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见西楼月》寤藜

36、完结

　　从极寒之地回白夜阁的路上，白佑麟意外发现了东方霁华送自己的香囊的秘密，那些被装在香囊里的看似普普通通的木块，拼在一起居然是一块完整的虎符！白佑麟内心大为震惊，但他依旧保持了理智，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他决定用虎符调动京城的军队，因此，他回到白夜阁时是带着大批京军和白夜阁大半人手的。

　　在压倒性的优势下，本就重伤的赵折当场被逮捕，其手下剩余的士兵悉数投了降。

　　“东方景湛那老儿不仁不义屠了你们满门，你们既已知道真相，为何还要帮着维护他东方家的天下？”赵折不甘心地看着白佑麟和洛思羽。

　　白佑麟不受他的挑拨：“林、洛两家的惨案，先帝固然要负主要责任，但赵丞相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同样不能忽视。”若没有赵折的帮助，先帝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拔除两个大家族的势力的。

　　“青国的疆土是我们的父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我们怎么会忍心看它再次陷入离乱中？”洛思羽睨了一眼赵折，目光中仿佛淬着寒冰，“冀国对盟友不义，仗着青国不设防侵吞青国国土、残杀青国皇室，还对治下百姓不仁，最后的惨烈结局不过是自取灭亡。你赵折在质疑东方家的人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当初你们是如何对待东方一族的？诚然，先帝确实有问题，但他只是一颗混入珍珠里的沙砾，不影响其他东方家子弟的优秀，论能力，我们如今的陛下远胜当世各国君主，我们相信他能让青国变得更好。”

　　“你恨青国占了冀国的江山，想要倾覆这天下，我们不会如你的愿。”说着，白佑麟笑了笑，“这片我们的先辈曾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会永远海晏河清，纵使你机关算尽，也阻止不了它走向繁华。”

　　赵折涨红了脸，气到说不出话。

　　这场叛乱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目睹赵折被凌迟后，白佑麟将虎符还给了东方霁华，他没问东方霁华偷偷赠符的原因，东方霁华也没告诉他自己这条命早就被孤注一掷地送到了他手上。

　　一切回归平常，东方霁华带着小皇子东方旭回了皇宫。对于东方旭是萧晏刻意送到他面前的这个真相，东方霁华并没有计较，他当初过继时本就是故意找的宸王母族的血脉，如今得知孩子就是宸王儿子亲自送上门的，他反倒松了一口气。在东方霁华心中，这天下是九伯打下来的，继承者理当是九伯的后人。

　　回宫的第一次早朝，东方霁华拿出白佑麟和洛思羽提供的证据，为林洛两家所有受冤者平反，这次的过程和结果如他所料，朝臣们不仅无人反对，还直呼陛下圣明。于是时隔多年，这两个对青国贡献最大的家族终于洗去污名，重新获得了属于他们的荣耀。

　　“阿曦，你的家人不会再被人误会了。”散朝后，东方霁华对着被自己留在皇宫的白佑麟开心地说道。

　　“陛下的宽仁，林笙会永远铭记在心。”白佑麟目光柔和地看着东方霁华，林笙这个同时承载了他的幸福和伤痛的名字，曾经除了家人之外再无人知晓，如今真相大白，他终于可以坦然地对东方霁华说出这两个字。

　　“你现在是自由之身，朕不打算恢复你的官职，待会儿离开皇宫后，你就去找暮深和百里宁一家团聚去吧。”东方霁华垂眸掩去眼底的落寞，故作轻松道。他知晓白佑麟不喜官场束缚，曾经自己无论怎么撒泼打滚都无法说动对方下山，若非边关告急加上林家受冤，对方根本不会来趟官场这个浑水，如今林家冤案已平、四境安定，对方大抵是不想留下的。

　　这话让白佑麟陷入了沉默，他静静地注视着东方霁华耷拉的眉眼，许久才道：“强迫自己说不想说的话，会开心吗？”

　　东方霁华怔然：“什么意思？”

　　“陛下想让我一家团聚，可我的家里若是缺了一个叫东方霁华的人，便永远称不上团圆。”白佑麟满脸认真，“我希望你开心，陛下。”

　　东方霁华终于又抬起眼眸，半是喜悦半是悲伤道：“你希望我开心，我也希望你开心，但世间哪有双全法？你终究还是要走的。”作为皇帝，东方霁华可以为林家翻案，可作为儿子，他无法向先帝这个罪魁祸首问责，也无法撇清与先帝的血脉联系，这是他和白佑麟之间注定拔不掉的一根刺。

　　“是的，我终究是要走的。”这次白佑麟没有否认，面对贴着仇人之子标签的爱人，他大概永远做不到真正的快乐。

　　“所以还是趁我还没反悔之前赶紧走吧，没有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束缚，你往后的人生只会更加顺遂如意。”东方霁华笑道。

　　顺遂如意吗？白佑麟深深看了东方霁华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直接一抬手将东方霁华摁进了座椅中。接着，他又顶着东方霁华错愕的目光，红着脸跨坐到了东方霁华腿上。

　　“阿曦你……想做什么？”感受着四周越来越灼热的气息，东方霁华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白佑麟倾身，薄唇紧紧贴着东方霁华的耳垂，低声道：“我希望陛下开心，所以在离开之前，我想让陛下好好的……快乐一次。”说着，他一手圈住东方霁华的脖子，一手抓着东方霁华的手腕，引着对方一步步挑开了自己的腰带。

