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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燕婉婷(二) ...

  •   小树林中顿时乱作一团,众人本是过来寻乐游玩,却意外撞见公主与外男幽会。

      认出了跪在下边的两人,欣荣长公主气得手直抖,手中的帕子险些扯坏。

      她一会儿指着身着男装的薇安公主,一会儿又哆哆嗦嗦指向锦衣男子,满腹邪火乱窜,脑子炸成一锅粥,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一个是自家弟弟甚为宠爱的女儿,另一个则是自家小姑膝下的唯一嫡子。

      众人只见薇安公主为了方便掩饰,身着男子胡装,只是衣襟领口略为松散些,发鬓散乱,脸色胀红,也不知道刚刚如何缱绻绸缪。

      她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止不住地啜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薇安公主恨恨地抬头瞪着燕明熹,上回在佛寺中便是被这人给发现。

      且当时,还有许多贵族郎君们,若说不是燕明熹设计的,她绝不相信。

      这宫中皆是她阿娘的眼线,也从未回报说燕明熹有任何奇怪之举,她这才放心与赵郎见面。

      薇安公主万分疑惑,燕明熹从前是最不爱管闲事的性子,燕明熹以她的身份为荣,原配嫡出公主,那是值得她如此嚣张的尊贵身份。

      从前她陷害、泼她脏水,燕明熹都不为所动,更别说揪她把柄,怎么一落水后就转了性子了?

      “咦?果真是赵世澈,不过他不是正在与...”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句,便被自家母亲狠狠拍了头,随即闭嘴了。

      燕明熹听闻,发出轻轻一声笑,便赶紧垂下头,握紧双拳,装做万分不敢置信的神色。

      众贵妇惊诧,这锦衣男子竟是赵家大公子。

      他是长安城公认的翩翩君子,虽说于学问底子上胜不过另外几位一同启蒙的同窗,但也是通过了今年明经科的选拔。

      只是自事发起,只低头沉默不语,一点维护心爱女子之意都无,免不了让人觉着毫无担当。

      “还赵家嫡孙呢,这些年赵家都快被踢出八大家了,这是想攀上皇家了?前个儿还死缠烂打地巴着楼家呢...”

      “嘘...莫说了,等会儿被听见有你好受的。”

      燕明熹竖起耳朵,一瞬未错,唇边含一丝笑,将前世所听闻、以及九和所回禀的内容稍加联系,想来他们二人的婚事还有得闹呢。

      她剜了赵世澈一眼,燕婉婷自去年及笄后,阿爷便有意替她选驸马,这个赵公子若真是有心,本该在去年便请旨赐婚,用甜言蜜语拖着女子,转头便别有用心,无非是想替自己寻个更有力的靠山尔尔。

      燕明熹輕哂,又将一旁扑上来的蝇虫随手赶走。

      薇安公主膝行跪爬至皇后身边,扯着皇后的裙角呜噎:“娘娘,我与赵大公子确实两情相悦,但我们端正守礼,绝无越矩,清清白白。”

      燕明熹神色疏离地冷眼瞧着,只觉得薇安公主可怜可笑,事已至此,还看不清赵世澈这虚伪小人的做派。

      欣荣长公主气个倒仰,趔趄了一下,燕明熹眼明手快地上前扶著她,瞥了眼一旁的时夏。

      时夏立刻拿出一件石青色披风给薇安公主披上。

      燕明熹走向皇后,屈膝行礼,柔声道:“皇后殿下,不若先让婉婷先去梳洗,稍后再召来回话。”

      众人皆知薇安公主与宗敬公主向来不合,此情此景,燕明熹挺身而出为她解围,实在大度,只是更为疑惑,那宗敬公主的那些流言蜚语,究竟是從哪兒傳出的呢?

      皇后紧蹙的眉一扬,点点头,吩咐宫人们先将一同来的贵客们请回席宴,之后拍了拍燕明熹的手交代道:“好孩子,这儿就先交给妳,之后便将人带来芷荣殿来。”说罢便领着众夫人回到宴席中

      燕明熹含笑着恭送皇后等人离开。

      一转头笑容顿失,“将他二人分别看押,燕婉婷梳洗完毕后带去芷荣殿。啊,看紧她,等会儿她身上可不许多了少了什么。”

      她眼神余光瞥见有个小宦官,正偷偷摸摸地膝行后退,想来是要去给贵妃通风报信。

      燕明熹冷笑一声,心道:正等着妳呢,这丑角可不是越多越热闹吗。

      ***

      芷荣殿位于大明宫内,庭宫绰约,富贵清幽;宫人们井然有序、目不斜视,果真是出自中宫的宫人,行止之间皆是精心教导过的。

      但眼下气氛却隐隐透出一丝剑拔驽张之感,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燕明熹还未进殿门,便听见里头传来妇人大哭之声。

