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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化妆即换脸 ...

  •   有加班的周末过得漫长又飞快,一转眼就又到了周一。

      学生不想上学尚且可以装病请假,但老师请病假是扣工资、扣绩效、扣餐补的。每次请假都要提交病例、填表格、送审批、等手续、调课……要不是真的爬不起来,哪个老师敢请假?

      这一周,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主持稿件要修改,主持人的发音和形体要培训,整场开幕式要找时间彩排……单是想一想,脑子就开始痛了。

      “哦,对了,我是不是也要表演节目来着?”
      何田田自认记性是比较好的,办事情也是比较有条理的。但她没想到,才工作多久啊,她的大脑功能就过载、内存不足到这种程度了。

      开幕式放在了上午的大课间加上第三节课,学校统一调了一节班会课过去,这样就不会占用其他课程的时间。

      但仪式安排在上午,就代表着没有时间进行从头到尾的大联排。
      所以,直到正式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她们艺术老师还在进行主持人串词与背景大屏幕配合的线上彩排。

      除了表演之外,何田田开幕式当天的主要任务是给小演员们化妆。

      后台旁边的化妆间塞满了从小学部到初中部各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小孩,表演带来的紧张感和期待感让孩子们格外亢奋,叽叽喳喳一片。
      一听要化妆,孩子们都有些扭捏,显然是自己的脸被老师糟蹋过,抗拒得很。

      “啊?要化妆啊……老师我能不能不画?”
      人类幼崽的脸可真是金贵死了,什么都不能往上弄。

      “不能。”何田田当场拒绝。
      她嘴里含着片木色的薄片,拖来一张椅子在化妆镜前坐下,打开装满了黑乎乎的化妆箱。新买的各色闪片和彩绘盘的五颜六色在不起眼的黑盒子里安静绽放。

      “按照节目顺序排好队,坐我前面。主持人、领舞、领唱化精妆,其他人普通妆。”
      一个六年级的女同学坐在何田田面前的椅子上,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拍马屁道:“何老师,你真好看。”

      她这夸得目的明显,无外乎“我都夸你好看了,你不也得给我画好看点”。
      一见她拍上了马屁,其他小孩也见风使舵,跟着说:“对啊,何老师今天真好看!”
      “何老师,你这么好看可不可以不要给我打腮红?”

      何田田被闹得脑瓜疼,取下口中的哨片,半开玩笑地凶道:“嘘……都给我把嘴闭上,我这人听到声音吵就会手抖,到时候没画好不要怨我啊!”

      孩子们纷纷闭上了嘴,但也没完全消停,一边排队,一边还要把头探过去围观,看看别的同学化成什么样子了。
      “老师我是齐唱!我不是主角!”言下之意就是让何田田少化妆。

      何田田用鼻子笑了声,“知道了。”
      她把哨片叼回去,拿出粉底液倒在手背上化开,用美妆蛋铺在孩子脸上。

      “天啊,这脸怎么跟墙皮一样白。”
      “姜炜炜你的脸白脖子是黑的。”
      “哈哈哈,你这个脸色像是死了三天。”

      本来孩子还是很配合的,一听其他同学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顿时坐不住椅子了,非要看镜子检查自己的模样。

      “都给我安静,坐好!”何田田放下手中的工具,取下哨片,“妆还没化完呢,这又不是最终效果,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还有那些对其他同学指指点点的,你们说这话能让她妆容变好看吗?不能就不要乱讲!”

      她站起来道:“这开幕式不是为了一个人开的,所有的演职人员都要共同努力,所有上台的人都要化妆,嘲笑别人的时候多想想自己!别一知半解的就说个不停!”

