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剑霜寒》叶司梧

19、无涯

　　苏慕梨端坐在灵舟之上，抬头仰望，只见数座巍峨挺拔的山峰屹立在天穹之下，峰峦叠嶂，气势磅礴。云层在峰间缓缓流动，宛如流动的银河，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璇霄丹阙般，美不胜收。

　　伴随着破空之声，不时有流光闪过，那是驭使各种法器飞行的身影在众峰间穿梭。

　　秦一凡操控灵舟降落在右侧一座苍翠欲滴的山峰脚下。
　　山脚大门处，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石碑，上刻“昭武峰”三个大字。

　　他表明来意，请守卫通报后，又驭驶灵舟朝半山腰处的建筑群飞去。

　　将灵舟停在一处宽敞、平坦的广场上，秦一凡带着苏慕梨走向前方一座雄浑壮观、富丽堂皇的大殿。

　　他边走边介绍道：“这里是内务堂，负责处理宗门内的大小事务。初入内门的弟子，均需要来此报道，安排住宿、领取相应的修行物资。”

　　苏慕梨略微颔首，跟在秦一凡身后迈过门槛，步入大殿之中。

　　殿内，众多修士正在专注地处理着各种事务。

　　一位须发皆白的修士看到秦一凡，忙起身相迎，“秦长老，几日不见，这么快就又有弟子要入内门了？”

　　秦一凡面带笑意，与他寒暄几句，随后指向苏慕梨，“这位是三年前入门的弟子苏慕梨，已于昨日筑基，烦请田老登记在册。”

　　田老看向苏慕梨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夸赞道：“入门三年便筑基，前途不可限量！还是秦长老有眼光，这届新弟子三年内的筑基率远超往届。”

　　说完，他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厚厚的内门弟子名册，打开其中空白的一页，嘱苏慕梨把右手放置其上，向内输入一道灵力。

　　苏慕梨依言照做，在册子上留下独属于她的灵力烙印。

　　“完成登记，你的弟子令牌便激活了传讯功能，可以接受内务堂发送的讯息，与同门联络。不过，想要与金丹境以上的强者传讯，需要申请通过方可。”

　　向苏慕梨交代完这些，田老唤来一位年轻修士，将内门地图、弟子服饰、一块中品灵石以及一块刻有门牌号的木牌取来交给苏慕梨。

　　苏慕梨接过这些物品，把它们放入储物袋中，随后，跟随秦一凡走出内务堂。

　　秦一凡再次召唤出灵舟，载着苏慕梨飞向居中那座更为高大雄伟的山峰。

　　灵舟之上，秦一凡望着面色平静，并未像其他弟子那般展现出对进入内门欣喜之情的苏慕梨，温和地解说道：“我们现在要去的无涯峰，是内门年轻弟子学习、生活之地。峰名取自学海无涯之意，寓意修行之路永无止境。无涯峰前山，分布着剑、丹、符、阵、器等不同课室，后山是内门弟子的集舍。”

　　随着秦一凡话声落下，灵舟稳稳地降落在一片古朴典雅的建筑群前。

　　面前是数排由木楼和翠竹构成的院落，左侧院落群最前方挂着“星海居”的匾额，右侧则是“月华居”。

　　秦一凡望向右侧方向，对苏慕梨道：“月华居是无涯峰的女修集舍，木牌上的门牌号对应的便是你的居所。”

　　苏慕梨应了一声，谢过秦一凡，走下灵舟。

　　秦一凡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迟疑片刻后，终于还是开口叫住了她：“苏慕梨——”

　　苏慕梨闻声回头，秦一凡迎着她的目光，语气诚恳地道：“之前，是我有眼无珠，误将你视作庸才，我在此向你道歉。”

　　苏慕梨明白他所说何事，唇角微微上扬：“秦长老，无需如此。我知您是爱才心切，担心我影响纪瑄修炼，才会言语过激。”

　　见苏慕梨并未对他心生怨怼，秦一凡莫名松了一口气，“去吧，我期待你在内门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

　　苏慕梨踏进月华居时已是巳时，大多数内门弟子此刻正在前山上课，集舍内十分冷清。

　　她低头看了看木牌上刻着的“叁柒肆”几个字，顺着指示牌朝第三排木楼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第七间房屋门口。

　　木门平整，上面没有挂锁，苏慕梨轻推一下，房门却未动。
　　稍作思忖，她将木牌贴近木门，伴随着一道轻微的“咔嚓”声，房门缓缓开启，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间整洁雅致的屋子。

　　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四张并排摆放的床铺，外面三张铺着浅蓝色的床褥，只有最里侧那张床尾刻着“肆”字的床空着。

　　苏慕梨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的物品，有条不紊地整理起来。很快，属于她的那片空间便被布置妥当。

　　她拿出传讯玉简，准备给纪瑄发送消息时，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在纪瑄的传讯玉简上留过自己的灵力烙印，无法直接联系。

