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夏日[bl]》漫白

11、第十一章

　　周阻燃轻轻抬眸，眼前一阵模糊。

　　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梦里，沙盘倾落，大火燎原，湿软的泥土中，他被许青闻接回了家中。

　　很多年前的事情，又好像并不久远。

　　他微微抬手，抹去了睫下模糊的一团湿，抬起下颚，通了全身的酸意还是止不住。

　　他很久没做过梦了。做梦太漫长，太沉重。睡得太沉，他会失去警惕性，捡来的食物会被那些乞丐偷走。

　　二来，梦做多了，就总怕现实也变成梦境。怕周阻燃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怕周阻燃死在了草堆里，怕周阻燃从未出生过。

　　周阻燃阖上眼，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做什么动作都总是这么不着痕迹，生怕被人看出什么。

　　再睁开眼，他跳下床，拉开了沉重的窗帘。

　　“嗯？醒了？”

　　走出卧室，下楼便看见陈洁坐在沙发上看纪录片，洁白的条纹衬衫，简洁的机械手表转动，金属质地绕在那人纤细有力的腕上，比外面的阳光还要刺眼。

　　周阻燃感觉自己刚刚调整好的情绪又怔了片刻，只随着肌肉反应点了点头。

　　陈洁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舒展了下身体。陈洁总喜欢随时随地就放松下肌肉。这个人明明每时每刻都在做着轻松惬意的动作，却总是带给人一种疏离感。

　　可能真的如tanger所说，他长得太高岭之花了。就让人总觉得生疏。

　　“起得这么早，阿姨和tanger都没起床呢。”陈洁对他笑了笑，“你还想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吗？现在也还是来得及的。”

　　周阻燃看着他，那人每一刻的表情他都想印在心底，每一秒的动作都不想错过。仿佛想让那人时时刻刻都在他面前，时时刻刻他都了解。

　　周阻燃就那么一边欣赏着陈洁，一边默默记着他的每一丝动作，一边扯了扯唇角，玩笑道：“我去睡了回笼觉，那么早餐就能吃到你做的了吗？”

　　陈洁摊摊手：“我可以在你睡觉的这段时间把tanger拉起来。”

　　“tanger还在长身体，你这样会遭天谴的。”周阻燃调侃道。

　　“那你不是也在长身体。”陈洁忍笑，上下看了看他，“我觉得你比tanger需要长身体。”

　　周阻燃愣了下，笑骂道：“靠，你这话是在骂我矮还是在骂tanger高？”

　　陈洁评价：“明显是在说tanger高，这词不是骂，是陈述。你也不矮，一米八有了没？我第一次见你被你的身高吓了一跳。”

　　“你被吓一跳是因为你以为我刚十四。”周阻燃笑着揭穿道，“你别以为这样避重就轻就能蒙过我。”

　　陈洁眼眸弯了弯，坐回到沙发上，看着他的眼睛：“你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周阻燃的心好像颤了颤，指尖微微发抖。他稳着心神，也笑道：“明明比我大三年都不到，也说得出来孩子这个词？”

　　陈洁也明显怔了怔，然后又反应过来：“对啊，你上次说自己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我算着我来波特兰也有一阵子了。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

　　周阻燃垂眸，这个问题在他意料之内。但他仍然不太想接受这个问题还是来了的事实。

　　周阻燃抽出一张抽纸，擦掉茶杯上的茶渍，开口的声音有些空。花园里浇水的水龙头没关紧，落出一滴水溅，砸在草地上。

　　“嗯，是快了。”

　　“你生日什么时候？今年是成年礼，要好好办的。”

　　周阻燃把茶杯放回去，说：“夏天吧。”

　　陈洁听到这个答案，愣了愣。

　　周阻燃看着他，轻轻一笑：“九月十日。两个数字各减一。那一天就是我出生的日子。”

　　“那就是八月九？”陈洁笑了。

　　周阻燃看着那人的笑容，竟如今早的泪水般模糊。

　　“是，八月九。你记得，”周阻燃还是没憋住胸腔的起伏，中途吸了口气，“你记得，给我过生日啊。”

　　陈洁笑道：“不会忘的，既然我来了美国。那么就多个人帮你记着你的事情。”

　　周阻燃看着他，那眼神里包含着千言万语。

　　陈洁一定是以为自己情绪失控，是因为许青闻的阿尔兹海默症，记不清自己的生日而感到委屈。

　　恰恰相反，周阻燃是怕许青闻的记性太好。怕许青闻还记得那个孩子的生日，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过生日这一茬。

　　周阻燃也没想到，这个藏了将近十年的日期，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一个认识不到四个月的男人。

　　周阻燃暂且将这一切的原因归结在爱上。

　　认识到爱，对周阻燃来说，也是一件很生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