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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太子主持寿宴,誓要夺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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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沉浸在晏余青这段过往中,手中的热茶放凉了都不知道。他盯着会客厅外那一方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庭院,耳畔是晏余青说得渐渐沙哑的嗓音。
深夜里的一丝冬风吹来,陆渊的身子打了个冷颤,这才从回忆中惊醒。
陆渊看了看已经有些疲惫的晏余青,问道:“晏老板,你不像是如此多话的人,毕竟你嗓子金贵得紧。今夜与我讲这么多前尘往事,不只是为了感谢我和阿弃小时候对你的帮助吧。”
晏余青素淡的眉眼上挑,颇有些惊艳:“小陆将军果然是观察入微啊,你怎知我对你有所求?”
陆渊起身,将茶杯里凉透了的茶水全都倒在了庭院中一刻已经叶子掉光了的玉兰树下,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纷乱的枝头倾泻在陆渊的头顶。
陆渊隔了晏余青十步之遥,就这样在月下冲他道:“若你只是想讲故事,在余梦苑就可以三言两语讲完了。如今大费周章带我来这个院落,无非是想将我带回到过去,产生对你的同情。而且,你所求之事,阿弃做不到,所以你才要我帮你。”
晏余青突然放松地全身靠在椅子上,看着身处在月光氤氲中的陆渊,这个人竟会如此通透聪颖,也难怪阿弃会心甘情愿只与他一起了。
晏余青道:“小陆将军,你所言不错,都确实对你有事相求,此事三殿下不便出手,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求助于你。”
陆渊道:“何事?”
这事在晏余青心里早已苦思了千百回,他道:“下月去宫中为皇上唱戏,是好事,也是坏事。若我行差就错,只怕会牵连整个余梦苑。到时,我会带几个从小长大的师弟入宫。剩下的余梦苑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请小陆将军提前将他们送往安全的地方,包括这院落里的十几个孩子,我不想他们出事。”
保护几十个人,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事儿为何阿弃做不到,而陆渊做得到?
陆渊疑惑道:“此事倒是不难,我大可先将他们安置在我营中,也不会有人无聊到来我这里闹事。只是以晏老板的经验,即便是皇后在台下听戏,你也不至于紧张到失手,何必操这些没用的心?更何况,宫中还有阿弃。”
晏余青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悲凉,好似已看破世间人情冷暖,他沉默了一阵,终究没有说出为什么,只是道了一句:“小陆将军,说出去的话,就是那泼出去的水,你既答应了,便够了。如今夜已深,这里也不便留客,小陆将军还请回吧。”
陆渊就这样被不明不白地带到了陌生又熟悉的院落中,又不明不白地被请了出去,他几番思索,隐约猜到晏余青的心事重重究竟是为何,但心下又不十分确定。
他孤身走过长安城中一条条安静又凄冷的街道,停在了当时初遇阿弃的地方。
西城白日里吵闹喧哗的菜场,此时也像是沉睡了一般,失去了生气。借着月光,他找到了当时阿弃拿着破碗坐着的那方角落。
那原本是一个半塌的草棚,现在只留下了一根早已腐朽的护栏。当时的小阿弃就坐在护栏上,端了一只有缺口的陶碗,晃荡着两条腿,既不看路过的人群,也不和其他人一样放声乞讨,只是在那里盯着头顶的大太阳看呀看。
那时候的小阿弃啊,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太阳,终于看累了,跳下护栏,走到墙角,坐在稻草席上,放下碗,闭着眼,抱着腿缩起身子,抬起苍白的小脸,任由阳光打在他身上。
陆渊那日其实已经在一旁悄悄看了他很久,他也不知为何,一眼看到阿弃,就觉得他与所有人都不同,他不应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
那个孩子,像是一樽干净又透明的琉璃,在肮脏的街市里也能有自己的流光溢彩,照耀得陆渊的眼神里只留得下这么一个人。一直到有人欺负阿弃,陆渊才不得不现身,主动将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带到自己身边。
他说不出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越来越会心疼阿弃,但他从那时就知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让他身上的光芒可以更加璀璨。
如今,阿弃已经成为齐国上下全民皆知的三殿下,手中大权在握,朝中支持他的官员很多,更有不少人给他出主意,希望他能将太子取而代之。
陆渊想到此,便在街头叹了口气,若阿弃单凭自己的本事干掉太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仅仅半年多,他已经拆散了太子党的势力群体,六部之中有三部都已经换了人马。但太子背后有皇后和秦太傅的支撑,阿弃要怎么应对?