      训了一会儿话,才勉强镇住这帮孩子,至少不要再干扰她化妆了。
      她铺匀了女孩脸上的粉底,打好散粉后让孩子睁开眼睛。

      “来,自己选。”
      何老师撸起左边的袖子,露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花臂”,配合上叼在嘴里的哨片,看上去还有点痞气。

      “花臂”上有蓝紫的烟霞星河、白蓝的海浪、淡粉的莲花、嫩绿的柳叶、酷炫爆闪的星星与电波、古风的朱红花钿、金黄橘红的火焰线条……

      这是何田田这几天苦练面部彩绘后的成果,她一早上就把所有自己擅长的图案都画在拉左边的小臂上,方便孩子们挑选自己喜欢的、符合节目表演内容的彩绘妆。

      “哇!”
      刚刚被骂过的孩子们情绪一转,纷纷发出赞叹声。

      “啊,这个海浪好好看!”
      “那个是海鸥还是远处的山?我喜欢那个!”
      “这个伤疤画的好酷!”

      学生们把何田田团团围住,争相挑选自己喜欢的彩绘,推推搡搡又闹起来了。何田田不得不又凶了一遍,才把这帮小孩压下去。把“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方针贯彻到底。
      正在化妆的女孩显然成了孩子们的焦点。

      何田田提高了声音对所有人说:“《我和我的祖国》合唱的演员,脸上红旗、火炬、星星、高铁这几个里面选。古典舞的从流云、烟霞、兰花、蝴蝶里面选,每一个节目的妆容要风格统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孩子们乖了好多,小长队又排起来了。
      “老师我想要国旗。”
      何田田心情也有所好转,“行,可以,没问题!”

      流畅的红色线条在脸颊上勾勒出红旗飘扬的轮廓,更大的笔刷填充颜色。金黄的小号笔点上星星,爆闪的红色亮片和金色亮片像是流云也像是吹拂红旗的风。

      “哇!”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论精致程度,初学彩绘的何田田肯定没有人家专业化妆室的博主厉害,但糊弄糊弄小孩子肯定是够用的。

      “我也想要红旗!”同节目的学生一直盯着彩绘看,羡慕得不得了。
      被化妆的孩子看向镜子也美得不得了,开开心心地说了句“谢谢老师”,美滋滋离开座位被其他同学围住。

      “都排好队!排好队!”何田田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叫号,“下一个,快点过来!”
      学生说:“老师我想要星星!”

      “没问题,给你安排上。”何田田拿起粉扑,“但你先得擦粉底。”
      学生讨价还价,“何老师,你最美了,我能不能只画星星不打粉底?”

      “不打粉底彩绘不显色你知不知道?”何田田扯过孩子晒得黄黑的手,画了一条线,“你看这颜色离远了都看不出来,不打粉底画个寂寞,跟没画一样,叫做‘如画’。”
      孩子们被逗乐了,纷纷拿“如画”调侃。

      接下来的化妆工作推进得顺利多了,孩子们乖乖低任由她打粉底、画彩绘,没那么抗拒了。
      只不过她还是会收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何老师,你是教音乐的还是教美术的?”
      “何老师,你学这个学了多久啊?”
      “何老师,我想要那个蓝紫色亮片,跟我好朋友一样。”

      对于孩子们东一句、西一句的嘴碎,何田田选择性地无视,只挑那些有意义的回答。

      一个八年级的男生问:“何老师,我下节课的课前表演,能表演玩音游吗?”
      “可以啊!电子音乐也是音乐。”何田田知道这小子玩原神玩得不错,“我可以现场把电脑或者iPad接到大屏幕上去让你弹。”
      那孩子没想到老师真能答应,明显地楞了一下,随后“嘿嘿”笑了两声,化完妆溜走了。

      小一点的孩子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要求,但是八年级九年级的大孩子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何老师,我想要你给自己化的那种眉毛。”一个很聪明的女生嘴甜道,“何老师我觉得你给自己化的妆好好看,我想要你的那种眼线。”

      终究是被孩子们的糖衣炮弹迷晕了眼,何田田抬手画了眉毛和眼线,又添了几笔彩绘。
      “别光顾着臭美了,我帮你化眉毛,你帮我给其他同学打粉底。”

      得到想要妆容的女生自然不会拒绝,十分积极地做起了何老师的小助手。
      既获得了劳动力,又免得别的小孩觉得她厚此薄彼,得寸进尺都要化眉毛和眼线。何田田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

      因为演员数量足有三四十人,大部分孩子只打了粉底、画了彩绘,基本上两分钟内就能解决一个孩子。

      但学校表演唱小剧目的主角、主持人是需要她认认真真化精细全妆的。
      “啊?腮红怎么这么多。”
      何田田说:“我没画完呢,没画完不准说话,看最终效果再说!”

