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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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别怕，有我在。”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余子宛始终还是忘不了这一天，也忘不了这一句话。
2
下午茶之季提前来了会儿，把那个像余子宛的人物涂完了。
余子宛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茶之季一中午都想着那两个笑，根本就睡不着，于是就借着方朔青手机又查了查和自闭症相处的细节，查完干脆就来教室画画了。
以后一定得让他多笑笑。
余子宛来教室的时候回头朝他打招呼，看见茶之季手中正画的白发少年，明显是认出了是自己，一时怔在原地，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随后沉默坐下来，准备了好久的下午好还是没能说出口。
“余子宛……！”茶之季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头笑得灿烂，放下画笔小跑就来到余子宛座位旁边蹲下，快一米八的大男孩此时好像一只在疯狂摇尾巴的大狗，“小月……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余子宛没理他，茶之季权当了默认，自顾自说道：“我没有小名……小月你可以叫我阿季。”
茶之季没忍住想逗一下他：“小月，阿季，叫阿季。”
“小月，阿季，叫阿季。”茶之季又重复了一遍。
“小月，妈妈，叫妈妈。”
余子宛脑内不知为何会响起了小时候妈妈重复过无数遍的这句话，回头猛地看向茶之季，吓得茶之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刚要道歉就看见他握紧的拳头松了，最后小声吐出一句：“……阿季。”
茶之季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叫，脸蹭地红了，看着他说不出话。
余子宛却没来由想起来从小到大妈妈将这句话重复了无数遍、无数遍。他因为生而白化，妈妈查阅书籍发现白化病是月亮的孩子这一说法，给他起乳名叫做小月亮，但妈妈一般都叫他为小月。他从小就显现出较为严重的自闭倾向，直到四岁还不会说话，父母带他去医院检查，这才发现他们所疼爱的孩子原来不只是一个小白化，还是一个小自闭。
余子宛听医生说，自闭症谱系障碍影响着他的行为爱好、语言能力与交往能力。太复杂了他听不懂，但从母亲的抽泣声中，他知道了自己属于自闭症谱系障碍中最严重的一种，也就是真正的“自闭症”。
从此父母亲开始了对他长达多年、直到现在的干预。他的母亲反复说了三年的“小月，妈妈，叫妈妈”，他这才在自己的七岁生日这天，说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他记得自己的母亲，记得自己的父亲。这一刻他的世界才向这两人真正敞开。他记得母亲和他说的每一句话、流的每一滴泪，记得父亲拿回来的母亲的抑郁症确诊单，记得父亲给母亲做过呼吸的纸袋治疗，记得父母亲的所有事情。
——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也是要闯入他的世界吗？
余子宛不知道。这个问题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会让他烦躁得很。
于是他干脆不想了，想趁着还没上课站起来出去透透气。茶之季在后面两三米远的地方跟着他，走出去没几分钟，他没忍住回头确认这人还在不在，却发现这人居然还在他后面。
好烦。
好！烦！
余子宛止了步子，一脸不高兴看向茶之季，茶之季停下不及时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余子宛冷冷道：“我说，你别再跟……”
话还没说完，一旁厕所门冷不丁伸出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嘴，将他朝厕所里拖。茶之季一惊，刚想喊人，另一只手却也捂住他的嘴，将他也拖了进去。
上课铃是时响起。茶之季心下一凉，知道，完了。
3
余子宛被甩到厕所墙上，磕了窗台一下。余子宛吃痛，抬头盯向罪魁祸首，眼神阴鸷得几乎要吃人。
王子成和张一龙站在一边，抱着臂居高临下般看着二人。
茶之季不是第一次挨他俩打，知道他们俩的手段，一瞬间有些上不来气，胃开始有些痉挛。
但他随即又松了口气。要是自己今天没有跟着余子宛，王子成和张一龙就只会打余子宛一个人，余子宛这么细皮嫩肉的，被打坏了可不行。
茶之季还是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做了别人的人肉沙包。
“两个娘娘腔，一个两个都打扮的和娘们儿似的，要不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娘们儿？”张一龙率先开了口，地痞流氓似的蹲下，伸手就要去扒余子宛的裤子，“特别是你，余子宛，留个辫子给谁看？”
王子成也蹲下，一把拽掉了余子宛的发绳。余子宛披肩发瞬间散开，胡乱挂在肩膀鼻子上，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小女孩儿。
