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仙君》醉酒画师

54、君臣相顾（十二）

　　等到慕无忧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月光从窗户洒入寝宫内的地面上，白如霜雪。

　　慕无忧迷迷糊糊的。他感觉自己此刻似乎嵌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怀抱中有他熟悉的气息和味道。

　　这味道和气息是……

　　是楚安明！

　　慕无忧登时清醒了过来。

　　自己现在正被楚安明搂在龙床上睡觉呢！

　　借着淡淡的月光，慕无忧看到熟睡的楚安明脸颊两边各淌着一道斜斜的泪痕。

　　楚安明哭过？

　　慕无忧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过楚安明脸颊上的其中一道泪痕。

　　“无忧……”

　　听到楚安明的梦呓，慕无忧点在楚安明脸颊泪痕上的手指稍微一离，不再触碰着那道泪痕。

　　楚安明口中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的眉头一蹙一展，像是做噩梦了一样。

　　“安明哥哥……”

　　慕无忧不忍心叫醒睡梦中的楚安明，可又担心噩梦让楚安明不好受。

　　忽地，慕无忧感觉楚安明搂着自己的手紧了一紧。

　　“无忧……不要、不要……你不要离开我……”

　　“嗯？！”慕无忧听到楚安明的这句梦呓，心头一愣。

　　不要离开他？

　　楚安明在说不想让自己离开他？

　　楚安明甚至都没有自称“朕”，而是“我”。

　　“无忧……不要……我什么、什么都能给你……不要离开我……”

　　楚安明不安地呓语着，搂着慕无忧的手的手指像是要根根嵌入慕无忧的肉里一样，捏着慕无忧，丝毫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

　　透过衣物，慕无忧感觉到楚安明手指上都冒出了汗，又热又凉的。

　　慕无忧紧紧盯着身子微微颤抖着的楚安明，脑子一时间空白了片刻。

　　难道楚安明其实一直都不想让自己离开他吗？他难道……知道自己心底其实一直都想回西北的家去看看？只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与他说这件事，而他一直都在害怕自己指不定哪天就会与他说这件事？

　　慕无忧记得很清楚，自己与楚安明最开始的时候关系可一点儿都不好。那会儿总是一见面就会打起来，现如今到底是怎么走到楚安明竟是离不得自己的地步了？

　　看着楚安明在噩梦中颤抖着断断续续摇头的动作，慕无忧觉得此刻自己应该尽身为楚安明陪玩的责任，让他开心才是，而不是任由楚安明在噩梦中惊惊慌慌浑浑噩噩的。

　　想罢，慕无忧向着楚安明凑近了些许。

　　“安明哥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也不知楚安明是不是听到了慕无忧说的话，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没有方才那么不安了。

　　“无忧……”

　　“不离开我……”

　　楚安明轻声自语，眉头不再发蹙了。

　　见对楚安明说刚刚那样的话有用，慕无忧心中一喜。

　　看来楚安明现在就得听这样的话才能彻底安心！而且还得说得越夸张越好！

　　慕无忧又凑近了楚安明耳朵的位置一些，轻声道：“安明哥哥，我早就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若是不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你又在担心些什么呢？”

　　“……”

　　楚安明身子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手指也不再像是要镶嵌到什么地方里面一样死命用劲儿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无忧觉得楚安明做的噩梦似乎都被刚刚那句话给强行终止了。

　　慕无忧小心翼翼地退回到了他刚醒来时的位置，看着眼前在闭着双目的楚安明，发现楚安明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不少。

　　“呼……呼……”

　　楚安明应是脱离了噩梦，终于能够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慕无忧微微一笑，颇有成就感。

