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卫何何早

3、第 3 章

　　1号连接器没关和关了一样，漫长枯燥的飞行中谁都不想开口说一个字，还在难过，而且我不应该难过吗？
　　有没有孩子都知道她擅自变更轨道为的是什么，一个适宜久居的地方，一个能够看着孩子长大的地方，千万元子星人苦苦寻觅的容身之所。
　　不一定打破平静：“找到最佳着陆点。”
　　谢天谢地，我能熟练展开小比例图了：“全是冻土，比岩石硬的冻土，真亏了这里的人，唯一植被覆盖地还是沼泽，细菌的天堂。”
　　官方资料显示大有丑星上千年未见大型哺乳动物进化迹象，阴冷潮湿，但也安全，飞行器抓力有限，无法在泥泞中停留太久，我们的拍摄仓促中带着敷衍，天光昏暗，借着自带照明光，隐约可见沼泽中鼓起的混浊气泡足有篮球大，散发难以描述的腥腐气。
　　“只要有光照，每天持续十小时以上，冻土不再是冻土，别看现在死气沉沉，里面全是生机，沉睡万年的植物种子一旦发芽，能想象到那样盛况吗？”不一定是个擅于自我否定的人：“也不一定，虫卵应该更多，动物的过渡繁衍总让生态环境失控。”
　　总结，鬼地方还和一万年前一样，自从偏离运行轨道，光照一去不复返，偶尔像杀人犯重回案发现场，这里的偶尔是指每三天一次的0.5小时普照大地。
　　不一定在挠头，这个动作很少出现。
　　我侧目：“烂了？”
　　“细菌感染。”
　　“好丑。”
　　“很大一块吗？”他挡住严重泛红的额头：“带药了没？”
　　来这种地方当然带了，我拍拍他：“真的好丑。”
　　“这种事情不用反复强调。”
　　前方不明生物，萝卜大小，一个鼻子两只眼，紫红色脓包盖住脸，湿哒哒的细胳膊细腿，一样的额头大面积溃烂。
　　可怜，是个孩子。我分了点药给他，和不一定默默退行。
　　小萝卜闻闻药，没用，攥手里跑了。
　　再待下去肺里都要长蘑菇，我们奔往飞行器，呼噜呼噜的声音很难让人不回头，这是，小萝卜和他的家人们？
　　一群萝卜簇拥着一个特大号萝卜，也是丑得可以，不一定尝试用星际语沟通：“我们并无恶意，马上离开。”
　　小萝卜们无动于衷，大萝卜在犹豫。
　　虽说是星际通用语言，不能保证所有星球的普及，也许口音不标准，我看向似乎能做主的大萝卜：“也可以不回答，只要您允许我们离开。”
　　“你们每个人都会星际语吗？”大萝卜问：“你们那个地方，每个人都这样？”
　　“太好了，真怕您把我们当成野人。”
　　“我们才是野人，这里听懂星际语的只有几个，会说的剩我一个。”大萝卜接过小萝卜递来的药瓶子，闻了闻，分发下去：“谢谢，药很对症。”
　　“在我们那里，人们经过二十年教育踏入社会，可寿命只有三十五年。元子星水资源丰富，全是静水也就是死水，孕育着不计其数的病毒，我们的教育内容大多是与病毒作战。经济发达，收入低微，人才济济，看不见出路。”
　　萝卜们经过翻译听懂又好像没懂，集体沉默着。两个星球的环境不好说谁比谁恶劣，苦难如大地在眼前展开，绵延不尽。
　　大萝卜说：“我和他们一般大时见过外星人，这些短暂停留的人承诺我们一片用于世代居住的沃土，植物生长，动物栖息，江河湖海各行其道，而不是这样一滩烂泥和永不融化的冻土，只要我们同意迁出烂泥坑。我们不去，然后他们又来了，这次带来火球、黑烟、毒气，天上下着沾上就长出脓包的雨。我尝试用星际语向宇宙求救，得不到任何回复，后来我明白，这些可怕的东西，他们只是不想在自己的星球使用而已，而作为一颗强大的星球，是不能没有这些东西的。”
　　原来萝卜曾经也是溜光水滑的萝卜，某星球把烂泥坑当成试验场，对他们来说，也只是炸了个烂泥坑，而不是大有丑星人赖以生存的家园。
　　我能保证元子星不是第二个把烂泥坑当试验场的星球吗？和不一定交换眼神，我伸手一指：“探测器坏了一个，还有一个怎么不大灵光？”
　　“糟糕，这里又冷又潮的天气冻坏了传感器。”不一定手动清除所有拍摄痕迹：“小问题，但非得检修不可啦。”
　　天色暗下来，比之前更暗，大萝卜转过身：“天黑了。”
　　机灵的小萝卜背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天又黑了。”
　　最后连慢半拍的小萝卜们也调头走：“还会亮的，天黑之后就是天亮。”
　　我和不一定登上各自的飞行器。
　　茫茫宇宙，黑暗绵延不尽，星辰点点，碎玻璃般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