“你们……！”茶之季叫道，声音才刚从口中发出来便觉上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结结实实挨了王子成一脚。
这一脚踢寸了劲，茶之季被踢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一口吐了出来，不住地咳嗽。王子成见茶之季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了暂时放下了心，蹲下用手肘压住余子宛肩膀，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张一龙可以开始了。
下一秒。
下一秒余子宛直接发了狠把王子成手咬出两排血痕，王子成大叫一声抽开手反手打了他一巴掌，叫骂道：“操，反了你了，连我都敢咬，还真他妈是个硬骨头。”
余子宛挨了一巴掌也不出声，眼神中的恨意更浓，抬眼紧紧盯着身上两人。
他们是坏人。
余子宛的世界里人都是非黑即白，这人打他又打了茶之季，是坏人。妈说，没必要对坏人有礼貌。
要、学、会、反、击。
余子宛冷了脸，抄起一旁的墩布就往两人脸上砸。可余子宛毕竟还是太瘦太瘦了，就算是发了狠的全力一击，对于这二人来说也不过就只是鸿毛瘙痒。王子成常年练体育，反应极快，弹指间就躲了过去，也不管干不干净了，劈手一把抓住墩布另一头，使力将墩布从余子宛手里拽了出来，一个侧踢又把余子宛抡飞到厕所隔板上。
余子宛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武器被夺了也不恼，又一把推开隔间门抄起装满秽物的垃圾桶，抬手就往张一龙脑袋上扣——
张一龙虽然经常打架，但也毕竟只是一个没怎么锻炼过的普通富二代，这一下便被沾满人类排泄物的纸张扣了一身。他瞬间怒火中烧，冲上去揪住余子宛衣领冲着他左脸就是一下，按住他的头把他往蹲便便池里面压。余子宛鼻子被磕出鼻血，汩汩地往外不停地流。王子成上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捏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侮辱道：“小浪崽子还不让你爹我碰了？！”
余子宛狠厉看着他，王子成心中怒火中烧，啪啪扇了他两嘴巴：“之前我就说茶之季说话文文弱弱像个小丫头片子和个同性恋似的，你天天和他厮混在一起，又打扮的这么娘，你该不会也是个同性恋吧？怎么，你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说完揪着余子宛头发与张一龙笑作一团，笑着笑着笑容却突然敛了，抬手给了余子宛又是一个嘴巴子：“和你说话你装听不见？一天到晚一句话也不说，真他吗和哑巴一样。”
张一龙接话道：“是哑巴不是哑巴我看不出来，但是我是真好奇他到底是男是女，今天我是看定了。”
他的手又重新向余子宛裤腰处伸去，眼看就要把余子宛裤子拽下来。
他们二人正在兴头上，没人在乎一旁的茶之季，不知道茶之季此刻已经调整好呼吸，已能够慢慢站起了。他盯着王子成和张一龙凌辱余子宛，胸中的恨意熊熊燃烧，也不管上腹部依然持续性疼痛，站起来飞身一扑到王子成身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余子宛身上扯开，一巴掌拍飞张一龙的手，将余子宛整个人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小月……你别怕，有我在。”
其实茶之季不知道的是，自闭症患者很少感受到恐惧和焦虑，此刻的余子宛只是生气而已，并没有什么过多地情绪。但他此举却是给足了自闭症患者本就缺乏的安全感，余子宛愣愣被他抱在怀中，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来，小时候自己被同龄人嘲笑，母亲就是这么抱住他，和欺负他的男生理论的。
“茶之季……！活腻歪了你！”张一龙离他最近，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脖子，“想学英雄救美是吧？小爷我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抱得美人归！”
王子成被掀翻，更是气极，撑着地站起来一把拽住茶之季头发，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头皮给扯下来：“妈的茶之季，神经病就是神经病，你他妈犯病了？敢在这儿和老子叫嚣？！”
茶之季瞬间也有些怂。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脑子一热就敢冲上来保护余子宛的。明明他就快要自身都难保了。
但他感觉自己一定要护着余子宛。一定一定。
张一龙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王子成揪着他头发脚下用力碾他的下腹。每一次疼痛都化作他箍住怀里余子宛的力气，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力气到底从何而来。
他最后低下头，把脑袋埋在余子宛耳畔，把脸上的血往他脸上也蹭了蹭，随后低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余子宛瞳孔放大，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话，握拳的指节逐渐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