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呼噜呼噜狸

31、开炉灶

　　假期结束后，孟荑岚返回学校上课，一众女生蜂拥而至，向她问这问那表示关心。多日不见对她倍加想念的代清媛搂抱着她不肯撒手，胡闹了好一阵才离开。

　　直到孟荑岚身边清静下来，党格辉才偷偷摸摸地溜到她的座位边，弯身地对她小声问道：“小岚我问你个事，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去KTV的人都被警察抓走了？”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真是吓死我了，警察专门去我家做了些调查，问我跟其中一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还好没留下什么证据，不然真的要蹲局子了！”

　　“抱歉，不会有下次。”

　　“不过我真的很奇怪，小岚怎么会跟KTV店家扯上关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故作关切地问。

　　“没有什么事，有认识的人说想扩充一下客户网，就邀请了很多人参与。”孟荑岚编了个理由。

　　“噢行吧。那真的很倒霉，一到那里就碰上警察了。”党格辉明白她不会告诉自己实情，只好作罢。

　　刚上完厕所回来的荣嚖，正好听到了党格辉最后说的那段话，疑惑地问：“什么警察？”

　　“组、组长，”党格辉惊得弹跳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你们刚才在聊KTV的事吗？”她站在孟荑岚的座位旁淡然地问，全然没有入座的打算。

　　“嗯。”

　　“那些人还跟党格辉有关啊？”

　　“嗯。”

　　“也跟你有关？”

　　孟荑岚站起身，对她说：“进来吧，我慢点跟你讲。”

　　荣嚖依了她的意思。

　　除了万子卓拿荣嚖的人身安全威胁她这件事以外，孟荑岚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呼——你们两个，联合起来瞒着我当‘无名英雄’啊。”

　　“因为之前我答应过，不会再让这些纷乱的事麻烦你。所以原本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

　　“但是，普济扬是我朋友，朋友的事怎么能叫麻烦事？还是被人跟踪这种……还有你，就算是为了支开疯子，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好哦。”

　　荣嚖柔化了表情，冁然一笑，她很满意对方的回复。

　　~ · ~

　　校园里的银杏树开出金绿色的串状花，挂在扇形叶片下，有种不惹眼的可爱，阳光被叶片缝隙揉碎，撒在地面上成了跳跃的光点。

　　树影斑驳，人影绰绰。

　　午后的体育课，荣嚖和孟荑岚两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散漫随意地说着话。过了一阵子荣嚖又起了困意，她曲膝并脚搭在长椅边，头枕在对方的双腿上，闭合了眼睛。

　　皮肤感受着阳光的热量，意识渐渐迷糊。她就这么昏昏地躺了几分钟，却始终没有睡着。

　　孟荑岚指尖柔和地抚弄着她的发丝和脸颊，带来了轻微的酥痒。

　　荣嚖睁开眼，捉了她的左手举在空中把玩，从小指到拇指，捏了又捏，折了又折，最后翻过来不厌其烦地看着上面细腻的纹路。手的边缘晕着日光，静止不动时，如玉似画，白秀莹润。

　　“好喜欢。”

　　“嗯？”

　　“好喜欢你的手。很漂亮，看不腻。”她说着摊开手掌跟对方的对比了一番，发出小小地惊叹，“天呐，我的手好显小。”

　　孟荑岚收拢了五指，手心向手背地扣握住荣嚖的左手，说道：“也还好，正常大小。”

　　“别安慰我。”

　　“哪有安慰，实话实说而已。”

　　荣嚖将她的手拉近，贴在脸上，又发出一声感叹：“你的手能自动调温吗，冬暖夏凉？”

　　“会不会是，”孟荑岚勾了勾她脸，问道，“你的脸太烫了？”

　　“啊呃嗯……也是，阳光太大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坐起身。

　　远处传来一串笑声。

　　两人看过去。

　　五六个美术生正背着画袋、抱着颜料盒朝她们走来，看样子是要去校外。

　　其中一个壮实的男生看见两人，憨憨地笑了一下，走近了些，弯腰把颜料放在地上，直起身子的同时吁了口气，对荣嚖说道：“我和学校的几个同学准备去画室集训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这六月份都不到啊，去太早了吧？”

　　“早去早安心。”

　　“得了吧林圳，你啥心思我还不懂，集训期间几乎没有文化课，可以偷懒对不？”

　　林圳仍憨笑着，抡了拳在空中划了划，佯怒道：“看破别戳破啊！”

　　“哎嗨，有啥好心虚的，去吧去吧。我比你们晚一点，到六月底才去。”

　　“你是跟我们一样跟着学校走，还是自行安排？”

　　“我姨伯跟一个画室校长的关系挺好，去了基本不收费，就去那边集训。”

　　“那挺好，先走喽，以后集训期间放假的话，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得。”

　　他又对孟荑岚说道：“岚姐再见。”

　　“拜，祝你艺考顺利。”

　　林圳走后，孟荑岚问荣嚖，“你平时好像也没怎么画画，就集训那几月有把握么？”

　　“我们这届美术联考还没像高考那样搞劳什子改革，就是为了应付考试嘛，不难的，况且我有基础在那里，不会有什么差错。”

　　“好有自信的样子。”

　　荣嚖垂目嘟囔：“这倒不是。”

　　孟荑岚的眼神里透出了新奇：“我好像没看你画过画？”

　　“呃，我好像确实没在学校里画过……”

　　“之前住你家的时候也没见过你的画。”