　　自己居然能让天子摆脱噩梦，安心入睡，这不比那些专门用来给天子助眠的熏香有用多了？

　　慕无忧端详着楚安明的睡颜，心觉楚安明这几年来真是越来越好看了。那张白皙且如刀削斧刻般的脸根本找不出一丝瑕疵，好似完美无瑕的玉雕，比起他小时候要更加玉质金相。

　　若是能陪着这样俊美的天子过一辈子，自己也算是赚了的。

　　慕无忧心中越想越乐。他两眼一闭，心安理得地被楚安明搂着继续睡了过去。

　　翌日，慕无忧再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楚安明的病彻底好完了？他上朝去了？

　　慕无忧挣扎着坐起了身，伸手碰了碰昨夜楚安明用手搂着自己的地方，想着找找看楚安明会不会在自己身上留下印子之类的东西。

　　楚安明要是去上朝的话肯定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就离了去。而现在已经天光大亮了，想必楚安明已经离开了有好一段时间了。即使夜里他将慕无忧搂得再紧，这会儿慕无忧被他夜里搂着地方也能缓过来了，慕无忧并没有碰到让他觉得疼痛或不适的地方。

　　不知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慕无忧的心情略微复杂。

　　楚安明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些什么，倒是让慕无忧觉得自己亏了

　　可楚安明要是真是让慕无忧被他搂过的地方发疼了，慕无忧心中又是十万个不愿意。

　　罢了罢了，不想了，再想怕是能把自己给活活纠结死。

　　龙床上没有了楚安明，慕无忧也没有在龙床上待着的心思了。

　　他穿好皂靴下了龙床，径直走去推门离开了天子的寝宫。

　　现在这个时辰，楚安明定是在大殿中。

　　像平日里那样去看看他吧。

　　慕无忧慢慢悠悠晃到了大殿对面的屋顶上。

　　他刚在屋顶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楚安明便从大殿中走出，步至廊下，抬头看到了坐姿潇洒的慕无忧。

　　楚安明看起来病应该是好全了，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病气。

　　也许是由于昨夜两人同床共枕睡得如同夫妻一般亲密，两人互相对视的眼神中都不约而同多了许些说不出来的意味。

　　但楚安明那双常年冰冷的眼眸总是很会藏东西。

　　当慕无忧对着楚安明扬嘴一笑的时候，楚安明的眼神又变回了寻常的样子。

　　除了慕无忧，任谁看到楚安明那眼神都会下意识打个哆嗦，然后赶紧不再与他对视，并且找准时机随时准备落荒而逃。

　　“哼哼，安明哥哥，你又害羞了啊。”慕无忧对上了楚安明那双没什么情绪的冷眸，说着打趣的话。

　　楚安明没有回慕无忧的话，转身往大殿里走去了。

　　可慕无忧瞧见楚安明的耳根泛了红。

　　大殿前有不少宫卫守着，慕无忧明白楚安明肯定是爱面子，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害羞。

　　目送着楚安明的背影进了大殿，慕无忧姿势更加潇洒放任懒散地瘫了起来，与严肃的宫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反正没有人管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今日的天气不错，苍穹碧蓝，流云如海，时不时会掠过两只鸟雀。

　　慕无忧在这处悠闲自得，楚安明就得在大殿内忙活天子的要做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慕无忧就越发觉得放松自在了。

　　嘿嘿，他忙，我清闲。

　　在屋顶上躺够了之后，慕无忧便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见到是慕无忧来了，连忙笑呵呵道：“不知慕二公子想吃什么？”

　　慕无忧今日起得晚，早饭还没有吃。他头一歪，瞅见灶台上放着的一碟淡黄色的点心，好奇道：“灶台上的那碟点心是？”

　　其中一个御厨顺着慕无忧看着的方向看去，见到了那碟点心，赔笑道：“哦！那是我闲来无事新做的一种点心，还没来得及起名儿呢。”

　　“新做的一种点心？什么味道的啊？”慕无忧边疑惑着边走向了放着点心的灶台。

　　御厨赶忙跟上了慕无忧，语气十分狗腿：“慕二公子，您可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臣子，若是您来为这点心起个名儿，我想皇上定是会连带着喜欢上我新做的这种点心的！”

　　“行啊，只是我得先尝尝这点心才能知道起什么名儿好。”慕无忧扫了一圈碟子里的点心。

　　这些淡黄色的点心全都是猫爪的形状，爪子中间的几点应该是用白色的面粉点缀的，瞧着十分可爱。

　　慕无忧挑了一个最大的糕点试着咬了一口。

　　香蕉牛奶麦粉的味道混合着，慕无忧还从来没吃过这几种味道同时混合在一起的食物的味道，神色忽地一僵。

　　“味道……如何？”

