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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她的心愿 ...

  •   次日香浓并没有下山办事,因为她早起推开大门的时候,发现院外停着一匹白马。
      虽然马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但香浓还是认出来,正是郭放所骑过的夜行天马。
      见她走出院子,那夜行天马打了个响鼻,往前走了几步垂下脖子,似是特意将自己背上的包袱展示给她看。
      香浓打开包袱一看,不由得怔住。
      三个布袋里,分别装了些黑的白的灰的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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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什么?这都什么?”
      好奇的花多多绕着包袱飞来飞去,最后停在黑色颗粒上。
      “啥玩意儿?不像奇珍异宝啊?”
      花多多用脚搓了搓那堆黑不溜秋的玩意儿,蝴蝶的味觉器官分布在自己脚上。
      “是羊粪。”
      香浓回答。
      “呕!”花多多一蹦三丈高,飞快逃离现场。
      “怎么会出现这么恶心的东西?”它怒骂,“臭不要脸!那堆白的是什么?莫非也是什么东西的粑粑?!”
      “是豆渣。”香浓摇头。
      随后她从包袱侧袋里抽出一封信,从头到尾看完。
      原来布袋里装的都是她种植药参所需的各种肥料,而且还非常贴心地预先做了脱水和祛味。所有一切,都是山下的郭放准备妥当后再让灵兽送来的。
      他实在是一个耐心细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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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浓将包袱一一卸下,花多多在她身后边飞边嘲讽:“你也太幸运了吧,每回都是想什么来什么!”想渣来渣,想粪来粪。
      “既然如此幸运,何不试试想点好的?”花多多试图启发她,“快许个宏大愿望!比如从天而降金条三万根!”就让突如其来的暴富压死穷酸二人组吧!
      “也是。”香浓点头,“我想再许个愿。”
      她素来对什么都不太上心,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明确表现出欲望,眼见铁树开花朽木通窍,花多多几乎要老泪纵横。
      然后它看见主人从袋子里摸出十个铜板,塞进原本放信的地方。
      “好马儿,麻烦你告诉郭先生,请他去河边糖铺帮我买三包糖带回来。”
      香浓拍了拍夜行天马的脖子。
      ——李武送的糖她一颗都没吃到呢,实在是遗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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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多多如鲠在喉,最后拍拍翅膀跑了。
      太累,带不动,就这样吧。
      它选择与自己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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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一连等了三天,夜行天马并没有再次上山,主仆二人也没有收到糖块。
      奇迹没有发生,即便愿望如此卑微,甚至许愿人还付出了等同于市价的报酬,最后心愿也没能实现。
      “可能灵兽不会说话,要不下次我写封信试试?”
      香浓望着远方山峦,若有所思道。
      “你搁那儿点外卖呢!”花多多啐她,“算了,认清现实,一切都是巧合,你的金手指只有我!”它拍胸脯耀武扬威。
      香浓点头。
      她有一丝心疼那十个铜板,随后很快将小插曲抛诸脑后。
      工具书并不敏感,她和花多多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似乎已经很难再离开见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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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药参做剑侍的日子过得很快,香浓每日都去见素阁,经常会遇到裴行之。
      整理,拭剑,清洁,无论她做什么,裴行之都端坐在书案后看书,严肃正经仿佛一位满腹经纶的夫子。他从不主动与她说话,她也只是规矩做自己份内事。
      偶尔兴起,香浓会小声哼一哼“阿尼耶”,裴行之从未制止过。
      他静静坐在案后,偶尔翻一翻书页,发出哗啦的声音,如此专注沉稳,仿佛少女和歌声都曾不存在过。
      有时香浓恍惚觉得,裴行之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她是府上来去自如的飞鸟,两人仿佛各自行走的纬线,永远也不会有交汇的那一天。
      直到这天她推开书房大门,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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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地竹帘久违地放了下来,书案后隐约坐着一个衣衫敞开的人。裴行之似乎肩部受了伤,正在给自己敷药。除了冷杉雪松味,书房里又多了些血味和药味。
      香浓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顿。
      裴行之显然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但他的动作如常没有丝毫停滞,甚至也许连面部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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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今日还需拭剑吗?”
      香浓轻轻问了一声。
      “需要。”
      裴行之在帘后答她,声音暗哑。
      香浓便不再多言,径直走到了书房另一头,取下宝剑如常擦拭起来。
      就算天塌下来,工具书也会按程序走。
      拭剑,整理,清洁,直到香浓完成所有的工作,裴行之都还呆在竹帘后。
      药应该早已上完,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打坐固元,反正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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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事都做完了,公子还有没有其他吩咐?”香浓乖巧问了一句。
      “……无。”裴行之从唇缝里吐出一个字。
      “那我走啦,公子再见。”
      香浓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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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回到小院,香浓将这件事讲给智囊团花多多听了。
      “什么?你就这么走了?!”花多多大为吃惊,“你怎么不上去关心一下山大王?”
      那般屌炸天的人受伤,正常人应该都会想先看他伤势如何,再顺便照顾一下。
      ——此时不拉印象分,何时拉分?
