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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云深 ...

  •   “赵大小姐?”

      白佑麟居高临下地望着跌倒在地的赵弦思,声音冷冽如刀。

      他沐浴在晨光下,雪衣锦带,不染一丝尘埃,通身的气质衬得他宛如天上坠落的谪仙,清冷、不食人间烟火。

      赵弦思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时竟说不出任何话语。她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你……”白佑麟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赵弦思,“很喜欢趴在地上?”

      “你才喜欢趴在地上!”听到这话,赵弦思下意识反唇相讥。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裙。

      “你是从相府里逃出来的,想逃婚?”白佑麟态度颇有几分漫不经心,他看似在询问,但言语中过分笃定的语气却听得赵弦思浑身一激灵。

      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意图,说不定是父亲派来抓自己的,赵弦思心想。

      “公子聪慧,一眼便看出了弦思的来路,弦思十分佩服!不过,公子既知弦思为丞相府中人,就该知道弦思不是公子能惹得起的,弦思奉劝公子最好少管闲事!”看着老神在在的白佑麟,赵弦思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簪子。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白佑麟的眼睛,他并未当回事,只端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道:“赵小姐倒也不必如此紧张,你那点小把戏根本伤不了我。你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今天见过你的,并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帮你。”

      “帮我?呵,你拿什么帮我?”赵弦思哂笑。

      “你觉得凭你自己能逃到几时?”白佑麟似是听不出赵弦思言语中的嘲讽。

      “我虽逃不了多久,但我也不相信公子,因为公子一看就不像是能对抗丞相府的人。”赵弦思嘴角依旧挂着讽刺的笑,完全没有被白佑麟说动。

      “赵小姐可真是说笑了。”白佑麟平静地看着赵弦思,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区区赵折罢了,我白佑麟可不惧他。”

      白佑麟?赵弦思瞪大眼睛,这不是父亲的政敌吗?

      霎时间,赵弦思心中警铃大作:“原来是白将军,失敬。白将军与弦思非亲非故,怎么突然有闲心来管弦思的私事了?”

      “不瞒赵小姐,白某今日就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白佑麟坦言道,“赵折想送赵小姐进宫当皇后,为赵家搏一个光明前程,但皇上目前并不想立后,所以他让我来处理你。”

      “白将军想如何处置我?”赵弦思咽了咽口水,头顶冷汗直冒。

      白佑麟双手抱臂,缓缓说道:“赵小姐有两个选择,第一,我给你一刀一了百了;第二,我帮你换个身份,远走高飞。”

      赵弦思:……

      这算哪门子的两个选择?只要是不傻的都会选第二个好吧!

      一刻钟后,赵弦思不出意料地选择了远走高飞,于是白佑麟大手一挥,调来了一队士兵护送赵弦思离开。

      次日,御书房内。

      “阿曦果真是朕的得力干将啊!”

      得知赵弦思已经彻底离开京城,东方霁华十分满意地拍了拍白佑麟的肩膀。

      “臣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当不得陛下的称赞。”白佑麟淡淡地瞥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含蓄地表达想让东方霁华把手拿开的意愿,谁知东方霁华却仿佛没看见一样,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玩起了白佑麟的头发,白佑麟忍无可忍,抬手强硬地拉开了某皇帝的龙爪。

      东方霁华叹气,兀自遗憾了一会儿后,又重新打起精神同白佑麟说起了别的事:“前几日接到消息说边关又有战事,朕大概了解了一下,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朕已经派了人过去。”

      他一脸淡然的絮叨着,似乎只是想说给白佑麟听听而已。

      白佑麟眸光微闪,敛眉垂首道:“陛下为何告诉臣这件事?”

      东方霁华沉默半晌,直到白佑麟想要接着说“是臣逾越了”时才抢先开口:“只是突然想跟你说说,免得你日后知道这件事要怪朕不让你上场。”

      “臣不敢。”白佑麟头垂得更低。

      “佑麟啊,朕才刚登基没几年,地位并不如想象中稳固,若不是有你在,那些大臣们估计不会服朕,你是朕最坚实的后盾,朕现在需要你留在朕的身边,你明白吗?”东方霁华有些怅然。

      “臣明白。”看着东方霁华惆怅的神态,白佑麟心情忽地沉重起来。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冬季。

      北风呼啸而过,大雪一夜之间便让整个京城裹上了银白色的新衣,房顶上、树枝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

      从暖和的大殿内走出,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得脸颊隐隐作痛,给人一种脸似乎要裂开的错觉。白佑麟抬头看向白茫茫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宛如三月漫天纷飞的柳絮。

      “白将军怎的还不走?”赵折走到白佑麟身边,对着白佑麟和善地笑了笑,“美景当与家人共赏,想必小公子此刻正在家中盼着将军回去呢。”

      白佑麟没有动作,对赵折这种烦人的老头,他一点好态度都不想给:“本将军走不走干丞相何事?”

      “瞧将军这话说得……老夫不过是想关心一下将军,将军何必如此冷漠呢?”赵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端着长者的架子对白佑麟语重心长道,“你我乃陛下的左膀右臂,咱们和谐共处才能更好的辅佐圣上治理江山哪!”

