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破镜 ...
-
1
我最近总想写东西，拿着笔敲着桌子不知道写什么，失踪的情感让我有些放空，我转头面向她，我笑着说:
“亲爱的，我们去旅行吧。”
半个月前我和她告白，朋友成了恋人，虽然其中掺杂着些许奇怪的味道，在我的顾虑和欣喜交织的感情里，这不算什么，她没说话，默默看了看我，然后点头，第二天，我们就前往山里。
开着车，转着弯地上山，我愣愣地打量着身边女人的脸，高鼻梁薄嘴唇，标准的美人骨，配上那冷冰冰的神情，我笑嘻嘻地凑过去，却被猝不及防地吐槽了:
“小心出事。”
“和你死在一起算不算殉情？”
我舔舔嘴唇，笑道。
“和你一起殉情，好像也不错。”
她挑挑眉，没再说话。
山岭陡峭，这儿的山都是高耸入云，她照常拿着摄像机，眼神里没有多少感情，找着方向和角度，拍摄着她想要的视觉，我就坐在石板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虽然我经常觉得她眼里根本没有我。
但是也没有别人，这就够了。
等到吃中饭，她架起炉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我在旁边等着她煮饭，我依旧喜欢愣神发呆的时候看着她，就算她有时候再冷漠，再不苟言笑，我都想就这样看着她。
“多煮点肉？”她转头看着微笑的我。
“你喜欢吃什么嘛，要不我来帮你煮？”我眼巴巴地凑过去，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趁机揩油，她倒也没生气，反而被气笑似的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吃你行不行？”
“可以，”我凑过去啵了她一口，然后假装贤惠地帮她夹了菜放在里面煮，又矫揉造作地拉住衣服小声说:“回家再吃我，这里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她又被我气笑了，也学着我的样子双手拉住衣服，一副良家妇女的样子。
“和你一起真的挺开心的。”
她望着远处群山里的白云，对我说。
2
我们没有上过床，也没有接过吻，甚至牵手，都是少之又少。
有时候有些悲哀的玩笑话我也想当真，凑近她就要下手了又被灰溜溜的自尊心犟回来，我拉着她逛商场，对着她摆兔子耳朵的动作，她只是笑，只是觉得有意思，其余多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
我其实也是会难过的。
明明是自己女朋友，却根本不觉得像是恋人，甚至有时候我觉得还不如回到朋友关系，自自在在的没那么多束缚。
回到家，我和朋友短信发牢骚，人家都笑我，说是这么好的女人被我给嚯嚯了，心里偷着乐吧。
她是好，哪哪都好，唯一一个不好就是被我给看上了，我不好，哪哪都不好，唯一一点好的就是把她给嚯嚯了。
可是她对我是什么感情？
我沉默地看着她给我回复的消息，内容大多简短得只有一到两个字，我凝视着手机，妄想从这一两个字眼里看出一点不一样的深情。
手机黑屏待机了。
我也还是没看出来她对我，爱在哪里。
3
周日的时候我去公司找她，她还是忙，但是也抽出时间来陪我了，我边吃着她给我夹的菜，便看着她，我看到邻桌的猫乖乖地坐在凳子上，邻桌的情侣温馨地带着小猫吃饭。
我回过头，她还在低头剥虾，我用手撑着脸，依旧是笑着看着她，我拿出手机，找了几张猫的图片给她看，她看了看，说:
“挺可爱的。”
我也点头，然后就拉扯起话题:
“以后我们养一只猫吧，养一只乖一点的，然后我们和它一起住，以后新家一定要买能养猫的，这样就可以养只可爱的小家伙啦，你觉得呢？”
她的反应很平淡:
“猫吗，喜欢可以去猫咖多看看，自己养太费劲了。”
“可是，自己养的才最亲吧。”
她低着头没说话。
“我想考虑考虑未来的一些事，你...”我有些畏缩地说出这句话，我明白她的回答带来的将会是狂风暴雨。
“我现在工作很忙，不想考虑这些。”
她没给我甩脸子，也从没给我她不高兴不耐烦的意思，她只是冷淡，只是边做着最温柔的事边说着最残忍的话，如果这算是种安乐死，被她这么折磨来折磨去，我还没放弃，也是够贱。
“那你忙吧。”我抿抿唇，低下头吃她给我剥的虾仁:“我知道你忙。”
4
其实对于世界上很多不合理的事情，我都能看得惯，也能宽恕理解。
毕竟这个世界上糟心事这么多，能忍则忍，日子还得过下去。
就像她是我女朋友了，但是她很大几率并不爱我，并且随时会逃离这段感情。
我能做的，就是不把她吓跑。
这太累了，但是能理解。