      皇后端坐于凤座上首,神情端庄肃穆,她微微皱眉,像是极力在忍耐什么似的。

      只见一宫装美貌妇人,珠翠环绕,身着上好绫罗,跪在皇后脚边大声喊冤。

      “够了,吵的本公主心慌。”一旁的欣荣长公主忍无可忍地用力放下茶盏,随即冷冰冰地上下打量美貌妇人,冷哼道,“戴贵妃,当年那些丑事,可别以为时过境迁便可一笔勾销。”

      戴贵妃吓得噤声,一张艳丽的脸霎时惨白,只在一旁抽抽搭搭。

      燕明熹进殿后便一一向长辈见礼,她环绕四周,除身份最尊贵的两位,还有其余几名身份贵重、在闺中颇有几分名望的夫人们,看来是要帮着做决断。

      欣荣长公主见燕明熹来了,便招手让她靠近,亲昵地对她说:“虽妳尚未出阁,有些事实在不宜入耳,但姑母知妳懂事、识大体,便来听听,也好长长见识;可別像嬌花一般,欲風則摧。”後边的话似是意有所指。

      燕明熹笑着點點頭,瞟向美艳的戴贵妃,压下心口翻涌的恶心,故作大方地亲手扶起她。

      她挤出笑容,恳切问道:“方才在殿外便听贵妃称,薇安公主与赵公子从来安分守己,恕宗敬蠢笨,“从来”二字何解?”

      “想来您对这二人的往来,”燕明熹满眼都是促狭之意,笑眯眯地点点头,“甚是了解。”

      戴贵妃怫然变色,紧绷的脸勉强绽出笑:“公主言重了。这赵家大郎与我侄儿自小相熟,小年轻们一来二去也就相识了,妾这做长辈的,便权当是多加照拂小辈了。”

      在场众女面色一凝,听戴贵妃此言,想必是知道自家女儿与外男交往过甚,甚至还是暗暗默许的,保不齐今日也不是初犯。

      而且这薇安公主年纪不大,纵有通天的本领,又是如何安排这手下一干人等?若是没有那背后诸葛,如何能做到?

      “贵妃慈母之心,为儿计深远。”燕明熹看她那副神思紧绷样,心中满是恶心,“可怜宗敬的阿娘早早离去,当真羡慕薇安妹妹。”

      戴贵妃被燕明熹刺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道:“公主有皇后殿下与圣人照拂,还有尊贵的出身,自然是不怕的。”

      “是么?”燕明熹目光一利,盯着戴贵妃的脸,随后垂下睫毛,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不多时,宦官们将赵世澈将带来,他还是沉默不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尔后,宫人们带来了已换过衣裳的燕婉婷,她一身素服,卸了钗环,只一张蜡黄的圆脸,连眼下的一颗小泪痣都像是尚未梳洗过的脏污,整个人像是瘪了的花朵。

      她款款跪下,以额贴地,“皇后殿下,婉婷确实与赵公子相约见面,婉婷知罪;但阿婉与赵公子今日是受到了他人算计,还请殿下做主。”

      薇安公主言辞切切,声泪俱下,好不委屈。

      燕明熹心中冷笑一声,母女俩惯常用的手法,好一个先声夺人,不愧是一脉相传的绝技。

      “妳且说说是谁算计了你们?本宫必然替妳做主。”谢氏沉默了一会儿,当下人证物证俱在,何来算计之说?只觉得如此强辩,甚是无言,但还是温声开口。

      燕婉婷聽罷抬頭,惡狠狠地指著燕明熹道:“是宗敬阿姊,她在我的吃食内下了药。”

      “...能使人丧失心神之药。”燕婉婷露出难堪的表情,脸色涨红,然后她眼睛一眨,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啜泣道,“我与赵公子相悦之事,只说给阿姊一人听过。”

      她言辞可怜,努力睁大细眼,“阿姊何故背叛婉婷?”

      一旁的戴贵妃眼看差不多了,一把扑了过去,哭着将燕婉婷搂进怀里,她本就美貌,如今这般哭泣倒是尽显可怜之态。

      戴贵妃凄声道:“我儿受苦呀,请娘娘做主还我儿清白。宗敬公主何以这样狠毒?婉婷也是妳妹妹啊...”

      两人一搭一唱,啜泣与哭喊声在这芷荣殿回响,除她二人外再无半点声音。

      上首的三人只觉荒谬可笑,更觉她二人实在丢尽皇家脸面。

      “薇安公主既这样说,可是有证据?”为首一夫人身着胡装,更难得的是有英姿飒然之气韵,她挑了挑眉,询问道。

      燕婉婷涨红着脸,显是被气到,她理直气壮道:“自然有,有尚食局的婢子可以作证;有一名吴司药也验过,吃食内确有如此下作之药。”

      她余光瞄到站在燕明熹身后的时夏,横眉竖目,“就是她,她在宴席时并未在宗敬阿姊身旁,定是受阿姊指示去下药。娘娘,婉婷还有人证。”

      燕婉婷一阵操作猛如虎,很快地就喊来了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婢子还有一个神情唯唯诺诺的绿衣小娘子。