      “关心就不必了,本将军自认过得还行,丞相若是真的闲得慌,不如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说着,白佑麟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折一眼,“本将军先走一步,告辞。”

      “等等!”赵折伸手抓住白佑麟的肩膀,凑到白佑麟耳边低声威胁,“年轻人不要太狂妄,官场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圣上喜欢你、宠着你,不代表以后他还会向着你,须知再好的关系都抵不过一句君心难测!当初林家和洛家是什么下场,白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下场?白佑麟抿唇,眼底蓦地闪过一丝狠厉,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他的心头,差点让他失控。好在他自我控制能力极强,很快便压下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并未让赵折发现破绽。

      啪一声挥开肩上的手,白佑麟侧身冷眼看着赵折:“这些话,我悉数奉还给丞相,丞相这大半辈子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快步走开了。

      看着白佑麟潇洒离去的身影,赵折冷哼一声,心想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以为自己能蹦哒多久?他看得分明,如今东方霁华不过是看白佑麟劳苦功高,暂时给白佑麟一点甜头,等以后东方霁华意识到白佑麟功高盖主了,白佑麟的死期也就到了。

      “卖糖葫芦嘞~新鲜的糖葫芦!”

      “老板,来一串糖葫芦。”

      “小公子今天又来给弟弟买吃的了?”

      “嗯。”

      “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那是,我最喜欢我弟弟,我弟弟也最喜欢我!”

      “哈哈!这串两文钱,您拿好!”

      白佑麟又走到了熟悉的街道上,望着不远处正在与小贩交谈的小孩,他心中莫名升起浓浓的孤寂感。

      曾经有个不讨喜的小屁孩,仗着有人宠爱就无法无天,整日里冒着犯禁的风险偷跑到这条街上玩,被抓到也死不悔改,直接把罪囫囵地推到那个爱他的人身上,让人家给他顶缸。

      如今,小屁孩没了,爱他的人也伴着关外的大雪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中……

      “都走了,再也回不来了……”白佑麟喃喃。

      呼——

      又一阵风呼啸而过,强势地吹落了白佑麟的斗篷帽,随后片片雪花如柳絮般飘落,落在没了遮挡的头发上、脸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白佑麟的感官,令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早已习惯了严寒的将军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京城的雪比关外还大,京城的冬天也比关外更冷。

      雪下得越来越大,路边的小贩陆陆续续的收了摊,长街失去了最后的点缀,白佑麟也终于踏上了归途。新落下的雪花颤颤巍巍地挂在白佑麟长长的睫毛上,他轻轻眨眼,雪花从睫毛转移到下眼睑,在带着温度的皮肤上融化成冰凉的水珠,水珠顺着眼角流下,看上去仿佛是在流泪一般。

      吐息间,白佑麟抬手擦掉脸上的水珠,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唉。”

      “唉!”

      御书房内,东方霁华也在对着桌上成堆的奏折唉声叹气。

      这些奏折,一半是以嚣张跋扈、滥杀无辜为筏子弹劾白佑麟,而另一半则是以边关战事告急为缘由劝东方霁华尽快把白佑麟放回去。

      东方霁华无奈,所谓的“无辜”都是他授意白佑麟除掉的,边关的情况也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紧急。这些个内幕朝中的人精们能看不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想要高枕无忧,就只能把白佑麟送走或者拉下马。

      要是阿曦的嘴上功夫能再好一点就好了,但凡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自己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费精力去护着他,东方霁华不切实际地想。

      “陛下可是有何烦心事?”一直观察着东方霁华神色的李公公适时开口。

      说起这李公公,倒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他自幼便跟在先帝身边,与不少人打过交道,如今朝中的官员有一大半都是他认识的。

      “不算烦心事,就是想到了白将军而已。”东方霁华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中带着疲惫。

      “白将军有时候做事是冲动了一些,不过他对陛下确实是一片忠心。”李公公中肯地评价道。

      “朕知道他忠心耿耿,也确实是有能力,可他那张嘴终究是有些吃亏。”话说到一半,东方霁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巧嘴,公公可还记得父皇在世时曾夸过的那位?”

      “陛下这不是拿老奴寻开心吗,先帝夸过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是一个巴掌能数清的,您不说具体点老奴也不知道是谁呀?”李公公猜出了东方霁华口中之人,但他不敢乱说,只能装糊涂。

      “就是那个……林云深?”东方霁华笑笑,“也不知朕记错没有。”

      “陛下没有记错的,先帝确实曾夸过林公子。”既然东方霁华都不避讳这个,李公公自然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努力回想自己对林云深的印象,“林公子当年那可是出了名的舌灿如莲,现如今朝中的那些大人大部分都是说不过他的,后来他被派出去领兵打仗,更是饱受赞誉,素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美名,可惜……”

      “可惜那样一个天纵奇才却走上了歧途。”东方霁华说出了李公公的未竟之语,“谁能想到一向忠心的林家背地里居然勾结敌国奸细,试图对我青国不轨呢?”

      “其实如果不论那些,白将军和林公子倒有些相似之处。”李公公笑着感慨。

      “哦?”东方霁华顿时来了兴致。

      主子想听,李公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都是能让文武百官哑口无言的人,林公子心比比干多一窍,行事滴水不漏,无人能揪到他的错处,白将军则武功盖世,做事直接,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如此说来,朕倒是希望佑麟直接一点。”东方霁华眸光闪烁。

      城府太深的臣子对帝王来说终究是一种威胁,不管是站在什么角度,东方霁华都希望自己的阿曦能永远纯粹下去。

      李公公悄悄瞅了一眼陷入沉思的东方霁华,垂首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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