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夏日[bl]》漫白

4、第4章

　　和tanger相处的几日，对陈洁来说都称得上愉快。tanger这个人说话很有意思，每天都是笑嘻嘻的样子，感性，富有同理心。对于陈洁来说，这样的男生让他很有好感。

　　而周阻燃如愿以偿的有了空闲时间来忙于考试，据说是在考个计算机的什么证，陈洁没涉猎过，听个糊涂。

　　也是，周阻燃快要成年，总不能是一直靠着许青闻过吧。

　　陈洁今年二十一。在国内他主修社会学，即使来了国外，陈洁也没想过放弃。他在国内就修完了学分才来到美国，差一份毕业论文延到了九月份，等到写完。陈洁就算是和自己的大学生涯正式告别了。

　　他打算在周阻燃这片的社区找个活计做做，不过美国对于社区工作者的学历要求普遍较高，陈洁不知道有没有把握。但导师作为一个在国际上有点名气的学者，给了陈洁推荐信，他觉得应该能算作一些筹码。

　　一切都在正常运行，好像是崭新的生活都在逐渐步入正轨一般平静，规律。

　　陈洁看着tanger在一旁切菜，心中在考虑日后的生活安排。

　　周阻燃偶尔会和tanger拌拌嘴，显得家里热闹。许青闻平日正常时，也意外是个活泛的性子，会笑着主动帮帮两个人。她知道自己偶尔发病，有时候连自己都感到好笑。

　　陈洁也意外，他以为这种事情尽量少提为好，但没想到，许青闻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许青闻轻轻捏着一个饺子，垂眸道：“嗯，有阻燃在，我不怕呀。”

　　周阻燃动作一怔，胸腔不着痕迹地震了两下，然后转过身去，掩饰般地把陈洁手里的番茄接走。

　　陈洁听这话也是愣了愣，周阻燃的动作反倒短暂地拉回了他的注意，提醒道：“这些洗过了。”

　　周阻燃垂眸，不动声色地又把番茄递回他的手里。再抬眸时，他笑了笑：“嗯，我检查一下。洗得不错。”

　　陈洁也笑：“我在家里，也就能干些洗菜的活计了。做饭实在太难吃，没办法。”

　　tanger擦擦手，用有些生硬的中文道：“放那里呀，我可以煮一锅汤。”

　　陈洁把番茄递给他：“辛苦你了。”

　　tanger冲他眨眨眼：“好客气，我应该的。”

　　陈洁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没办法。陈洁对这种小孩性格没有抵抗力。tanger虽然人长得高，但天真单纯，再加上那口幼稚但努力的中文口音，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溺爱。

　　周阻燃看着他们两个，冷不丁开口：“陈洁哥好喜欢tanger的样子，这两天相处的不错吗？”

　　许青闻笑笑：“嗯，他们配合很默契。小洁还教会了tanger不少中文呢。”

　　周阻燃闻言，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甜得像砸了蜜进去：“也对，陈洁哥看起来像是喜欢tanger这种孩子气的人。”

　　tanger不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阻燃。

　　半晌，tanger开口，略过周阻燃的话题，回复了许青闻的：“嗯，教了我......那叫什么，镜，什么概念。”

　　“库利的镜中自我。”陈洁低头切菜，边接过话头道，“教材上的词，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周阻燃凑热闹：“我也感兴趣。”

　　陈洁看破他的醋劲儿，心中一阵好笑。他忍住想扯扯他脸的冲动，道：“什么你都掺一脚。”

　　周阻燃笑：“是呀，我就是这种人。”

　　陈洁不好说什么，无奈地叹气。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周阻燃对于自己的评价总是卑劣的，即使在陈洁看来，这个人已经相当完美了。

　　陈洁用自己有限的认识来看，认为是因为周阻燃被困在家里照顾许青闻，却无法实现自我价值而带来的自我贬低。

　　现在周阻燃在考计算机的证书，陈洁觉得这倒是个转机。很替他高兴。

　　虽偶有小插曲，但这顿饭吃得还是相当舒心。晚饭过后，两个人又约着去海边散步。

　　天刚刚暗下来，寂得却很彻底。天边星星点点，澄澈得如鱼鳞，微腥的气息慷慨地散在海滩上。一时间，两个人走在路上，说说笑笑。

　　也是运气巧，这么大的地方，居然还能让他们碰上烧烤的人家。陈洁路过，听到那家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招呼声，好笑地发现，那家居然是中国人。

　　陈洁盯了许久，被那站在院子里的大叔发现，两个人一时相认，聊了半天。那大叔甚至还盯着周阻燃看了会儿，大方地夸赞：“小子，你这张脸可真会长，中国人和欧美人的优点，可让你占全了。”

