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仙君》醉酒画师

51、君臣相顾（九）

　　慕无忧吃了一半的红果糕点，把剩下的另一半推给了楚安明。

　　“尝尝？”

　　楚安明用勺子挖了糕点一块去，送入口中品了一下。

　　“味道如何？”楚明月期待地看着楚安明。

　　“还不错。”楚安明点了点头。

　　“那我也来尝一口。”楚明月拿起勺子，把剩下的最后一点糕点挖了去。

　　糕点不大，但三人都尝到了糕点的味道。

　　二楼弹琴的姑娘所弹的曲子也终了。

　　楚安明付过钱后，三人便离开了这家饮子铺。

　　大街上依旧人声鼎沸。慕无忧喜欢这种热闹，他拿出了怀里还剩下的一个腊汁肉夹馍，边走边吃。

　　长安街着实是长，慕无忧感觉已经逛了很久了，可是还没有走完整条街。再加上还有很多小巷子，慕无忧已经不指望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地方都看一遍了。

　　手中的腊汁肉夹馍走着走着就被吃完了。

　　慕无忧嘴里没有了食物可嚼，他左顾右盼的动作就变得多了起来。

　　“……大、大人，买我吧，我很有力气！我很能干活的！”

　　一个少年试探着的祈求声在一旁响起。

　　正望着热闹之地的慕无忧转头一瞧，见到一个衣衫破烂、骨瘦如柴的少年正眼巴巴地挨个看着行至他前方的三人。

　　少年瘦过头了，双眼便显得极大，看起来都是往外凸的。

　　楚安明也转头看到了这个少年，他脚下的步子一顿，神色一愣。

　　少年眼神坚定道：“大人，我真的很有力气的！我什么活儿都能干得了！买我吧！”

　　“你……”楚安明从出身起就是太子，后来又登基为帝，从小就在宫里头长大，没有见过世间百态。他大抵是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求人买自己为奴的人的存在，而且还求得如此急切，像是早就已经等不及想让人将其买回去为奴了一样。

　　少年又道：“买我吧！大人！我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干的！”

　　楚安明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疑惑道：“你的父母呢？”

　　少年道：“他们很早就都去世了。”

　　楚安明道：“你为何要让人买你？”

　　少年道：“我妹妹快要饿死了，若是有人买我，我就有钱给我妹妹买吃的了。”

　　“饿死？”楚安明看了看少年左右身后，见到后方屋子的墙角处靠着一个闭着双目的姑娘。

　　这姑娘跟少年一样，也是一袭破烂衣衫，骨瘦如柴，瘦得吓人。她的双颊都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一看就知道已经饿了很久了。

　　“她是你妹妹？”楚安明目光落在了墙角处的姑娘身上。

　　“嗯，她是我妹妹。”少年也看了一眼墙角处的姑娘，眼中有一丝掩藏不住的为难。

　　慕无忧走到了姑娘的跟前，俯下身，伸出一指到姑娘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

　　有呼吸，还活着，但很微弱。

　　少年快步赶到了慕无忧的身旁，看到慕无忧只是在探鼻息，查看姑娘是否还活着，他似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

　　慕无忧察觉到了，赶忙退开几步，与姑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想来这少年定然是曾经经历过很多次有人对她妹妹行不怀好意的动作的事情，以至于现在的他会如此警觉。

　　慕无忧对少年道：“你妹妹多久没吃东西了？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少年一怔，回忆道：“……妹妹四天前吃过半个馒头，我吃了半张大饼。之后……两天前我又从狗嘴里抢了半个菜包子，还好那条狗对菜包子兴趣不大，就没有继续跟我抢了。可是妹妹不愿意吃狗咬过的食物，于是我就吃了那半个菜包子……”

　　“行了，我先去买吃的来。”楚安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当即往离这儿最近的一家包子铺走了去。