      高饱和的撞色眼影、巨厚的大粗大长上挑眼线、浓厚的眉毛、下手极重的修容、大范围的红彤彤腮红一应俱全。
      彩绘、闪片、水钻、睫毛、口红……

      小主角双眼睁开的瞬间,原本看着奇怪的每一个步骤竟然相互之间那样地搭调,完美地融和成了华丽的妆效。

      “哇!!!”
      所有孩子都异口同声地又大惊小怪了一遍。
      “好美啊!”
      “你好像金色红色的孔雀!”
      “何老师说的对,这个妆果然要离远了看更好看!”

      小学生的崇拜是很纯粹的,但中学生就没那么直白了。
      青少年大多不会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的喜好,反而喜欢藏起自己的情绪,很含蓄和傲娇,非得绕个弯子才行。
      不过,何田田还是有法子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这些彩绘妆面的。

      “老师你看我这里的亮片是不是掉了一块?”一个刚化妆完没多久的女凑过来。
      何田田一瞥,“没少啊!”
      女生执着地指着自己的脸侧,“这里原来有一块闪片的,现在掉了。”
      “你想补啊?”何田田抬手从化妆箱拿出同色的亮片啫喱罐子丢给她,“自己去补。”

      见状,孩子们便争先恐后地要补妆,一半缠着何田田,一半去找拿到啫喱的女生。
      “何老师,你看我这边亮片是不是掉了?”
      “老师你看我的妆花没花,我出了汗,这边云彩是不是看不太清楚了?”

      何田田心中暗自得意,颇有些“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让你高攀不起”的趾高气昂。
      “没花、没掉,想要给你们亮片自己弄,没看何老师忙着呢?”

      说完,她挥挥手把眼前打完粉底的男孩打发走。
      却没想到,那男孩屁股似乎要离开凳子但又试探着往回坐。

      “何老师……你是不是忘步骤了?”男生吞吞吐吐。
      她奇怪道:“忘什么步骤了?”
      “哪个……”男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吭叽了几下才吐出心声,“何老师,您是不是没给我画彩绘啊?”

      合着他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生要彩绘有点丢人啊。
      何田田憋住笑,给他在脸上和手臂上画了大火炬和大流星。

      作为第一个获得面部以外身体部位彩绘的人,他可是神气得要命,出门都要一手插兜,一手姿势别扭地露出绘有火焰流星的“花臂”。

      那么多小孩,画多了,何田田提前准备、练习过的花样差不多用尽了。
      但每个小孩都想要跟其他同学不一样的花样。没办法,何田田只能现场编创图案,随心随意了。
      笔一定有自己的想法,笔往哪儿走,她往哪儿画。

      要是图案太抽象怎么办?
      没关系,论糊弄小孩子,何田田是有一套的。

      她开始胡诌,“这是凤凰花,你看看两边的花瓣不对称向远方伸展,像不像是凤凰展翅?橘红与黄色如同火焰和凤凰的羽毛。”

      “你那是流云烟霞,‘日照香炉生紫烟’所以是紫色的云烟,‘疑似银河落九天’所以要用银色的闪粉亮片点缀。”
      “你扮演的是战士,所以这是鱼鳞战士纹……”

      成为一名音乐教师需要摸透的一种心理,那就是——
      不要青少年听嘴里的鬼话,要看其与之完全相反的行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化妆即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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