　　不过，幸好弟子令牌如今已有了传讯功能。

　　她散出一缕神念，进入令牌之中，在烟霞峰弟子的名单中找到纪瑄的名字，神念化作“我来了”三个字，发送出去。

　　随后，拿起内门地图，找到无涯峰所在，仔细端详起来。

　　一边看，一边在脑海中构建出无涯峰的地形和各个课室的分布。两遍过后，无涯峰的全貌已经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想了想，暂未有其它待做之事，苏慕梨盘腿坐在榻上，静心打坐。

　　无涯峰的灵气比碧岫峰云渺台的更为浓郁，随着她的一呼一吸，灵气源源不断地入体。她引导着这些灵气在经脉中流转，将其炼化为灵力。

　　——

　　日暮时分，前山的内门弟子结束一天的学习，纷纷踏上归途，返回后山集舍。

　　叁柒肆号房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慕梨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循声看去。

　　从门外走进来的唐小昭看到肆号铺来了新室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她热情地对苏慕梨打招呼：“师妹好，欢迎来到叁柒肆！我是唐小昭，四年前入的内门，现在正在丹堂学习炼丹。”

　　苏慕梨含笑回应：“唐师姐，你好，我叫苏慕梨。”

　　唐小昭坐到叁号铺上，晃动着双腿，好奇中带着点期待地问道：“苏师妹，明日你是准备试学，还是已经想好选择哪个方向专修了？”

　　太玄宗初入无涯峰的内门弟子，均有一个月的试学时间，可以前往剑、丹、符、阵、器等不同课室听讲，充分了解不同修炼方向的特色后，再确定自己要走哪条路。

　　苏慕梨自幼习剑，又背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因此，暂不打算在其他方向上花费时间，听到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答道：“我选剑。”

　　“可惜师妹不学炼丹，不然我们就可以一起作伴了。”唐小昭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另外两个室友也相继归来。

　　壹号铺的乐瑶，个子高挑、长相英气，是一名剑修。

　　贰号铺的沈薇，长相甜美、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是一名器修。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各自坐到自己的床铺上，开始打坐修炼。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灵气波动，每个人都在默默地提升自己的修为。

　　——

　　烟霞峰，演武场。

　　身着黑色劲装的纪瑄，刚刚结束与许哲的比试，瘫坐在地。

　　休息片刻，他对自己施了个除尘术，将身上的尘埃和汗水尽数去除，然后向众位师兄告退，返回自己位于半山腰的洞府。

　　走到洞府外，纪瑄目光掠过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棠梨树，不由想起苏慕梨。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小姐的消息，不知道三年之期已过，她的修为有没有突破至炼气七层，自己送去的灵石有没有派上用场，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进入洞府，纪瑄洗漱一番，准备换上内门弟子统一的青色道服时，发现与道服放在一处的弟子令牌在微微震动。

　　宗门弟子令牌虽然具备传讯功能，但因发送的信息需经过宗门的中转和过滤，因此，弟子私下大都会使用更为私密的传讯玉简互相联系。

　　谁会通过弟子令牌找我？难道是内务堂发布了什么新规定？亦或是昭武堂发放了处罚公告？

　　疑惑中，纪瑄散出一缕神念进入令牌，当他看到发讯人那一栏显示的“无涯峰苏慕梨”几个字时，心跳瞬间加速，激动地大叫一声蹦了起来。

　　——

　　次日，苏慕梨与乐瑶结伴前往无涯峰前山剑堂。

　　乐瑶把苏慕梨带至初级剑堂课室外，叮嘱几句离开，苏慕梨抬步迈入课室。

　　初级剑堂内汇聚了一群与苏慕梨一样刚刚进入内门不久的年轻弟子。

　　比苏慕梨早入内门几日的钱明峻、尹翊等人都身在其中。

　　坐在课室不同位置的二人看到苏慕梨走进课室时，皆嘴巴大张，眼中满是诧异。

　　尹翊低下头躲开苏慕梨的视线。
　　当初，他因为苏慕梨跟着纪瑄买一送一进入宗门之事，对她极为不喜。回到宗门后，大肆宣扬此事，令她成为外门笑柄。

　　可谁知，她这个下品灵根弟子，用三年时间便赶上了自己这个中品灵根弟子十三年的努力。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钱明峻则是一头雾水。
　　他筑基后本想找苏慕梨复仇，那时她分明还只是炼气一层的修为，怎么短短几日过去，竟然已经筑基了？

　　许是感觉到钱明峻的注视，苏慕梨远远地望了他一眼。
　　钱明峻瞬间感觉浑身骨骼仿佛要散架一般的疼痛，在外门遭受的那几顿毒打又重现眼前，如同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此刻，钱明峻心中庆幸万分，那日在槐香院他忍住了动手的冲动。否则，面对如今武力高强且已经筑基的苏慕梨，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未来的内门生活将会如何惨烈。

　　坐在钱明峻旁边的师兄陈益，见新来的小师妹容貌出众，心生搭讪之意，起身刚要开口，却被钱明峻一把拉住衣袖，低声警告：“你最好离她远点。”

　　陈益感到奇怪，不解地问：“为何？”

　　钱明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别问那么多，听我的，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