9、第九章 绘画 ...
-
1
第二日茶之季走到教室的时候余子宛已经到了。
随后，他就看见余子宛下了位置，走到他的跟前，无视掉王子成戏谑的眼神，就这样迎着晨光与晨风，对他说了一句“早”。
“……”茶之季没反应过来，等他惊到一下子从桌子上弹起来的时候，余子宛已经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排练了一早上的问好，算是昨天烤红薯谢礼的一部分。
茶之季愣在原地，手足无措，脸因为过于激动变得有些热。他果然是没料到自己会和他主动说话吧。余子宛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一股扳回一局的爽感，撕棒棒糖纸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2
上午两节课茶之季都心不在焉。但倒不如说自从和余子宛有了瓜葛以后，他几乎每节课都没有好好听过。
一句“早”就给他魂儿勾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自闭主动和他打招呼，是不是就代表他有点在接纳自己了？
茶之季其实心里是特别开心的。
两节课后大课间，茶之季和周若婷因为有黑板报任务不用去，余子宛因为有长期假条，身体又照不得阳光，留在屋内陪着他们。
茶之季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能够和余子宛拉进关系的机会，刚想要询问他要不要一起来画，回头便就看见小自闭自己下了位置，朝着他走来，和他们第一次产生交集一样，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了他的画笔，一脚蹬上登上椅子，一言不发朝着黑板上涂了一笔。
余子宛看向他，与茶之季愣愣的对视，开口道：“谢礼。”昨天烤红薯谢礼的另一部分。
如果有我帮忙的话他是不是就能快一点完成任务了？
余子宛弯腰递给他另一只画笔：“给你。”
茶之季接过，惊讶于他今天居然和自己主动说了这么多话。果然还是昨天的烤红薯起作用了。
他果然喜欢吃甜的。茶之季在心下默默记录了一笔。
他看着余子宛翕忽的睫毛，忽然笑了。
早晨九点半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撒在静谧无人的教室之中，光影交错间，打在余子宛的脸上，随着他白色头发一闪一闪，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人间诗画。
余子宛站在后黑板前，他的眼神如同一池静水，透着沉稳与专注。他的手指捏着沾上了颜料的粉笔，站在椅子上，在阳光中与茶之季对视，恍若天使降临人间，居高临下望着他的信徒。
茶之季这次为了防止麻烦，只搬了他和周若婷两人的椅子，余子宛此刻站着的正是他的。他上前为余子宛按住椅子背，嘱咐道：“小心点，别摔下来。”不够就算是摔下来，自己也能接住他。
余子宛继续盯着他，总算是听懂了他的话，明白他在关心自己。他冲着茶之季报以浅笑，别过头在黑板上又落下一笔，仿佛一位挥毫泼墨胸有成竹的大画家。
他落笔成风，又弯腰拾起调色板，手中画笔蘸着调色板上的颜料，如游龙般在黑板上游动，没有完全按着茶之季贴在黑板旁的简略构想图来，而是将原本蓝色的天空涂成上五彩斑斓的卷云，卷云携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仿佛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演奏出一曲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神秘而又浪漫。
茶之季却只觉得他的笑很好看。以后要让他多笑笑。
他手中的画笔与他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绚烂又充满了生命力。白化的他站在颇具冲击力的彩色天空之前，被阳光镀出一层金边。余子宛画的很快，不过七八分钟他手所能够到的那一大片天空就被他填好了颜色。茶之季叫余子宛下来为他挪动椅子到他上次画的人物那边，左手为他压着椅子，身子蹲下拿另一只手中的画笔沾了沾颜料在黑板空白处调了调，也开始画属于自己的部分。
周若婷涂完一部分草地，一抬头看见余子宛画的天空也被一惊，也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国粹，惊叹道：“我去，余子宛你画画好有天赋！”
