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夏日[bl]》漫白

10、第 十 章

　　周阻燃印象最深的，是他十一岁那年的夏天，很燥热的夏天。一般来说，波特兰是不会有那样令人心烦的夏天的。

　　汗臭味，冲天的酒气和冗重黏稠的热气混杂在一起。周阻燃缩在一块麻布上，睡得却安稳。

　　在这群乞丐的最外围，总会有些看不惯他们的路人，和这些在白天精力还算充沛的好斗分子争起来。

　　即使大多数人看到这么一群人，都会选择躲得远远的。

　　周阻燃被那太阳晒得睡不着，靠着墙壁缓缓坐起，半睁着眼，平静地看着两个乞丐为了争一支烟而大打出手。那场面很混乱，肮脏的词语，刺眼的肉/体糊在一团。周阻燃年纪太小，很多脏词他听不懂，打架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日日如此，月月如此，纵然再血腥，他想，也实在没什么新奇。

　　他撑着身子，拍拍身上的灰。他的右腿疼得像是瘸了一样，昨天晚上，不知道是哪个货把他的腿当枕头，枕特么麻了。

　　今天去哪逛逛呢。

　　周阻燃垂着眼，决定去趟医院。因为前两天周阻燃捡了个女人的钱包，归还的时候那女人很感激，答应他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她。

　　周阻燃觉得那女人的感激实在没必要，他还钱包是因为那钱包里一毛钱没有，只有无数张卡，而他一个密码都不知道。

　　他捡到那个钱包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晦气。外加觉得倒霉，连chance都能在垃圾桶捡半个苹果，他却捡了一堆自己花不了的巨额财富。

　　那女人看着不像美国人，周阻燃去过的地方太少，不知道那种长相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熟悉，后来觉得，好像跟自己父亲的长相类似。

　　那女人感谢了他，然后问道：“你是混血吗？”

　　周阻燃皱眉：“什么是混血。”

　　“就是爸爸妈妈是从不同的国家来的。你长得真漂亮，而且看起来像东亚人。”

　　周阻燃觉得这女的真墨迹，钱包里没钱还叭叭这么多，聊天不用付费吗？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周阻燃烦躁道。

　　“你肯定有东亚混血，说不定还是中国人。”女人笑了笑，挽着头发，“我就是中国人。”

　　周阻燃抬眸，心脏轻轻震了两下，感到血液中有了些热量。

　　他其实已经对很多事情没什么兴趣了，可这个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想多听两句。

　　“我知道中国。”周阻燃说，“我会说中国话。”

　　那女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汉语惊了一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半晌之后，那女人愕然地笑了笑：“你怎么会说汉语？”

　　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周阻燃听懂了，并且为自己会一门大家都不会的语言而感到自豪：“小时候爸爸说这个，只是后来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说英语。我就两个都会说了。”

　　女人摸了摸他身上有些破旧的布料：“那你爸爸呢？”

　　周阻燃说：“不知道，去中国了，或者死在去中国的船上了。”

　　“那妈妈呢？”

　　“没见过。”周阻燃坦然道。

　　自那以后，周阻燃有时会在医院门口看见那个女人。但她神色匆匆，总是对他只是瞥一眼，就略过他，走向更远的地方了。

　　周阻燃靠在医院外面的墙上睡觉。那石头靠起来舒服，凉快。对于女人的无视，他也很快就不在意了。

　　周阻燃又走到那扇医院的大门外，照常窝在那个保安看不见的草坑里，在人群的熙攘中，被淹没。

　　草荫和微微发凉的土地躺起来很舒服，再一次睁眼，是被人摇起来的。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周阻燃忽然有些反胃。

　　那张脸看起来很局促，上面布满因劳累而生的皱纹。她手里抱着一个婴儿，蹲在他面前。周阻燃第一次看到她愧疚的神情。

　　周阻燃眸子暗了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看见我了，Lisa”

　　Lisa搓着裙角：“阻燃......自从那天我带着javen逃走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看见你还活着，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活着，怎么活不下来呢。”周阻燃笑笑，“你是要带我回家吗？”

　　Lisa眼神躲闪：“我......找了个新人家做保姆。可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去跟他们家沟通，我可以抚养你。”

　　周阻燃轻蔑地笑了笑：“还有人敢找你做保姆？那我就等着那群流浪汉里多个他们家孩子了。”

　　“你怎么敢找新人家？你和我爸爸说过吗？这是违约吧。”周阻燃盯着她的眼睛，“Lisa，我也算是你的雇主。”

　　“你爸爸已经联系不上了！”Lisa神情慌乱，“我受雇你们家只有五年！他从我们别墅失火的前一年就已经找不着人影了！”

　　周阻燃笑了。他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他生在一个何其富裕的家里，只是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母亲，四岁起就被父亲一个人扔在家里，交由保姆照顾。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带着他走，只知道这个受雇五年的保姆领着全额工资，五年来却从没人查工。

　　Lisa在前两年还对这份工作感恩戴德，照顾个长得漂亮还懂事的小孩，并且这小孩养成什么样都不用负责任。因为父母从不过问，如果不是每年定时定点的工资到账，Lisa大概率会觉得周阻燃的父亲早就忘了在另外一片大陆上，自己还有个孩子。

　　周阻燃在这漫漫五年里，从没出过任何远门。Lisa只是怕他死，并不在乎这个小孩的活动范围窄小到只在自家院子里。

　　没有人管他的教育，Lisa只是偶尔出门看到打折的书了，潦草地带回几本。周阻燃便求知若渴地读，如果Lisa实在闲的无聊，大概跟他说一说。

　　后来，周阻燃长大了，学会了索求。他开始知道自己是雇主，而Lisa才是受雇人。只那么几年，他才得以有了一丁点正常孩子生活的影子。

　　然而，所有的刚刚萌芽的美好，都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周阻燃被烧出了那栋房子，流浪在大街上，他才看见这个自己从未感受过的世界。

　　身下的土壤有些湿，裤子也脏了。周阻燃回过神来，看着Lisa：“我不跟你走。”

　　Lisa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哭了：“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流浪？我对不起你，要向你赎罪。”

　　周阻燃面无表情：“你爱怎么赎怎么赎吧。”他站起身来，“别来烦我就行。”

　　“你一个人怎么活下去？”Lisa悲切地看着他。

　　“怎么都行。”周阻燃抬眼，看见了那个所谓的东亚女人，“总之不关你事。”

　　那个东亚女人看见他，犹如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向他跑过来，猛烈地把他揉进怀里，Lisa被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周阻燃也愣住了，僵硬地被抱住，听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懂的，在他耳旁的中文。

　　“儿子！你怎么乱跑到这里来了，妈妈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问遍了所有的人！不要再乱跑了，好不好？妈妈好担心你，真的好担心......”

　　女人把头埋在周阻燃颈间，湿润的泪水浸满了周阻燃破烂的衣襟。

　　女人的儿子，四岁就死了。

　　周阻燃知道。

　　周阻燃还知道，这个女人的记忆有问题。是病，每天都要治。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疯狂到，他自己觉得不像自己了。

　　他伸出手，抱住了那个女人的头。

　　轻声道，妈妈，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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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这么大信息量能写很多呢。不知道写的大家能不能看明白。。。
我自己看了一遍，自己都看不懂^^说实话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再改善了。就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