　　几个御厨都围了上来，紧张地等待着慕无忧的评价。

　　慕无忧没吃早饭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他又接连着咬了好几口手中的糕点。

　　“不错，味道挺不错的。”

　　几个御厨霎时间全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听到他们最害怕的“难吃”二字。

　　慕无忧道：“这糕点是不是用香蕉、牛奶、麦粉混在一起做成的？”

　　“对！慕二公子厉害，一下子就把味道都给吃出来了！”方才那个最先跟慕无忧说话的御厨十分兴奋。

　　“这糕点是你主厨的？”慕无忧望向了那个兴奋的御厨。

　　“是！是我主厨的！”他回答得毫不犹疑。

　　慕无忧吃完了一个糕点，又拿起第二个糕点吃了起来。

　　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慕无忧尝着口中混着几个味道的糕点，觉得混合在其中的香蕉味是味道最重的，便下意识道：“要不就叫……蕉合糕？”

　　“……”

　　话一出口，慕无忧就当即发现了不妥之处。

　　御厨们皆是一愣，眼神中涌起有了一丝不可置信。

　　“蕉合”，听起来像是“交合”，鱼水之欢之事。用这种事情用来当食物的名字实在是令人有些尴尬了。

　　慕无忧连忙改口：“不不不，不叫刚刚那个！我想说的是，这糕点还是叫……香奶麦糕，吧？”

　　“香，奶，麦，糕？”几个御厨试着说出了慕无忧给糕点起的名儿。

　　慕无忧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没错，香蕉、牛奶、麦粉，都包含在名儿里面了，香奶麦糕！听起来也给人感觉是很香很好吃的糕点。”

　　“多谢慕二公子赐名！”几个御厨齐齐向慕无忧道谢。

　　慕无忧吃着手中刚刚还未吃完的糕点，嘴上虽然在无所谓地说着“无事无事”，但心中却心虚得很。

　　要是楚安明在就好了。他从小就博览诗书，给糕点起名儿定是比自己起得要好听的。可惜他这会儿许是在大殿批奏折，怕是不会有时间来御膳房。

　　戌时，慕无忧带着装着一些小菜和今日自己为其起名为“香奶麦糕”的糕点的食盒来到了楚安明的寝宫。

　　守在寝宫前的太监看到慕无忧来了，他赶忙转过身对着门道：“皇上，慕二公子来了。”

　　“进。”

　　屋内楚安明几乎还未等太监把话说完就已经同意了。

　　慕无忧提着食盒进了寝宫，带上门后便直奔屋内在一道屏风后面的楚安明。

　　“守在你门口的人怎么不检查我带的食盒？”慕无忧十分不解。

　　一般来说，有人带吃的到天子寝宫中都是要被检查食盒的。以免食盒中藏了毒物，危及皇上的性命。

　　楚安明道：“你会想朕死吗？”

　　“不、不会！啊？我怎么可能会啊？！”慕无忧完全没有料到楚安明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安明哥哥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然、不然我该怎么办？我在宫中的身份和地位都是因为安明哥哥，若是安明哥哥不在了，我怕是……”

　　说着说着，慕无忧不觉然想到了若是楚安明突然不在了之后自己在宫中的处境。

　　楚安明若是不在了，就等于自己的陪玩身份也没有了任何意义。楚安明一定要好好活着，自己才能继续在宫里像如今这般快活、逍遥自在。

　　慕无忧心神不安地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快步走到了屏风后面，上前猛地一把抱住了楚安明。

　　“安明哥哥怎么能说我想你死这种话？！”

　　楚安明被慕无忧突然这么一抱，整个人一下子被怔住了。

　　“无忧……”

　　“安明哥哥！”

　　慕无忧越发委屈。

　　他可不要楚安明真的死了！楚安明怎么能这么乱想自己？

　　楚安明意识到了不妙，赶忙道歉：“我错了，我不好，我不该这么猜测你。”

　　他的两只手小心翼翼地环绕到了慕无忧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慰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