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及你》宴时舟

3、第 3 章

　　两日后，顾声带外婆去了临城市医院做检查。
　　门诊接诊室里，接诊医生肖主任正专注地给顾声外婆做检查，不时和蔼询问道，“顾声外婆，您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旁的顾声此时不免紧张地看向外婆，隐隐有些不安。
　　外婆患有严重高血压，已经吃了多年的降压药，现在外婆年迈，身体不再硬朗，有过独自一人在家晕倒过的经历，幸得楼上李阿婆发现端倪，将此事告知了顾声，顾声这才意识到外婆一直瞒着她身体不好的事，每次和外婆打电话时，外婆总报喜不报忧，从不肯透露半句身体方面的不适，怕她孤身一人在外工作却还要担忧她的身体。
　　“最近早上起床时会头痛，身体也时常感觉乏力。”听了医生的话后，顾外婆细细想了想缓缓回答道。
　　“视力和听力如何呢？会不会看东西模糊，或者感觉耳朵有时会听不见？”肖医生再次问道。语气一贯的和蔼温和。
　　“上了年纪，惯是老花眼了，没发现有变化。”顾声外婆顿了顿继续道，“倒是有几次老姐妹们抱怨她们在背后叫我我没反应，我一寻思，我压根没听到过呀，平时也习惯一个人了，也就和街坊邻居唠唠嗑。”
　　肖医生轻声宽慰外婆道：“您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出现一些五感退化很正常，放平心态，不用担心，继续好好按时服药，这两天先在医院住几天，我再给您进一步做检查，这段时间就让您孙女好好陪陪您。”
　　“好的，谢谢啦，肖医生。”顾声奶奶眼中含着笑意感激道。
　　“不用客气，先去做检查吧，晚些我再去病房看您。”肖医生一如既往的温和客气道。
　　肖医生与顾声爸爸过去是老同学，与顾声一家也算旧识，她家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对顾声和外婆一向照顾。
　　李阳阳也在这间医院上班，查完房后匆匆赶来，恰好赶到顾声正要陪外婆去做检查，看到顾声眼中隐隐担忧的神情后，主动提出要带外婆去做检查，“外婆，您和声声很少来我们医院，让声声去帮您办理入院手续，我带您去做检查。”
　　“好啊，我们阳阳现在也是一名医生了，你阿婆我们俩真为你骄傲。”顾声外婆欣慰笑道。
　　“外婆，您就别取笑我了，在您们老一辈人名教师面前，我也就是勉强还算过得去吧。”李阳阳笑着道，顺着外婆的话自谦。
　　“医生救死扶伤，一点也不比教师贡献少，都是光荣的职业。”顾声外婆认真道。
　　“哈哈哈哈，好的，外婆，我们都是光荣的职业者。”李阳阳扶着外婆，一时被外婆逗笑了，笑着接老人家的话道。
　　李阳阳搀着外婆，二人往影像科室走去。
　　二人离去后，顾声再次去见了肖医生。
　　“肖叔叔，外婆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顾声小心翼翼地问道，眼里带着焦急与不安。
　　“是顾声啊。”肖医生摘下眼镜，看到顾声去而复返，有些意外。
　　“你外婆的血压近来有些偏高，目前也出现了一些症状，需要进一步深入检查才能确定，不要太过忧心。”
　　“嗯。谢谢肖叔叔。”顾声稍稍安心不少，礼貌道谢后离开。

　　“声声，你怎么了，看你总是在发愣，心不在焉的。”办理好住院后，李阳阳此时正和顾声在医院附近一家咖啡厅内，见顾声此时正盯着甜品发呆，情绪低落，关心问道。
　　“阳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这些年来总是一味选择逃避，不仅让外婆独自承受这些伤痛，还要为我担心。”顾声愧疚说出心声。
　　毕业以后，她拼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潜意识地选择故意遗忘过去，和外婆通电话时每当问起外婆病情时也总是被外婆说还好而浅浅带过，从未认真深究过外婆是否是因为害怕麻烦她而绝口不提自己的病情，这么些年，但凡能多回来陪陪外婆，心里的内疚与后悔也不会如此之深。
　　看到顾声无比自责的模样，身为好友的李阳阳何尝不知这些年来顾声的不易，很能体会到顾声此时眼中的悲痛。
　　身为医生的她，纵是见惯生死，但对生命依然充满敬畏，每一个生命的逝去，给身边的亲人留下的痛苦是无尽的，任凭时光如何抹平，美好的记忆总是永恒的，对活着的人而言，幸福与痛苦相依。
　　“声声，那不是你的错，那怪就怪老天捉弄人吧。”李阳阳心疼地抱住顾声，轻声宽慰道，“想哭就哭出来，这样心里会好受点。”
　　咖啡厅外，刚参加完学术会议归来的程远之透过玻璃橱窗，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同门师妹李阳阳此时正与另一个女孩坐在角落，二人依偎着，他虽瞧不太清，却也能隐隐猜到那女孩在哭泣，神情带着让人心疼的悲伤，他静静驻足片刻后转身无声离去。