　　“这、这个，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到，不急这么一会儿。”

　　“应该画得很好吧？”

　　荣嚖俏皮地冲她一笑：“一点都不好，技不如人。”

　　孟荑岚曲了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谦虚。”

　　“好痛！”

　　停课数日后入校的孟荑岚几乎受到了整个高二年级领导老师的关注，午休课上，年级主任安排孟荑岚到专门的办公室内，让学校里教学经验最丰富的老师花四十分钟时间给她开小灶，语数英政史地，六门科目，从周一到周二顺着排满。

　　孟皖宁的“宴请”和“交托”显然起了效果。

　　赵娟是这些老师中最积极的那个，除了午休，晚自习也经常把孟荑岚叫到办公室里传授“真经”。

　　倒不是因为收到的好处有多少，而是她本身就很喜欢孟荑岚这个学生，很乐意跟她讲课、一起探讨难题。她手上一旦得到了含金量高的数学竞赛名额，孟荑岚肯定是雷打不动的第一获得者。

　　数学课课下，斩获数学竞赛大奖的孟荑岚又一次成为了同学们谈论的焦点。

　　“我滴个娘，岚姐这次又搞了个金奖回来啊！”张茜转过身对后座的人惊叹不已。

　　普济扬也凑过来说道：“是啊，这可是省级比赛的第一名啊，刚才娟娟乐坏了，眼睛都要笑没。”

　　“我听说那个CMO要是弄个第一名，A大就稳了啊，以岚姐这实力肯定可以斩杀一大片对手。”

　　“何止稳了？这可是数学人才，得直接保送，但是我们学校怕没有那个参赛资格吧……省重点才有分配名额。”

　　“嘶，也对，差点忘了，岚姐不就是A市来的吗，要是一直待着那里A大铁定能上的，我听说A市的家长但凡有点财力的，都会让孩子出国留学。岚姐家里应该挺有钱……其实嘛，我一直不太理解岚姐为什么会从首都跑到我们这种小城里来。”

　　面对张茜的发问，孟荑岚只是淡笑着回答：“跟我家庭有关，不太方便说出来。关于考大学的事，我家长倒没有强求我去国外留学，在国内读书就好。”

　　张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走后，孟荑岚轻轻推了推趴在一旁睡觉的荣嚖，“荣，起来一下，我给你说个事。”

　　“什么噢？”荣嚖皱着眉揉着眼，睡眼惺忪地觑着她。

　　“语文老师跟我说，近几周有一个国家级的作文比赛，她特地让我跟你转告一声，看你有没有意愿跟我一起去参加。”

　　“罢了。”荣嚖醉了酒似的撑着腮帮，左手悠悠地一挥，“我缺乏竞争精神，对这种事不感冒，在考场心情容易压抑，无法发挥出我的真正水平。不过呢，谢谢老师的抬爱了。”

　　“我其实也不太喜欢比赛。”

　　“那就推掉。”

　　“不行的，他们会告诉我妈。”

　　“赵娟不会真叫你参加那个什么CMO吧？”

　　孟荑岚愣了会儿。原来荣嚖刚才在偷听他们讲话。“没有。我也不想参加。”

　　“好吧，那你上大学后想上什么专业？”

　　“社会学，或者心理学。”

　　荣嚖眼皮耷拉着，睡意迷朦地说了句“猜到了”。

　　“你呢？”

　　“既然决定当美术生，在大学里多半是要学设计，走这路子差不多跟这个锁死了，当然毕业后找工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设计师挺不错的。我一个表姐就是设计类专业毕业，一年能赚不少。”

　　荣嚖干笑了几声：“她那种层次不是我能比的。”不等对方答话就挥了挥手，趴伏到了桌子上，抓住最后一点时间昏睡。

　　~ · ~

　　作为班主任的岳锋没有对孟荑岚过分关心，反倒找荣嚖聊了两回。

　　他看到荣嚖的这几次月考成绩都稳在了班级排名靠前的位置，又从胡丽珍那里了解到她又要参加美术联考，立马找她本人确认。

　　岳锋说，如果她能保持现在的成绩，再加上美术考试的分数，考个一本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认为自己哪门课薄弱？”

　　“数学吧。”

　　岳锋“嗯”了一声：“不用着急，你其他几门都还不错，数学基础弱算是是文科生的通病，都知道难，没办法的事，这样，我们就抓住比较容易入手的题型练习，把基本分拿到就好。”

　　“好的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加油，我和其他老师都很看好你。”

　　荣嚖笑了笑：“谢谢老师。”

　　“这几天我在饭点的时候查班，总能看见你和孟荑岚两个在教室呆着，应该没好好吃饭吧，这可不行啊，一日三餐还是要吃好，不能空着肚子，你俩都很高，多吃点没准能再长点个子。”说到后来岳锋露出了真诚暖心的笑容。

　　荣嚖听后莫名有点感动。

　　她以前从未遇到目睹过高个子女生后还能说出希望她们能“再长点个子”这类话的老师。以往常的经验，他们看到自己的身高后一般会感叹一下，接着就没了后文。而一米七都不到的岳锋却和颜悦色地将那种话说了出来。

　　荣嚖习惯将人心往坏处揣测，但岳锋说的这些话让她很难找出潜藏的“恶意”，就好像只是一个老哥对小妹表达关心问候，没有掺入其他杂质。

　　她这才猛然发觉——这个总在班里咆哮的“矮狮子”拥有着常人无法比较的温和友善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