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长巷》旧雪辞灯

7、第 7 章

　　家里的门被叩响了，庄初寒把餐桌上的碗放到了池子里泡上，然后去开了门。
　　苏子愀站在门口，肩膀靠在墙上，微微低着头，碎发在额前盖住了眼睛，他立在灰白的墙前，像初冬阴雨季节里的暖阳。
　　在书房里，北国的暖气让人觉得昏昏欲睡，苏子愀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庄初寒的手里攥着笔，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你昨晚做贼去了？”
　　头顶上的一根呆毛竖起来又垂了下去，苏子愀晃了晃脑袋，“没事，你继续。”
　　笔尖在纸上画出痕迹，沙沙的声音在房里轻轻地回荡，然后庄初寒收笔，开始讲思路，苏子愀在一旁支棱着头看着。
　　“会了？”庄初寒边说边整理着草稿。
　　苏子愀的眼睛涣散了一瞬，又重新聚焦，末了，点头道：“嗯。”
　　庄初寒站了起来，理了理书桌。
　　苏子愀在眼中突然掠过一下惊恐，又瞬间消失殆尽，就像来时的不着痕迹。
　　“……我家里中午约了人，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我下午再来，拜拜。”
　　说完，他就出去了，有一刹那，庄初寒觉得苏子愀像是在逃离。

　　苏子愀在餐桌前坐下，苏郁拿起筷子的时候突然说：“你知道对面住的是谁么？”
　　很突兀的一句话，苏子愀和苏子泛都抬起了头看着他。
　　苏郁咳了一声：“那个……先吃饭吧。”
　　苏子愀的左眼皮跳了跳，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眼前碗里的饭隐隐在冒着雾。
　　苏子愀吃完饭没有直接去庄初寒家里，先去了苏郁的书房，苏郁在厨房里洗碗。
　　电脑待着机，风扇发出轻响，苏子愀晃了晃鼠标。
　　电脑的屏幕亮了起来，苏子愀在荧幕里看到的是极其熟悉的一幕。
　　在车水马龙的路上，一个女人躺在柏油马路上，在她的身下，血在黑色的柏油路上像是夜里盛放的玫瑰。
　　一个小男孩在女人的右边跪着，脸上挂着珠子，水珠在男孩子的脸上泛着晶莹的光。
　　视频里是朦胧的初雪天，天上撒着点点飞雪，落在人的身上，落在地上，落在那个小孩的肩上。
　　一辆灰色的车在路上停着，在女人的另一侧。
　　车的右后的窗户开着，露出车里小孩子的眼睛。
　　苏子愀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苏郁的脸色会铁青了。
　　小孩子的眼睛其实很有辨识度，眼尾微微向下垂，瞳仁带着点浅棕色。
　　像庄初寒的眼睛。
　　苏子愀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总隐隐约约觉得苏郁对庄初寒怀有敌意。
　　庄初寒是撞死他妈妈的人的孩子。也就是说对于苏郁来说，庄初寒，是害死他的爱人的孩子，对于苏郁来说，都是一家的，没什么区别。
　　苏子愀怔怔地站在电脑前，半晌，从电脑前走开了。
　　下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苏子愀觉得懒懒的，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出门又去了庄初寒家里。
　　然后整个下午，庄初寒就无数次对上了苏子愀的眼睛，每次对上眼神，苏子愀都马上将目光移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庄初寒实在看不下去了：“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苏子愀默默抠着手。
　　庄初寒记得非常清楚，那个时候的苏子愀一问三不知，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告诉他。
　　再以后他才知道，那个时候的苏子愀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所以此后七年，也在没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