　　慕无忧和楚明月赶忙跟上了楚安明。

　　楚安明在包子铺里买了六个肉包子，随后又快步回到了少年的身前。

　　“先吃东西。”楚安明将三个肉包子递给了少年。

　　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安明，不知是该接过楚安明递给自己的肉包子还是不接。

　　慕无忧道：“快吃吧，你妹妹还等着要吃东西呢。”

　　提到了少年的妹妹，少年慌忙接过了楚安明递过来的肉包子，抓着其中一个肉包子就大口地啃了起来。

　　楚安明带着剩下的三个肉包子来到了墙角边那个姑娘的身前。

　　“姑娘？”慕无忧轻轻拍了一下姑娘的肩膀。

　　姑娘有气无力地睁了一下眼睛。

　　“姑娘，还有力气吃得了东西吗？”慕无忧在姑娘眼前挥了挥手。

　　“……吃、吃……东……西……”姑娘听到了“吃东西”三字，似是来了一些力气。

　　慕无忧从楚安明手中拿了一个肉包子，俯下身递到了姑娘嘴边。

　　姑娘下意识张口去咬，慢慢地吃下了一口。

　　慕无忧紧张地观察着。

　　这姑娘一定是饿过头了，已经饿到感觉不到饿了。

　　一个人若是太久没吃到食物，但突然又开始进食是需要适应的。

　　姑娘吞下了口中的食物后歇息了片刻，有气无力道：“还要……吃……”

　　慕无忧赶忙继续喂姑娘吃肉包子。

　　姑娘又勉强吃了几口，恢复了些许力气。

　　在吃完一个肉包子后，姑娘靠坐在墙上休息了片刻。

　　“你还好吗？”慕无忧感觉姑娘的身子许是被饿坏了，想要恢复恐怕不会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行的事情。

　　“你是、是来救我的……大侠吗？”姑娘用力抬眼看着慕无忧，满眼疲惫。

　　大侠？我是……救人的大侠？

　　慕无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这样称呼，心中不觉然间泛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对，我就是救人的大侠。我是来救你的。”慕无忧对着姑娘温和一笑。

　　“大侠……”姑娘的眼神有些迷离：“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在做梦啊……”

　　“不是梦。姑娘，你能活下去。”

　　说完，慕无忧起身从楚安明那儿又拿了一个肉包子，再次俯下身，将肉包子递给了姑娘。

　　“姑娘，吃吧，别饿坏了。”

　　姑娘这会儿已经有拿起一个肉包子的力气了。

　　她接过了慕无忧递过来的肉包子，垂眸咬了一大口。

　　那边的少年想必是饿极了，很快就把三个肉包子都给吃完了。

　　吃完了肉包子的少年赶到了自己的妹妹身旁，神色担忧地看着妹妹。

　　姑娘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这一次，她抬眸不单止看到了慕无忧，还看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姑娘的目光在慕无忧和她哥之前来回跳跃着。

　　少年忍不住蹲下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妹妹，担忧道：“阿玫，你感觉如何了？”

　　姑娘看着她的哥哥，勉强笑了一下，点头道：“还好。”

　　少年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妹妹的脑袋，柔声道：“先吃东西吧。”

　　“好。”姑娘赶紧大口地吃起了手中的肉包子。

　　腹中有了食物垫着，姑娘的力气也逐渐恢复了。

　　见姑娘手中的肉包子被她大口大口吃完了，慕无忧从楚安明那儿把最后一个肉包子也拿了过来递给了姑娘。

　　“多谢。”姑娘接过肉包子继续吃了起来。

　　若是照方才少年所说的那样，这姑娘就已经是饿了四天的人了。再加上兄妹二人的父母父母双亡，身着一袭破衣烂衫，不知他们之前还经历了什么苦雨凄风。

　　慕无忧起身看向了楚安明。

　　“隐星，你有如何打算？”

　　“对啊，兄长有如何打算？”楚明月也凑了过来。

　　楚安明道：“接回去，安排他们。”