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她家，我们一起看电影，在床上丢枕头，像以前一样愉快，我都快忘了禁忌法则，也没理由管这么多，感觉上来了傻子才退缩，我把她扑倒在床上，她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开始了。
最开始我只是试探性地去碰她的嘴唇，她意外的没拒绝，按住我的脖子继续，我们舌间交缠，慢慢地我有点力不从心了，昏暗的房间里，电影继续放着，女主角对男主角说着话，我听不清晰，她反压上来，我被吻得几乎窒息，但我只听清一句台词:
“你为什么认定她一定会爱你呢？”
接下来的台词没有续了，因为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我只能感觉到她在情爱上疯狂的索取，最后结束之前，都是我推着她说要去卫生间，我得清醒清醒。
望着卫生间的镜子，我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嘴唇，看着自己凌乱的头发和微红的面颊，我对着镜子，忽然高兴地笑了。
她没有拒绝。
她也是喜欢亲亲的吧。
我带着这点欣喜，快乐了一整个星期。
5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我也时而感觉，我的感情随时会被一个over的口令终结，握着生死权的终结者，就是她。
她又开始忙，频繁出差，就算我去找她也永远人不在岗位，发送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回复也只是像报平安一样的枯燥，深夜，我打开微信，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睡了吗？我失眠了。]
[嗯？怎么了？]
[吃点药，是生病了吗？]
[我想你哄哄我。]
我注视着屏幕，我像个赌徒，时时刻刻用自己的话语来赌自己的真心价值，可是她就是老千一样的存在，总能把我的真心输得一干二净。
我看着微信聊天栏，沉默地等她给我回消息，我闭着眼，等了十多分钟，她回复了。
[我明早还有一个会，先睡了，你早点休息。]
我的爱情就像是赌局，很可惜，我至今唯一赌赢的一场大局，就是她答应我做我女朋友，我赌输的很多大局，都是她在用行动写满了那句让我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酸的话——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6
有时候我确实对她的行为很幽怨，我对着朋友吐槽她的行径，朋友要么就是拿她家那个举例子，要么就是和我说了实话却让我很不高兴——[她也许就是不喜欢你，怕你尴尬才答应你]。
这时候我就必须皱着眉挽回我那点可怜的尊严——[放屁，她亲我的时候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满心敲着木鱼念着她被我度化以后肯定会喜欢我的。
可是我抱着我自己买的大熊，继续翻她和我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我就实在是没法再骗自己了。
我想起她和我讲过她前任的事情，我就闭着眼睛仔细听，她对她前女友真是好，各种暖心的事儿做个遍，她说她曾想过和她前女友共度余生。
可我呢？
我什么都没有。
我抱着我自己买的大熊，埋在大熊怀里，我眼里的泪忽然就止不住了，我看着桌上半盒子的星星，我眼泪掉个不停。
我关心她，对她好，也知道回应。
可是我什么都不是。
我现在的身份，都是她可怜吝啬我，才给我的。
我把星星盒子和别的给她做的手工和给她写的信都装进盒子里，我再次打开微信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你能不能哄哄我，我最近感冒了不舒服。]
等到晚上，她才回我一条信息，我知道她确实很忙，就算丢下女朋友十天半个月我也不会怨她，只要她答应我的请求就好了。
[白天在忙，感冒了记得吃药。晚安，好好休息。]
我沉默地看着盒子，满满的都是我给她准备的东西，可是她应该一件都不喜欢，一件都不想要，我存在的价值仅仅是偶尔能给她点乐子逗她开心，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欠着什么。
我发了这个手机号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我们分手吧，不为难你。]
她几分钟后回复了。
[嗯。]
7
