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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神秘山林里透露衷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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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已经临近。
皇甫麒在陆府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对武学没什么兴趣,但被陆渊耳濡目染多年,比常人的知觉更敏感,手脚也更快些。
听到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苏木的身侧由远而近,瞬间就要破草而出,缠上苏木,而皇甫麒手起刀落,将一丛刚到苏木小腿的绿草全部砍掉,刀尖立刻见血。其动作之利索,断无一点皇宫中文弱画师的模样。
苏木被吓得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眶打转,已然忘了尖叫。
是一条全身青绿色的小蛇,蛇身细长,通体滑腻,皇甫麒捂着苏木的眼睛,将被刀劈成两半的蛇仍至远处,这才放开苏木,“这种蛇,善逐人,行如飞,被咬到如果不尽快救治,很快你就没有意识了。”
苏木顾不得听皇甫麒的介绍,也不想知道皇甫麒从哪里知道这蛇的背景,光是想起自己刚刚被一条蛇追了一路,双腿就已经发软,再也说不出话。
皇甫麒看苏木完全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神色软了起来,温和道:“别怕。”
而这一声别怕,更是对山下的陆渊说的。
陆渊坐在药庐门口,一言不发地望着圣荫山,表面淡定不语,内心却揪成了乱麻,宁可不知医师失踪的真相,也要皇甫麒安然无恙地回来。
日头高照,充足的光线笼罩在皇陆渊四周,但他却四肢冰凉,四周的阳光无论如何都暖不了他身上的寒意。
他身后的阿娘,依然一根又一根的抽着旱烟,浑浊的双眼在烟味中趁得更加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甫麒与苏木在丛林里休息了一会儿,苏木这才缓过神来,强装镇静道:“其实我不怕被毒蛇咬,我只是被那个突然而至的东西吓到了。”
皇甫麒知道苏木是在找回身为医师的自尊心,便恢复了往常的寡言冷静,带着苏木继续前进。
其实皇甫麒能说出那句“别怕”也已经很勉强了,苏木不是听不出他呼吸的节奏已经错乱了,此时不忍再给皇甫麒增加负担。
苏木在皇甫麒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背脊,抬眼看四周的雾气渐浓,她也闻到空气里有很多她不了解的东西在蔓延。
眼前的色彩渐多,好似天上的七彩虹桥掉落在了山林里,五颜六色的花朵不提,就连树叶子也是红黄绿各色皆有。
随着太阳光的射入,林间水分蒸发愈加浓烈,苏木的嘴唇出现干裂的痛感,每走几步就要喝一点水,很快随身携带的水壶眼看就要见底了,只好借过皇甫麒的水壶就着喝,然而水源有限,两个人只能省着用。
苏木道:“如果下雨就好了。”
苏木拉拉皇甫麒的衣角,选在一处倒下的粗壮树干下坐着休息,而此时已经午后,苏木与皇甫麒都有些困意,便合上了双眼假寐。
才刚一会儿,皇甫麒便觉得之前恼人的强烈光线没有了,有凉风袭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正觉得身心舒畅之时,想到前后反差未免太大,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
之前是日照郁蒸,此刻却是风雨前兆。
头顶的风云快速变换着,转眼间大片乌云滚滚而至,整座山林笼罩在阴暗之中,皇甫麒听到鸟儿扑着翅膀惊声鸣叫,嘶鸣之声异常悲怆尖锐,也看到身边的草丛有小动物在迅速穿过,藏于树上的百足虫也迅速爬下树干钻入草丛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难道是逃命去了?