武将出身的陆渊在宫中政事上能帮上皇甫麒的地方着实不多,离年关越近,皇甫麒越是忙得脚不沾地。
一面是,皇甫麒在皇帝的安排下处理户部来年的预算,各地拿着当年政绩索要来年预算的折子史无前例得多,在贺昀的帮助下皇甫麒知道了不少情况,了解完还要查查这些人出身哪科,拜的哪门,家里又和朝中有哪些关系,往年又和户部取了多少银两。
光缕清这些,就已消耗掉不少精力,回头再对这些人的折子细细斟酌,一来二去倒是拿捏掉了不少水分,给各部都分配了恰到好处的银两。
另一面是,皇宫内部各处,要依时令节庆,大搞特搞各种过节庆典,一年到头的节日竟是一个都不能少。皇甫麒自己倒是很不欣赏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但架不住后宫那些人,一年到头来唯独盼着年底这些节日图个热闹,预算是砍了又砍,最终还是让礼部按照后宫的要求顺顺利利办了,没给皇家少一分面子。
前前后后一番忙碌,眨眼就到了腊月,但算来算去处理的那些公事,总归是两个字——妥当。
但东宫却因皇甫麒的胜券在握乱了阵脚,一向稳居高位的太子在皇甫麒回宫前哪里受过如此冷遇,现在成日里动辄对手下打骂,日日将秦太傅请到殿内议事,每天都要与太傅聊个把时辰才放他离宫,聊的不是别的,就是如何趁年关之前,增加皇帝对太子的信任。
凭借秦太傅多年陪伴在皇帝身侧的了解,年关将至,除了传统的祭天典礼之外,最重要的事就是为皇帝贺寿,而今年恰巧逢皇帝的六十大寿,理所应当大大地庆贺一番。
早从下半年开始,朝中各大官员都已经在四处搜罗奇珍异宝,等着年底上贡,以获得皇帝的青睐,有奇花异石,有金银玉器,巧得有形态各异的礼花,妙得有手艺精绝的工艺品。
为了让自己的献礼可以在今年皇帝的大寿中脱颖而出,太子主动请缨主持本次寿宴,命秦太傅将各地准备的生辰纲全都过了一遍,将与自己同类的礼品全部找理由剔除,保留了些二流三流无功无过的礼品,大抵都是些玉如意、金寿桃、珊瑚珠之类宫中常见的宝贝。
原本寿宴的举办,往年都是由礼部的张元奉来操持,如今把年底最重要的一项事务交了出去,反倒让这个白胡子老头闲下来了。
张元奉时不时跑三皇子寝宫殿里去问安,就为了解下太子那边的准备情况,谁知皇甫麒作壁上观,一问三不知,只道今年礼部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礼制,至于寿宴一事,既然太子乐意尽孝,便全让太子那边做主了,礼部的人一不能主动去问,二更不能私下派人打听,免得被人背后议论礼部做事没了分寸,该做什么做什么,若是祭天典礼结束后闲来无事,还不如回家含饴弄孙。
张元奉白眉一挑,道了一句卑职明白,还想了解三殿下到底准备了什么好礼奉上,是否还要像往年一般作画。皇甫麒捧着书的手顿了一顿,摇摇头,没再言语。
皇甫麒本就是无话不多说的性格,张元奉见他已经垂头继续读书了,也不好再打扰,只能好摇摇摆摆迈着方步回了府,只等着大寿当天看太子究竟能把寿宴搞成什么样了。
古往今来,任何一国的君王大寿都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决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和逾矩。此前齐国皇帝的大寿,均由礼部接手,礼部上下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提前一年就开始草拟流程,挑选器具和礼单,将所有祝词全都烂熟于心。如今礼部全都闲下来,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按照往年的惯例,皇帝大寿,仪式颇为繁琐。晨起洗漱之后,先要由礼部司仪陪着前往祭天祭祖,既有天子之身,便要告慰神明,感恩祖先;近午饭时分,返回宫中大宴群臣和四境外宾,接受四方喜气洋洋的朝贺,光献礼的部分就耗时几个时辰,一直忙到晚上,皇帝才能与皇子和后宫妃子一起享受家宴,由太子领头率各个皇子逐一向父皇进献礼物,之后再由皇后代表后宫诸多嫔妃一起行礼。
从天未明再到夜已深的一整套仪式做下来,才算是一场完整的大寿。其间的辛苦与琐碎,自是不必说,就连只是陪在皇帝身侧的礼部小侍郎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后方站一天,都早已酸软无力,更何况整天陪在皇帝身边的司仪。
太子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最多只有祭天仪式才肯出宫门一趟,却自告奋勇接下来大寿这一摊子事,也不知究竟是底气太足,还是压根不知其中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