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及你》宴时舟

4、第 4 章

　　肖主任离开后不久，李阳阳来看望顾声外婆，带了自己家里炖的莲藕排骨汤，外婆喝过后，俩人见外婆精神不错，便一起到楼下散步。
　　金灿灿的桂花树下，三人坐在休息椅上，晚风徐徐，花香四溢。
　　阳阳绘声绘色地不时分享生活趣事，幽默中带点诙谐，顾声外婆不时被逗得开心大笑，一旁原本还忧心外婆的顾声见状心情放平不少，暂短的欢乐时光里，心头沉重的包袱暂时地不再紧紧压迫着她。
　　待回病房后，隔壁床位住进了一个小女孩，见到她们归来，礼貌微笑着与她们打招呼，稚气童音中充满甜美。
　　白炽灯下，女孩独自一人旁若无人般安静地坐在床上看书，单薄的小小身影浅浅隐在白墙上，澄净的面庞在灯下显得白皙，身旁不见有大人陪护，只床旁不远处，放着一只小行李箱。
　　夜色渐深，待外婆与小女孩休息后，顾声与李阳阳悄悄离了病房，二人在门外低语。
　　“声声，你考虑好了吗，如果想要租房的话，我倒是可以先帮你打听一下。”李阳阳再次郑重确认道。
　　“嗯，考虑好了，我想在医院附近租房子，这样方便照顾外婆。”顾声认真道。
　　“那你打算待多久？”
　　顾声沉吟片刻后，缓声道：“三个月吧。”
　　她已经好久没休息过了，比计划的多出来两个月想来美霖姐应该不会说什么，何况工作那边她暂时没有要接新剧本的打算，这段时间只想好好陪陪外婆。
　　“好的，那我帮你留意。”李阳阳见顾声已经打定主意，放下心道。
　　回到家后，李阳阳发了一条在医院附近找房子的朋友圈，备注加急。
　　程远之看到李阳阳发的这条朋友圈时，已经有不少人评论。
　　二人大学时前后辈关系，硕士刚好又在同一个实验室，相互认识的好友也多。
　　李阳阳微信评论区下：
　　“阳阳师姐是脱单了吗，这是要和新男友同居的节奏吗？”一个二人共同的师弟打趣道。
　　李阳阳正经回复道：“师弟误会了，是帮姐妹租的，急需哦。”
　　“好的，会帮师姐留意滴。”师弟回复道，这次卖乖巧道。
　　“多谢啦，小师弟。”李阳阳回道，后附一个微笑表情包。
　　“师姐，可以询问一下程师兄，他上次好像提过朋友有空房子，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师姐要求。”另一个师弟到没瞎猜测，正经评论道。
　　“程师兄吗，好的，等会儿问问他。”李阳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感谢完万能的朋友圈后，立即高兴地去联系了好久不见的程远之师兄。
　　二人本硕同校，只是后来程远之出国念神经外科博士及博士后，而李阳阳则留在本地医学院校攻读心内的博士，现如今二人又在同一家医院上班。
　　程远之刚看完朋友圈，李阳阳的消息便接着跳了出来，“师兄有空吗，急事，在线求帮忙。”后附一个生动表情包。
　　“？”程远之一贯的冷淡简练风格。
　　看到程远之师兄难得回消息如此神速，李阳阳顿时不再废话，直奔主题，“师兄，听说你有闲置的房子，可否方便出租，我一好姐妹急需。”表情包由生动变成一连串恳求。
　　三分钟后，五分钟后，十分钟后，半小时后。
　　李阳阳抱着手机紧张而又焦急地静静等待程远之回消息。
　　可惜半个小时过后，回复如同石沉大海般，焦虑不耐的她果断拨通了打给程远之的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被对方接通。
　　“师兄，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租房子给我呢，今晚一定要给我个准话。”李阳阳难掩语气中的急躁，带着几分威逼耍赖口吻问道。
　　视频画面中，程远之上半身露出上半身来，白色纯棉质的休闲白衫，头发湿露，发梢处还挂着水滴。
　　李阳阳霎时猝然不及，一双眼睛很不自然的挪开，气焰顿时低了不少，弱弱道：“师兄，麻烦可以给我回个消息吗，关于租房子的事。”
　　视频中，程远之抬眸无意地撇了她一眼后，人影突然消失在画面中，不一会儿，李阳阳隐隐听到吹风机的声音。
　　李阳阳不敢轻易挂断电话，敢怒不敢言地继续傻傻等待。
　　十来分钟后，无聊到快要睡着的李阳阳惺忪睡意间突然听到对方喝水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明天给你答复。”
　　李阳阳顿时恢复精神，惊诧又惊喜道：“好的好的，师兄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师兄，晚安。”
　　挂断后，李阳阳仍处于兴奋状态，睡意一扫而空，依她对师兄的了解，没有一口回绝就代表有戏。
　　李阳阳躺在床上，心绪飘飞，思考着能成的可能性，很快地与周公梦中相会去了。
　　程远之望着被挂断后息屏的手机，嘴角不由地扬起幅度，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少见的温柔，回味着方才李阳阳错楞呆傻的表情，如同笨拙的企鹅般，莫名透着可爱。