皇甫麒推醒苏木,没等她清醒过来,便火速拽着她躲在一株枝叶茂盛叶形宽大的梧桐树下挡雨。
说话间,雷雨倾盆而至,浇散了之前的闷热,却增加了两人的寒意,尽管背上的包裹已经被打湿,却也要找出湿外套披着。
苏木背后的竹篓子更是漏水一般,滴滴答答个不停。
苏木玩笑道:“现在不热也不渴了,却成了发冷了。”
皇甫麒看向她,本是发干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虽苏木再三推辞,还是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苏木自觉亏欠,也知道两个人暂时无法前行,就靠着树干给皇甫麒讲起了故事,索性当做解闷。
“我从圣荫山被族长带回来的故事,镇子里每个人都知道。但没有人知道我其实身子骨很弱,为了养活我,老族长给我吃了很多很多的药。那个时候师父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总是为了帮我摘最好的草药,不管什么天气,都亲自上圣荫山采药。想来这个地方,说不定他也来过……”
苏木撩开自己的眉心坠,露出额头中间的一道疤痕:“呐,这就是我吃药的证据。吃药太苦了,小时候不愿意吃的时候就满院子跑,正好撞到了一个瓷瓶子,人就扑在了地上,额头留下了疤。师父当时还小,看着我流血的额头都吓得不敢说话了,也因为这样对我很愧疚,后来亲手给我做了这个漂亮的眉心坠。”
苏木轻轻取下额上的眉心坠,看向它的眼神欢喜得紧。眉心坠随着苏木的动作依然可以看到有暗紫色的液体在晃动,没成想这眉心坠竟是一个小小的容器。
皇甫麒原本就对女人之物没什么兴趣,扫了一眼也没细看,只想闭目养神,只盼着骤雨早日停下,莫耽误自己回去救陆渊。
可那苏木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讲起往事来竟比陆渊话还多,竟然历数了明允不喜欢她的数十条原因:
“陆弃,你说是不是因为我额上有那么明显的一个疤痕,所以我师父才不喜欢我?”
“我知道我师父不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嫌弃我笨吗?一本药经,我全背下来花了半个月,我师父竟然一天就背下来了。怪不得老族长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而我只能做个庸才。”
“我是不是不会涂抹胭脂,比不得别的姑娘香?我身上只有一股子百药居的药味儿。”
“啊,我还没出过明璟镇,但早些年他刚做族长的时候倒是经常出去,还去过长安,他是不是在外面见了什么绝色佳人,所以念念不忘?”
“我师父在外治病救人倒是侠义心肠,但在府内冷得不得了,我犯个小错都要我手抄书,犯了大错就打我手心。你说世上能有几人能受得了他外热内冷的坏脾气,可他怎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皇甫麒睡意刚起,脑里的瞌睡虫就被苏木一套“不喜欢”的理论给灭了,揉了揉太阳穴,冷哼了一声:“因为你话太多了。”
苏木猛地用手捂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向皇甫麒。
看皇甫麒一副闲适赏雨的模样,这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心下不甘,立刻回嘴:“你兄长话也不少,你怎么却喜欢他?”
皇甫麒收起看向山顶的眼神,落在了苏木额上重新戴好的眉心坠上,“……他可不一样。”
“我和陆渊怎么不一样了?人不都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睛的,他怎么就招你喜欢,我怎么就不被师父待见?”
皇甫麒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离不开他。”
苏木道:“那不是跟我和师父一样的吗?”
皇甫麒合上眼睛不去看苏木:“不一样,他和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一样。”
苏木惊诧:“……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早下定论。”
皇甫麒肯定道:“那是你没经历过我的人生。”
皇甫麒见苏木总是将话题扯回陆渊,便闭紧了嘴,无论苏木怎么拿自己与陆渊对比,他都不会与苏木再提起陆渊,仿佛陆渊这两个字都是苏木不配提起的。
苏木见纠缠了一阵无望,本想看看到底陆渊究竟做了些什么,竟然能让皇甫麒这么寡言冷语的人为之倾心,结果自己倒是讨了一堆不自在。
于是只好将话题转回喝药:“无论我做什么,都会带着眉心坠,这是他亲手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我收到的唯一的一份礼物。现在啊,我虽然不需要每天都吃药,但每到初一、十五就必须乖乖喝药。”
皇甫麒想起那天在族长府内的新月样子,正是初一。族长要她喝药的严肃样子,这么想来倒是有原由的。
“你知道吗?我那么听话的去喝药去学医,都是因为我喜欢他。”苏木突然将头扭到一边,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对我没有爱,我一直都知道。”
圣荫山上的大雨倾盆,苏木哭泣的尾音消失在凌厉的风声中,对女性不敏感的皇甫麒分辨不清苏木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只看到苏木说完那句话一直在拿手背擦脸。
苏木哭道:“他只要干净利落的拒绝我一次,我就可以立刻离开明璟镇。我可以躲在深山老林里被野兽吃掉,也愿意走到山外的集市被狡诈的商人欺负,只要离开他,去哪里做什么都行。”
“无论我怎么亲近他,他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所以一定不爱我,他不爱我,却不肯说,总是吊着我!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无法拒绝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他禁我足我便呆在府内,他教我医术我便只去百药居救人,他罚我抄经百遍我不吃不喝都会全部完成。我会一直听他的话,一直呆在他身边,直到他说不需要我,我便可以毫无牵挂地走掉。”
可是他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