　　陈洁也揶揄着盯了他一会儿，那脸蛋确实惊为天人，真心道：“说得对，他长得太占便宜了。”

　　周阻燃对夸赞全盘接受，甚至还对二人行了个绅士礼：“没办法，受上帝眷顾的人是这样的。”

　　两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临走的时候，大叔给他们捎了几只烧烤，非常正宗的羊肉串，孜然撒的极其厚重。陈洁接过的时候，眼睛都看呆了，死死地定在那袋子上，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

　　接走袋子，又诚惶诚恐地当个祖宗似的供着，陈洁一时感慨，在这个陌生的异乡，这一袋子热腾腾的肉，砸起了太多涟漪。

　　周阻燃在中国待的时间少，并没什么情结。那一袋子，八九只的烧烤，便全塞给陈洁。他走在前面，一面倒着走，一面看吃的开心的陈洁，笑道：“陈洁哥，没想到你也爱吃这种东西啊。”

　　陈洁乐了：“当然啊。我上学的时候，外面都会开家烧烤摊，这个叔叔做得真不错，味道一模一样。”

　　周阻燃浅笑，摇了摇头：“你长得这么清凡脱俗，仙气飘飘的。吃起羊肉串来，反差简直太大了。”

　　陈洁轻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突然，周阻燃跳到他面前，伸着脸，张嘴佯装要抢他手里的羊肉串。事发突然，吓了陈洁一跳。

　　月光撒在男孩的脸上，洁白，无暇。陈洁弯唇，没挣扎。伸手让他叼了。

　　末了，他拭拭他的唇角，温道：“好吃么？”

　　周阻燃嘴里叼着肉，一时间呆了，愣愣地看着他，满脸的怔然。

　　陈洁被他这幅表情逗笑了，拍拍他那被月光盈着的，干净的脸：“这是什么表情。”

　　周阻燃呆看着他，衔着的肉本来挂在嘴边还没咽下去，一被他拍，就像是突然回过神了一般。一串密密匝匝的肉呲溜被他条件反射吞了下去。速度之快，就像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陈洁被他吃的样子逗笑：“是吧？很好吃吧？是不是和中国的很像？在美国，你是吃不出这种炭味的。”陈洁举起袋子看了看，“虽然也不知道炭是什么味道，但就是感觉这个更好吃，是不是？”

　　周阻燃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他像是没听见陈洁的话似的，嗓音混在那黏糊糊的风里，有些哑：“是，好吃。剩的还多吗？”

　　“什么？”陈洁听不太真切，“多，还有三个呢。是不是挺好吃的？赶紧的，趁热吃。”

　　“他一共就给了八个。”周阻燃说，“肉不多。”

　　“挺多的了，比我们学校烧烤摊好多了。”陈洁道，“来，张嘴。”

　　说着话，一串最饱满的就要伸到他嘴边。

　　周阻燃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剩的不多了，你舍得给我？”

　　他看着陈洁，这番话直愣愣地刺出这本该温馨的场面，而血腥地翻出最悲观的现实。就仿佛想成心看陈洁愣住的神情一般：“他们家是来旅游的。等你这袋肉吃完了，这辈子再想在美国吃这么一口，都不可能了。”

　　“就这样，你还你舍得给我？”

　　陈洁果然如他预想般地怔住，而后又看向涌起的海浪，笑了笑。

　　小屁孩。欠教育。

　　“当然舍得了。”陈洁笑道，“等他们家走了，你再想在美国吃这么一口，也不可能了。”

　　周阻燃看着他。

　　“所以，你跟我一样，也得趁机会多吃两口。”

　　海浪好像撞上了礁石，猛地发出一声很彻烈的碎响。白色泡沫挤压成的，颓烂的浪花被礁石上的碎螺击落回海，又随着波荡回洋的深处。

　　良久，周阻燃轻笑一声，听不清是喜是讽。他只又抬头看着陈洁，很淡地牵了牵嘴角，眸色微暗，又说：“陈洁哥。你跟我一开始想的，真不一样。”

　　陈洁也笑笑：“是啊，我护短，怎么了吗。”

　　“挺好的。”周阻燃看着远处的海。低下眸子，向前走了一步。

　　潮起潮落，只是浪花不断地往前进一步，再退一步。进一步，又退一步。

　　加一，减一。加一，减一。

　　可回过神来，那城池，就早已被淹没了。没过那其中无数的历史和故事，成为海底的遗迹。碎裂的残骸，才能浮上水面，被拾起的旅人，当做宝藏一般地摆在木柜上，擦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