　　“你确定？”东方霁华眸光发黯，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确定。”白佑麟吻了吻东方霁华的耳尖，“你如意了，我才能如意，师兄。”

　　“那师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话音刚落，白佑麟的衣服便被极其粗暴地撕开了。

　　就这样，在黏腻的暧昧声中，东方霁华寝殿的大门除了必要的用膳时间之外，一直封闭到了第二天早上。

　　“草民不日便将离京，特来向陛下辞行。”

　　白佑麟离开后不久，洛思羽也来向东方霁华提出了告别，如今东方霁华的身体在雪莲的调养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不需要他再时时看着了。

　　东方霁华没有挽留，只淡淡道：“今年科举快开了，洛公子若是觉得孤单，不妨去玩一玩。”

　　“谢陛下指点，草民告退。”

　　爱穿红衣的公子换上了一身素服，显得背影更加凄清寂寥。

　　“陛下……”不多时，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既然关心他，为什么不跟上去？”东方霁华没有回头，他知道背后的人一定是整日神出鬼没的萧晏，说起来柳煜也是这个德性，这俩师兄弟真是一脉相承。

　　“因为我要一直陪着陛下呀。”萧晏玩笑道。

　　东方霁华没理会萧晏口不对心的宣言，自顾自问道：“之前为了给林洛两家翻案，你又是催着朕下命令，又是凑齐了大半证据的，朕很好奇，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上心？”

　　“白夜阁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林家和洛家，作为阁主，我管他们的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萧晏十分理直气壮。

　　东方霁华摇头，虽然萧晏的表情和说辞都无懈可击，但他还是觉得对方是在刻意装傻：“依朕看，你管他们不是因为使命，而是真正投入了感情。”

　　“有些事情没必要看得太透呀陛下……”面对突然固执起来的东方霁华，萧晏满脸无奈，“这么说吧，我原本不叫萧晏，在成为宸王的养子之前，我的名字其实是……洛书。”

　　洛书，洛行长子，洛思羽素未谋面的大哥，一个刚出生就出气长进气短，身体羸弱到各大名医都断言注定夭折的小孩，最后被走投无路的洛行托付给了东方夜阑。

　　东方霁华：……搞半天我的身边全是敌人。

　　“你让朕有点害怕。”东方霁华默默与萧晏拉开了距离，这可是武力值堪比白佑麟的存在，一出手就能让自己直上西天。

　　“莫害怕。”萧晏露出和善的微笑，“我现在是宸王的儿子，是陛下你的大堂哥，咱们是一家人。”

　　东方霁华：你这话说得我更不敢动了，一生满打满算三个爹，两个爹都被我爹弄死了，另一个爹算是间接被我爹搞疯了，什么绝世大冤种！

　　不管东方霁华内心如何吐槽，陪他走完生命最后三年的到底还是萧晏。临终前，因太子东方旭尚还年幼，东方霁华先立萧晏为摄政王，又力排众议将时任刑部侍郎的洛思羽破格提升为宰相，并加封太子太师，让这两兄弟共同辅佐东方旭。

　　“当年柳二哥在时对旭儿颇为喜爱，我想着他是个稳重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旭儿与他亲近。谁知道他竟然有两副面孔，平时看着靠谱，带孩子的时候却像个幼稚鬼，总是领着旭儿在冷宫上蹿下跳，令值守的侍卫苦恼不已。”东方霁华躺在病床上，颇为感慨地回忆从前。他从未忘记和柳煜的约定，这些年来他默认两人已成兄弟，又因自己和柳煜都与萧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最终他习惯性地称萧晏为萧大哥，称柳煜为柳二哥。

　　“他向来如此，表面看着风度翩翩，实际上内心住着个调皮的小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柳煜离世后一年比一年冷漠的洛思羽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人生漫长，莫要时时自苦，他不愿看到你这样。”东方霁华捧起洛思羽的手，眼神中满是悲悯，这一刻，比白衣宰相还小三岁的皇帝反倒更像个长辈，“故人虽已不在，但你还可以养他养过的孩子，替他看遍这万里山河，不是吗？”

　　洛思羽眸中漾起波澜，看着形销骨立的东方霁华，他长叹一口气，反手握住东方霁华的手腕郑重地说道：“臣记下了。”

　　得到洛思羽的允诺，东方霁华满脸欣慰：“朕相信你会做得很好。”说完，他拍了拍洛思羽的手背，而后转头目光殷切地看向十七。

　　打小的默契令十七几乎是瞬间便懂了东方霁华的意思，于是他主动开口道：“属下会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好！”东方霁华眼底光芒大盛，十七和杨牧谣是他最信任的人，如今杨牧谣没了，他能指望的只有十七了。

　　咚——

　　心愿了，丧钟鸣，未过而立的年轻帝王终于病痛中逝去，结束了他短暂坎坷的一生。

　　天下缟素，众民皆悲。

　　在送走一个又一个前来吊唁的大臣后，东方旭于灵堂中见到了某个消失三年的老熟人。

　　“师父？”死死盯着白佑麟比以往更加成熟英俊的脸，东方旭满眼不敢置信。

　　“嗯。”白佑麟淡定地应了一声，并伸手抱了抱自家眼眶红红，看上去分外委屈可怜的小徒弟。

　　“您怎么回来了？”东方旭紧紧抱着白佑麟的手，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回来？白佑麟抬头看向灵堂正中的位置，目光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

　　“我来带他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