也许是微弱的自尊心受得打击太大，也许是希望落空得太厉害没有任何预料，从始至终的闹剧都是从我开始从我结束，我把东西给了朋友，告诉她如果她问起想要就给她，没问起就当是遗物烧掉。
我擅作主张，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城市，来到了另一座陌生的城市，从小白做起，继续过我枯燥无味的生活，从前对爱情那点渴望都像是出家了一样灰飞烟灭，留下的只是有些乏味的生活和一天一天时间的消亡。
岁月流逝得飞快，转眼间四年过去了，想起她只是心中会有些微微的痛感，难过已经不强烈了，也不会再想起她的时候就故作轻松地吹嘘自己多滥情，只是笑笑然后没再多提，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对着自己领养的小三花发发嗲，然后抱着那柔软的猫儿入睡。
时间有时候确实是个好东西，疗伤药剂最管用，我不再和朋友提起她了，最多是发牢骚的时候随口提一嘴，然后笑着说当年她对我确实还不错，只是我这个人不怎么样，留不住人。
成年人给对方最后的体面，就是分手以后谁也不多说谁的不好，双方认识的人之间也要面子，不至于撕破脸闹得那么难看，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谁比谁高贵，大家都是普通人，在社会里生存，能少点烦心就少点烦心。
我抱着我家三花，这猫叫团儿，因为卷成一坨像个团子，我就叫它团儿，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搂着团儿被它一脸嫌弃地用爪子拒绝，然后我又贱兮兮地推开它的爪子直接上嘴吸猫。
多少年都是这个破德行，就喜欢欲拒欲还的，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
就是贱。
我默默给自己心里呸了一口，然后又搂着正翻白眼的团儿，呼噜呼噜它肚子上的软毛，笑嘻嘻地哄道:
“团团最可爱了对不对呀？”
“麻麻最爱团团了，来亲亲！”
团儿又被我吓跑了，边跑边回头骂骂咧咧。
7
其实之前不是没预料过我和她再见面那场景，我想象里都是风光前任见现任猛打脸，那还得是我打她的脸，虽然没有什么很强烈地虐前任欲望，但是人不都这德行，盼望着自己不待见的人过得没自己好，最好是对自己点头哈腰，然后痛悔当年没好好对自己那种。
不过现实就是，大家都就这样，谁也不比谁。
她还是老样子，忙且枯燥，我也是老样子，摸鱼且懒惰。
并不是我不热爱生活懒惰摸鱼，着实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理想，当初我就说我希望自己混吃等死像只猫一样就成，能过上这日子也是本事，非要说为公司勤恳工作的就她了，不过她有股份，我没有，我勤勤恳恳只是被吸血，她勤勤恳恳可是有实际回报。
这不一样，我是光荣的无产阶级，我为自己而活。
她不晓得怎么就跳槽到这家公司。
公司涨速也就一般，平平淡淡没什么大才能，但因为老板资金靠谱靠得住，所以我才来这儿混饭，偶尔还能摸鱼，生活自在悠闲，对我来说乃一大乐事。
该不会是来找我旧情复燃吧？
我傻兮兮想了一千种结果，最爽的一种就是我当面拒绝她然后她狂追猛打，但是一般她没病是不会这样的，所以我就是想想，脑嗨一下。
那天，她从远处走来，看到我笑着打了个招呼，还是一贯表面的温和冷淡，连口味也没变，还是穿着时髦的衣服不知疲倦地工作。
随便吧。
和我没关系。
领导安排出差，任务交给新到任的她和总摸鱼的我，听说本来安排了别人但是那个员工不太舒服就请假了，我就被莫名其妙轮班了。
去的路上，我和她坐在公司的车上，显得格外尴尬，她就悠闲地看着手机，我则不自在地看着窗外，心里不知道想什么，晚上到了酒店，我径直去拿了房卡，什么也没说就冲向房间。
我坐在房间的床上正要喘口气去关门，忽然门被推开，她进来了，反手慢慢关上门，她摘下眼镜放在门口的洗漱台上，微微一笑，对我说:
“好久不见。”
8
也许脑袋里有部分黄色废料的小伙伴会以为那天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她就是来我房间打个招呼，顺便洗个眼镜就回去了。
过了几天准备回去了，我在酒店的房间里洗澡，洗完澡正准备看电视，穿着浴袍快乐地翘着二郎腿，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我鬼鬼祟祟地看了看猫眼，看到是她，松了一口气，我开了门，她端详了我一眼，没说话，进了房间。
“有什么事？”我遥控着电视，放了一部我喜欢的偶像爱情片。
“有点无聊，来找你...说说话。”她也没藏着掖着，直言不讳。