　　若是到宫里面了，兴许能比在外面流落街头要好上许多。

　　“行。”慕无忧虽然明白即使到了宫里也不一定就等于一世平安了，但起码这兄妹二人会由于是天子亲自带入宫里去的原因，宫里的人都会下意识对这兄妹二人客气一些。

　　吃完了三个肉包子之后的姑娘体力恢复了不少。

　　她被自己的哥哥扶起了身，试着走了两步。

　　还好，有力气了，能走得了路了。

　　“阿玫，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少年欣喜的语气中杂着一丝哭腔，许是差点要喜极而泣了。

　　“放心哥哥，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姑娘看着自己的哥哥，憔悴的面容上笑容像是要哭了一样。

　　楚安明走到了少年和姑娘的身前，小声道：“你们想进宫吗？”

　　“进……宫？”姑娘猛地望向了楚安明的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能让我们进宫？”

　　楚安明道：“自然是能的。”

　　“那你是……”姑娘却是没有把想要说的话说完便闭了嘴。

　　不过慕无忧已经能够猜得到这位姑娘想要说什么了。

　　还真是聪明，知道不该问的东西就不再继续再问了。

　　“多谢。”姑娘立即拉着少年向楚安明行礼。

　　随后，姑娘大概是想到了楚安明身旁的慕无忧和楚明月的身份也一定不会简单，便又拉着少年向慕无忧和楚明月行了礼。

　　见状，慕无忧倒是觉得眼前的姑娘在宫中混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不大嘴巴，会察言观色，这是在宫中必须懂得的事情。

　　而一个父母双亡，常年流浪的女子一旦入了宫，那便相当于是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若是运气好，在宫内混得好，说不定还可以当上了个什么管事的职位。

　　“走，今日就先逛到这儿，我们回去罢。”楚安明望向了慕无忧。

　　慕无忧毫不犹疑道：“嗯，回吧。”

　　楚明月趁此机会跟着楚安明和慕无忧又一次回了宫。

　　进了宫后，楚安明安排了少年去皇家马场帮忙养马。那位姑娘则变成了专门负责打扫皇太后院子中的落叶落花的一名宫女。

　　先帝驾崩的事情让皇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即使时常有慕无忧的安慰和陪伴，可她终究还是走到了想要追随先帝而去的那一步。

　　这日，皇太后又让了慕无忧去陪她看宫戏。

　　这场宫戏如从前一般，是在宜乐园里演的。

　　台上的人演的是一段关于妹妹奋力去救不小心掉沟里了的哥哥的戏。演得活灵活现。

　　应是造化弄人，当这场戏终了之后，众人发现皇太后也驾鹤西去了。

　　皇太后走得十分安详，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慕无忧想到了戏的内容，心觉皇太后大概是由戏想到她与先帝的相识相知也是从她将先帝从坑里救出来后开始的。而在他们故事的结尾，她又看着相似情节的戏追随先帝而去了，走得没有任何痛苦，也算是有个善终了。

　　可母亲的死让楚安明变得像是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郁。

　　在这之后，慕无忧能明显感觉到楚安明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再也没有人看到过楚安明眼底泛起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了。

　　慕无忧日日守在楚安明所在的大殿对面的屋顶上陪着楚安明上朝、批奏折。

　　楚安明就像是知道慕无忧一直在大殿对面的屋顶上守着似的，时不时就会走出来往慕无忧所在的地方望一望。

　　每当他看到慕无忧的时候，满脸的黯然神伤便会消减下去些许。

　　但这终归是治标不治本。

　　当楚安明那日告病，破天荒没有来上朝时，慕无忧便觉得大事不妙了。

　　他二话不说，赶紧直奔天子寝宫。

　　楚安明之前就跟宫里的人说过不必拦着慕无忧，随他爱去宫里的哪处就任他去哪处。这会儿自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拦着直奔天子寝宫的慕无忧。

　　皇宫大，宫道多，但好在慕无忧早就已经熟悉了宫中的路，他很快就赶到了楚安明住的地方。

　　“安明哥哥！”

　　慕无忧猛地一把推开了天子寝宫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