　　第二天上午一早，隔壁邻床小女孩早早醒来，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来人是一位六十岁上下的女性，一手带着生活用品，一手提着保温盒。
　　女孩见到她时，开心的笑了，主动张开手臂，而后被紧紧抱住。
　　稍后二人用手语交流，女孩起床，接过来人带来的生活用品，简单洗漱后在一旁安静地吃早饭。
　　顾声向来睡眠浅，恰在来人时便被惊醒，正好瞧见二人手语交流的这一幕，眼底闪过诧异，下一瞬刚好与来人目光相遇，后者礼貌友好地朝她笑了笑，走进几步，低声道：“不要介意，医生说我们楠楠脑部控制言语的韦尼克区受损，导致她对语言的理解力出了问题，听不懂周围人讲话，渐渐地就不爱与人交流，将自己封闭起来，等我们注意到时，楠楠已经不会说话了，还好她哥哥一直没放弃，有了积蓄后带楠楠做各种检查，直到今年才检查出楠楠的聋哑不是先天的，医生说手术有望让她变成正常人。”
　　闻言，顾声震惊地看向在一旁安静吃早餐的女孩，这种无声的痛苦经历，她再熟悉不过，在没有语言的世界里，整个世界就像一座孤岛，周围的一切喧嚣与她无关，内心时刻被无助与仿徨充斥，渴望被救赎，渴望光亮。
　　顾声再次看向女孩，小小身影此时正被深秋里升起的第一束晨光所笼罩，周身布满橙光，恰在此时，女孩似有感应般，微笑着抬头与顾声相视一笑。
　　顾声也回以温柔笑意。
　　“您是她的奶奶吗？”顾声本不是喜欢主动和人交流的人，瞧着眼前安静的女孩，心底不免多了些关心。
　　“不是，我是孤儿院的院长，楠楠是我一直收养的孩子，我姓王，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王院长。“”
　　“好的，王院长，希望楠楠早日康复，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顾声由衷说道。
　　“会的，我们一直这样觉得。”

　　神经外科住院部医生办公室里，程远之早早到了，此时正在细致认真地看病人的每一项检查指标，一个细枝末节也不轻易放过。
　　做完准备工作后，程远之拿起一旁的白大褂穿好，跟值班护士交代好手术安排后，往病房走去。
　　作为本科室乃至整个医院人气最高的黄金单身汉，程远之身后，原本还在忙到手忙脚乱的小护士此时正集体犯花痴，便是刚刚被程远之搭话的值班护士也还未回神，好在电脑里有记录，否则美色误工啊。
　　程远之刚查完第一间病房，转身就见到早已在病房门口外候着的李阳阳，两人都身着相同的白大褂，只唯一不同的是李阳阳脖颈处习惯性挂着一只钟型听诊器，用李阳阳的话来说，作为心内科的医生，听诊器就像外科的手术钳，没它不行。
　　“程师兄，早上好啊。”李阳阳笑着主动打招呼道。
　　程远之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应，从她身旁快速走过，视若无物般。
　　程远之在医学方面颇有造诣，但在人际交往中一直是高冷清隽的形象，是以李阳阳早已见怪不怪。
　　收起脸上灿烂的笑意后，李阳阳随即快步跟上程远之的脚步，随他一道进入病房。
　　李阳阳这次聪明了，在程远之查房过程中，只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不再轻易开口。
　　病房里，程远之细致地问询患者术后感觉，检查伤口，根据患者新情况修改医嘱，末了还不忘嘱咐家属照看的微末小事。
　　李阳阳在一旁边看边学，刚入院不久的她作为一名住院医师，查房是天天必备，但很多细枝末节处同程远之一对比，缺少了些医生该有的人文温度，对此，李阳阳对程远之的敬服又多了，心中暗叹难怪程远之在病人心里威望如此之高。
　　待查房快到走廊尽头时，走在前面的程远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一心二用的李阳阳边走边低头做笔记，直到快要撞上他时，李阳阳这才注意到程远之此时正注视着她。
　　程远之伸手抽过李阳阳的随身小笔记本，看了一眼后，一本正经道：“第三行第六个字，是综合‘征’不是综合‘症’，一字之差，病症却是千差万别，作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不要放如此低级的错误，会抹黑医生的名誉。”
　　李阳阳接过小笔记本，立刻就去看程远之指出错误的地方，发现她确实在情急之下将综合征写成了综合症，虽然程远之说得没错，但她听得心里冒气，比起那些毫无医术和医德操守的医生，她一个正经名校毕业的医学博士，怎么到了程远之这里就成了抹黑医生这一光荣职业的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