“成，那看吧，这个挺好看。”我关了灯，和以往一样，自然地抱着双膝，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
电视里男主角因为疏远女主角，后来意识到错误，便处心积虑地追回女主角，可是这时候女主角已经落下悬崖失忆忘记了他。
我看的津津有味，这种古早狗血电视剧，就是睡前小故事专属。
房间里黑黑的，只有电视里的女主角在流着泪咆哮:
“我记起你又怎么样？你当初根本不爱我！现在又来找什么存在感？！”
我乐呵呵的啃着苹果看着。
男主角痛苦的说:
“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我以为你不重要，结果根本不是这样，我当你是空气，其实你是我的氧气啊！”
我正打算乐呵地吐槽这奇怪的台词，忽然视线被遮挡，嘴里的苹果都少了一半，我被忽然的压制整得气都有点喘不过来，我试图推开身上忽然举动失措的女人，浴袍反倒被滑了俩肩膀，我连忙起身，有些茫然地捂住我自己的衣服，瞬间退到了床角，警觉地盯着她。
“...对不起。”
她低头道了歉，瞬间离我远远的，她离开了我的房间，我的半块苹果都愣在了嘴里。
我从前不懂她的意思。
现在也不明白。
9
其实我之前还是很相信那种狗血的剧情会在我身上发生的，毕竟我是个编辑，文字世界永远丰富多彩，可我不能否认的是，当狗血剧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会惊慌无措。
就像今早我们都上了团建的公交车，她很恰巧地坐在了我身边，我很恰巧地带了晕车贴，我又很恰巧地不晕车。她本来坐公交车就晕车，本来红润的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起来，她的手在发抖，闭着眼睛，额上流着冷汗。
我看了好一会儿窗外，才转头看她。
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唉，得，就当我余某怜香惜玉。
我从包里翻出来晕车贴，一年来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筱锦晔。”
撑不住就不要硬撑。
真是.....什么时候都这样。
10
她贴了晕车贴以后明显好多了，大家都在一起唱团建的歌，她则靠着座椅的靠枕闭目养神。
“风在吼——马在叫——”
我好心，把窗帘拉起来了，看她有些皱眉，我一边唱着团建的歌，一边本打算再把给我通风的小窗户也关了的时候，心中正叹气我最喜欢的小窗户就要因为这个臭女人关掉了，她却冷不丁地靠到我肩膀上睡着了，我僵在原地。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大家激情地跟着组长用车载ktv唱着。
不仅黄河在咆哮，我的内心，也在咆哮。
11
碰见筱锦晔这种前女友就别想有好事发生，特别是她生病的时候。
以前她生病就会装，装自己没事，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舒服，筱锦晔身体不好，这些年工作熬夜亏空得厉害，我以前还总笑她不行，可是每次她生病也是我屁颠屁颠跑去照顾，而她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把最脆弱的那一面给我看。
以前生病的时候，她就喜欢靠在我怀里休息，还要拉着我的手蹭我的肩膀，像一只大猫；而现在......她下车的时候扶不住门，险些摔倒，身为可怜蛋的我还是好心地扶住了她，接下来她就跟碰瓷一样，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真觉得筱锦晔像一个脆弱的人贩子，而我，像一个可怜的被她拐卖的小孩，我被她束缚住了，不管是手，人，还是心。
我握着她的手在车上休息，大家都下去活动，我在车上照顾病号筱小姐。余栀真是千古大好人，照顾生病的前女友都没有表现出剧烈的抗拒，我如是想。
筱锦晔像是感受到了我的不情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我，然后就用沙哑的声音说:“大家都下去了，要不你也下去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昨天......抱歉。”
我看了她一眼，没拒绝，顺着她的话头下了车。
只是下车以后我回过头看着车里的人，她蜷缩着靠在窗边，看起来孤单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