　　临城市住院部十六楼神经外科一间靠近走廊尽头的普通病房里，白色充斥着整个病房，顾声静静端详病床上正熟睡的外婆，一滴眼泪无声滑落，不知何时，外婆已经如此年迈了。
　　外婆醒来时，病房中，因为暂时还没有新的患者住进来，病房中只有顾声和外婆。
　　“外婆，要不要先喝点水再吃饭？”顾声帮外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后，关切问道。
　　“好呀。”顾声外婆看着陪伴在身旁的孙女，和蔼笑道。
　　顾声将事先倒好的温水端给外婆后，又给外婆在病床上搭了临时桌子，方便外婆吃饭，而后才将打包带来的保温盒打开放在外婆身前，接过水杯，将勺子擦净后才递给外婆。
　　顾声外婆喜欢吃水蒸蛋，特意打包了一份，味道虽比不上亲自做的，但是外婆还是很开心的吃完了。
　　祖孙俩吃完午饭后，顾声又陪着外婆休息了会儿。
　　下午时分，肖主任忙完来病房看望外婆，病房中，外婆还在熟睡中，肖主任不便打扰，何况此事并无适合直接告知病人。
　　将顾声叫到办公室后，屋中短暂沉默，肖驰主任犹豫再三，终还是不忍道：“声声，你外婆这次情况可能很严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刹那间，顾声震惊无措地看向肖主任，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外婆核磁共振显示脑部有包块，目前考虑肿瘤的可能性较大，具体良恶性及分期需要取下来送病理科活检才知道。”
　　肖主任心疼地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顾声，如实道。
　　真相往往残忍，生离与死别，总是悄悄地来临，带走我们最爱的人。
　　“外婆会很痛苦吗？”顾声崩溃的痛苦情绪缓和后，不得不被迫接受外婆脑部长了肿瘤这一残酷事实。
　　“嗯，肿瘤会压迫神经，剧烈的头痛，视力模糊，听力减退，吞咽困难，偏瘫甚至死亡。”
　　屋中再次沉默，顾声心疼如刀搅，原来，外婆独自一人承受着如此多的痛苦。
　　“麻烦肖叔叔暂时先瞒着外婆，等确诊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她。”顾声哑声道。
　　“好的，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要和叔叔客气。”肖主任担忧望向顾声道。
　　“谢谢叔叔。”
　　神经外科住院部冗长的走廊尽头，顾声死死压抑着快要崩溃了的情绪，在昏暗无人的楼梯间内无措地失声痛哭。

　　傍晚时分，夜色匆匆来临，白炽灯光也无法驱散顾声心头的昏暗。
　　“顾声外婆，今天的检查报告显示您脑子里长了一个小肉瘤，需要做个小手术把它拿掉，我给您安排了后天的手术，这两天您放松心态，好好休息，别太紧张。”
　　肖主任身后，跟着一群一同来查房的年轻医生，程远之也在其中，看到顾声时，他一眼认出了眼前的女孩，眼睛微微红肿，眉眼间充斥着淡淡的忧郁，从他们进来后，始终安安静静地站在床前，一脸平静。
　　默默打量片刻后，程远之收回视线时恰遇肖主任看过来，耳边霎时响起肖主任沉稳的声音，“小程，顾声外婆就由你负责了。”
　　“好的，主任。”年轻的声音回道。
　　“麻烦你们了。”顾声外婆由衷感激道。
　　肖驰医生是临城有名的神经外科医学专家，因着与顾声爸爸从前的关系，对她们不免多照顾些，安排了从国外学成归来专攻颅脑肿瘤且还年轻有为的程远之来负责顾声外婆。
　　“顾声啊，以后你外婆有事直接找程医生，你们都是年轻人，不要害怕彼此麻烦。”肖主任离开病房时，对相送的顾声道。
　　“好的，谢谢肖叔叔。”顾声感激道，继而看向身旁不远处的程医生，轻声道：“以后就拜托程医生了。”
　　“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