      “我问了他是否还有吩咐,他说没有。”香浓有自己的道理,
      “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需要我帮助呢。”她补充说明。
      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她曾主动问公子是否需要帮助,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裴公子不需要帮助”的刻板印象已经深深嵌入了工具书脑海里。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的表现实在不正常!”虽说不喜欢那姓裴的山大王,但花多多还是觉得香浓白白错失了良机。
      “不管什么故事,角色受伤的情节都是感情加速器,男主角受伤了女主角照顾,女主角受伤了男主角照顾,然后两人飞快拉近距离……连武侠小说也这么写!就算没男女之情也能增进兄弟感情,那叫什么……过命的交情!”花多多飞来飞去焦灼不安,“人家就在你面前敷药,你怎么能不闻不问呢?”它恨铁不成钢。
      “如果裴公子需要帮助,他会告诉我的。”香浓始终如一坚持做自己,“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也不必揣测,既然不熟,还是保持分寸为好。”
      “再说了,裴公子不是男主角,我也不是女主角啊。”
      她弯了眼睛,笑容很是天真甜。
      花多多哎了一声。
      它实在是很少见到这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能逻辑自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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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并不打算主动过问裴行之的伤势,不过第二日前往见素阁前,香浓还是从小院里翻出一些赤珠草带上。以前她下山时候听镇民说过,这种赤珠草有止血愈合奇效。
      来到见素阁时,书房里空无一人。
      正好,她将那些赤珠草轻轻放在书案上。
      裴公子如此厉害,想必根本用不上这几根小小的药草,但无论如何这是她的心意。
      心意无论轻重,到了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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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之进来的时候,香浓正在拭剑。
      少女看见门口那道颀长的青色身影,翘起嘴角。
      “公子。”她礼貌打招呼。
      裴行之却并没有搭理她,他似乎心情不大好,径直往书案后走去。
      ——也是,受伤痛折磨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脾气?
      香浓真是半点都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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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之沉默着走到书案后,准备坐下,然后他看到了那几根赤珠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子原本凌厉的五官在一瞬间里似乎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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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放的?”
      裴行之用下巴指了指赤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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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故问,这见素阁除了他俩,还有谁进得来呢?
      “是。”香浓答得乖巧,“不知道有没有用,公子看看可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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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行之看了她一眼。
      少女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的青衫,拿着他的贴身佩剑,就连袖口的花纹也和他剑鞘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黑发雪肤,懵懵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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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过来。”他朝少女开口。
      “今日你来帮我上药。”他吩咐道。
      “好啊。”香浓毫不迟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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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书房光影温柔。
      这回卷帘没再放下,裴行之直接脱下了外衫,将上半身全部露出。香浓看见从他肩上到背部有五道深而长的的抓痕,血肉模糊,很是残忍。
      “将这个撒上去。”
      裴行之从书案上拿起一个白玉瓶子递给她。
      香浓接过瓶子,打开倒了一些在手心里,发现是药粉。
      她想了想,用手心捂热了药粉,随后用手指沾了一些,轻轻涂抹到伤口上。
      ——直接撒上去肯定是不行的,伤口那么长,怎么能保证每个地方都上药了呢?还是用手指均匀涂抹才好。工具书素来是严谨的。
      少女手指接触皮肤的那一刹那,公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痛吗?真对不起。”香浓温柔安抚他,“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裴行之没有说话。
      香浓也没有多言,专心致志继续上药,工具书做这些事很是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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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九尾狐挠的。”
      鸦雀无声的书房里,有声音忽然响起,是裴行之的。
      “是吗?”香浓波澜不惊。
      其实昨日她就注意到了,一楼大殿墙上的六尾妖狐被换成了一只九尾的,想来是裴行之将战利品升级了。
      “这妖怪好生凶猛。”看着渗血的伤口,她微微皱眉。
      九尾狐一族好像无论在哪本书里都是绝对的大妖,在如今这本书里也不例外。
      “我剜了他的心,剥了他的皮,将他的妖丹吃了。“裴行之云淡风轻道。
      对于九尾狐而言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到他嘴里却只有这么一句话。
      “是嘛。“香浓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书房里再度陷入安静。
      .
      “正道之人大多不吃妖丹。“
      隔了半响,裴行之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这样呀。”
      香浓头也不抬,继续手头涂药的动作。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你,不问我为何要吃妖丹?”裴行之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似乎有些艰涩。
      香浓怔了一下。
      “为何要问?”她好奇道,“别人不吃,你就一定不能吃吗?”
      裴行之被她问得一愣。
      “倒也不是。”
      嘴角极其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他解释起来:“别人不吃,是修为不够,怕吃下妖丹后会被妖气控制反噬。我吃,是因为我可以将妖丹完全净化,不担心走火入魔。”
      “公子厉害。”
      香浓笑笑,脾气极好的样子。
      “只是吃妖丹这种捷径,大多为正道不齿。”裴行之又缓缓道,好看的长眉也皱了一点,“他们崇尚吸天地灵气,自行感悟。”
      “那又如何?”香浓眨了眨睫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炼方法,何必都得按照一条标准走?”她询问。
      养花种草的人明白,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并不是人的意志可以左右。水仙的苗永远开不出牡丹,月季需常年用药但三角梅几乎不长虫,绣球花夏日要拉网遮阳,而蓝雪花需长时间日光暴晒。《新手植物栽培指南》里,将这一切都写得明明白白。
      “没有最好,只有最适合。”
      香浓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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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裸露的胸膛震了一下。
      裴行之似乎笑了一声。
      “你倒是颇为洒脱。“他漫不经心道。
      “公子谬赞。“香浓能感觉出来,此刻的他十分放松。
      随着最后一份药粉涂上男子腰间,收尾工作完成了。
      “公子,药上好了。”
      香浓左看右看,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这几天要多注意,伤口不能碰水哦。“她细心叮嘱。
      .
      “我可允你一个愿望。“
      然而裴行之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因为放松,或者因为其他什么不知明的原因,反正他一时兴起,决定实现这姑娘一个心愿。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世间人对他顶礼膜拜,许下心愿无数,实现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可允这姑娘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升官发财长命百岁,上次她的灵蝶不是说,希望天降金条三万根?
      只要他高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然后他听见身后的姑娘说。
      “公子,我正想找你说呢——十五这日我要下山去看花灯节,要找你请假两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她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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