      小婢子哆哆嗦嗦的指认,确实在送吃食的路上遇见时夏,说想要看看吃食的内容。因她是宗敬公主的贴身婢子,并不敢阻拦她。

      那小娘子跪在地上,先是瞟了眼上头的燕明熹,随后赶紧低下头,也说在宴席开始前见过燕明熹,但很快公主便寻了个借口离去,等到开宴时方才回来。

      燕明熹目光狐疑地在绿衣小娘子身上打转,只觉得她忒眼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

      接着,赵世澈终于开口尊口,磕了一口头,怅然道:“皇后殿下,确是宗敬公主。她对赵某说,尽已皆知某与薇安公主之情,若是不想被传遍长安,就让某今日在树林中与她相见,某虽不齿宗敬公主作为,但为了婉婷的名声,便也只能擅闯宫禁。”

      “某知宗敬公主爱慕于某,”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望向上首,拨了拨自己有些散乱的发髻,摆出他一贯自信的谦和笑容,“公主才出此下策,但某心意已决,此生只婉婷一人,还望宗敬公主迷途知返,莫要做这害人之事。”

      他话音刚落,芷荣殿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胡装妇人身体前倾,一双美眸上下梭巡着跪在地上的赵世澈,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举起茶蛊低头喝茶,尔后实在忍不住,便嗤笑了一声。

      燕明熹还沉浸在思考中,那些人说什么,她左耳进、右耳出,并未认真细听。

      九和拉了拉她的披帛,努了努嘴,正听见皇后正轻声询问:“明熹你怎么说?可有此事?”

      燕明熹正要张口,一道清澈漂亮的嗓音便打断了她。

      “哪里来的癞蟾蜍?真是好大的口气。”只见一穿着朱红色祥云纹襕袍,腰悬一青色玉佩的少年,环着手斜靠在殿门口。

      “赵大公子如此脸大,我都替你害臊。”

      赵世澈脸色阴沉,欲想发作,但碍于尚在宫中,他憋着火气愠怒道:“蒋三弟什么意思?”

      少年踏着日光走了进来,光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出一道阴影,他讥笑了一声:“此前在兄弟、同窗们前吹嘘,哪家小娘子与你过从甚密、哪家贵女又隔着幂篱悄悄打量你、平康坊的哪位娘子又为你争风吃醋。”

      “这下可倒好,连圣人的金枝玉叶也为你倾倒,你可真会往脸上贴金。”

      他收起笑容,那一双未语先笑的桃花眼一点儿温度都无,他冷峻地道:“败坏未出阁小娘子的名声,实乃小人作为。”

      语毕,连个眼神风都不给,径直走向皇后。

      “给姨母问安,姨母安好。”他磕了个头,抬起头后又恢复成平常嬉皮笑脸之态。

      皇后忍不住笑骂道:“三郎,你这小子实在无礼,还不赶紧请罪。”她言语亲昵,想来是极喜欢这个小辈。

      “冤孽!殿下恕罪,妾身回去定严加管教。”胡装妇人苦笑摇头,瞪了少年一眼,无奈道。

      燕明熹早在胡装妇人说话时便认出,这位便是她前世的婆母蒋谢氏。她呆看了半晌,脑中浮现出些许虚空的片段,她雪白的脸庞透着些苍白之意,眼中火光逐渐退散。

      混沌的印象中,少年浑身是血,眼中清明不存,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复存在。

      但他现在还在,就这么灵动鲜活地在自己面前,长身玉立,顾盼神飞,端的是难得的俊美。

      燕明熹定楮瞧了默默瞧了他,哪里知道他突然扭头看向她,长眉一挑、神情慧黠。

      燕明熹没来由地突然避过他的视线。

      她可还没忘记这厮当时对她的评价呢!

      燕明熹压下心中躁动,肃颜对着犹自颤抖的婢子道:“妳说见过时夏,是在何地,何时,身旁可还有其余人等?若有半句虚言,本公主绝不饶妳。”

      “婢子绝不敢妄言,是...是已時左右,在前往临华殿的路上,时夏姐姐叫住了我,让我打开食盒。”

      “我先同妳事先声明,诸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免其重罪,可是要想好了再回话啊。”

      “...是。”

      “好,传吴司药,还有薇安公主身边伺候的贴身婢子。”燕明熹点点头,随后欠身,对皇后说道,“时夏确实在宴席中途才出现,是受宗敬之命去尚功局取织品。”

      她顿了下,有些赧然道:“是给皇后殿下的生辰礼,宗敬不善于此道,便让尚功局的王掌制帮帮忙了。殿下也可传王掌制问话,至于———”

      “不知这是哪家贵女,从未见过妳?”燕明熹缓步走向绿衣少女,她笑眯眯地瞧着她。

      也不等那绿衣少女回话,她懒洋洋地说着:“今日宴席,皇后殿下只召了各府夫人与老夫人们、几位世家出身的郎君们、几位重臣贵女们。”

      “这些人等皆有文牒,本公主亦也看过今日受邀的名册,”

      燕明熹转过头,狡黠一笑:“妳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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