余子宛没理她。茶之季知道不能让女孩子的话掉地上，于是接话道：“是啊，他画的特别好，你看，我现在涂得这个人就是他帮忙画的。”
但茶之季知道，余子宛对画画这么有天赋，恐怕是孤独症谱系障碍中的其中一种表现形式——阿斯伯格综合征。
这种病症主要表现为社交技巧欠佳、兴趣狭窄且行为刻板，但与其他孤独症谱系障碍不同的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的语言和认知发育通常正常或接近正常。余子宛无法理解或难以理解别人的话语、说话只说几个字、经常反复把玩刚得到的小东西、但又能正常上学，几乎正是都中了阿斯伯格综合征的患者表现。
——但阿斯伯格综合征还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做“天才症候群”。
用一生无法治愈的自闭换一个方面颇为突出的天赋，其实也算是一种得不偿失。
茶之季别过头结束这一次对话，抬手把黑板报上其中一个男孩儿画成了白头发。
茶之季想了想，又给那个男孩儿加上了一条小辫子。
嗯。这下像余子宛了。
他抬头又看向余子宛。余子宛的手腕仍在黑板上不停转动，下笔飞快调色迅速，笔和他的指尖一起在黑板上飞舞，留下无数道美丽线条，似乎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将什么展现在大家眼前。他笔下七彩的卷云与白日，颇具冲击力的生命感令人不再思考昨日与明天，就专注于此刻青春的洋溢。仿佛是放学回家路上，陪着你一起吃着烤红薯不嫌烫手的朋友，又像是眼眸氤氲了江南的雨，曾经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儿。宛如是上学路上见到了喜欢的花束，摸到了绒绒的流浪小猫，也可能是上课时从窗口吹入的解热的风，家人做午饭时腾腾冒出的饭菜香气。余子宛的笔下浓淡相宜，配合极好，颜色和谐，如云霄飞车一般将他带回本该属于他的青春的早晨。
一片天空，将任何场景都融进，淡色是飞扬青春，浓色又是人间烟火。
余子宛的画像子弹一样射入茶之季的大脑。岁月给予他的一场大雪，在余子宛看来不过尘灰，他的画笔仍有灵气，笔下的画作仍有生命。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呢。
他一直都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茶之季一直感性，想得多，又很容易被触动。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要闯进自己的心脏里了。
3
有了余子宛帮忙，原本两个人的活儿分摊给三个人，茶之季和周若婷的压力也算是大大减轻了。再加上余子宛画得足够快，不过一个大课间30分钟的功夫，黑板报便就完成了几乎一大半，再大概画个一天左右应该就能够完成了，比老师要求的甚至还提前了不少。
茶之季想，这下可得好好谢谢余子宛了。
他第三节课下课去小卖铺买了一盒巧克力，趁着上反正也听不懂的物理课抽了张便利贴提笔画了个道谢的卡通图贴在了巧克力盒盖上。
王子成瞧见，调侃一句：“呦，巧克力，我们家小茶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是谁啊告诉告诉我我好帮你啊。”
“……”茶之季不觉得和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甚至还霸凌过自己的男生有什么好说的。
王子成翻瞪他一眼，扯着嘴角嘲讽笑笑，继续把英语练习本撕成纸条折星星玩儿。
放学后茶之季因为被老师叫走谈黑板报的事没和余子宛一起走。他从办公室出来后紧走两步想要跟上余子宛步伐，追到校门口，却看见他独自一个人站在烤红薯摊前。他想把巧克力和昨天的烤红薯一样塞进余子宛手里，却正好赶上老板娘夹了个红薯递给余子宛。
——他没手拿了。
茶之季转而将巧克力伸到他面前，朝他示意道：“给你的。”
余子宛呆呆地怔在原地，脑子里好不容易把“巧克力”和“给你的”两个词语联系在一起，伸手接过巧克力，抬眼看向茶之季的脸：“……谢谢。”
他不太明白这人怎么又送她礼物，但道谢总是对的。
茶之季傻呵呵笑着，看着余子宛将便利贴揭下放进校服兜里，打开巧克力盒子，拿出一粒塞进嘴里，被甜得终于又笑了一下。
这一切都被身后跟着的王子成收入眼底。
王子成眼里闪过一丝阴鹜，皮笑肉不笑。
他又盘算起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绘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