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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是祭司胜似祭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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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洞里的东西,摆明了是霍珠早年打江山攒起来的藏品,能被霍珠守护了这么多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李灏也一定知道这里机关遍布,所以才会在刚刚拦下藏央,只是先派一队卫兵试探了试探。
陆渊想及此,内心呸了一声,什么兵不厌诈,怕不是霍珠想独吞这里的东西吧。
看李灏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想必猜到了霍珠在这里一定会安插机关,但他也并不知道这里机关的秘密,只知道派人来此活活丧命。
陆渊看向山洞入口处的洞门,洞门是一整块石板,上中下分别也用青铜镶了狼牛羊三种动物的头,其中狼头无嘴,正面朝西;牛头无眼,正面朝东;羊头无角,目光越过眼前的几人,直直盯着门口的空地,犹如三尊奇形怪状的守门神。
这三种动物形状本就骇人,再加上姿态诡异,想起西夏百姓口口相传的种种神鬼传说,陆渊在冰天雪地里头一回觉得头皮发麻。再一看藏央,藏央不比那四个残活下来的卫兵好到哪里去,一看到这三种动物便吓得跪了下去行起了大礼。
眼看是指望不上这群人了,陆渊迅速回到李灏身边,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通,看李灏脸上一副了然的样子,陆渊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眼看天色将黑,数百人都在雪地里过夜,等明早起来,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围绕在李灏身边的一些卫兵已经开始低声交谈个不停,甚至有人一筹莫展开始感慨是不是气数已绝,明明是自己首领留下的宝贝,可自己人却是束手无策,怕这霍珠首领是不是存了二心,想将大家都困死在雪山里。
那人声音细小,可也架不住李灏耳朵尖,手掌轻抬,不知道从袖子里射出了什么,那人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陆渊眼角余光撇了下,果然是袖里针。
陆老将军在陆渊小时候就对他说过,四境敌国中,最难对付的军队便是西夏元帅李灏之兵。李灏为人冷酷,对谁也不信,除擅长使刀之外,最拿手的便是袖里针。一个近守,一个远攻,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从李灏身上讨到过什么便宜。
一时,周围没有人敢再说话,只有山间时不时传来几声枯枝掉落的声音,静得吓人。
李灏这时才理了理衣角站了起来,像是休整够了,面色还有些红润:“仓吉,过来。”
只听李灏这么一叫,陆渊一颗心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皇甫麒心知自己在蛮人里的名字为仓吉,又感觉到李灏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抬起头与李灏对视。
但皇甫麒心内也并无焦急,毕竟陆渊陪在自己身边,若是真有什么事,陆渊必定会拼死护他。
皇甫麒张了张嘴,嗓子像是塞了一把沙子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发出啊唔嗯几个简单的音节。
陆渊这时赶紧上前来扶着皇甫麒,朝李灏说道:“李灏元帅,是我们对仓吉照顾不周。前几日路遇风雪,仓吉染了风寒,高烧不止,这两日稍好些方能走动,但嗓子却是烧坏了,能发声,但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估计还要休息个几天,才能恢复。”
李灏听完这话皱了皱眉头,半晌说了下:“我听这这洞门古怪,像是古时三圣祭天的模样,仓吉可有办法?”
皇甫麒和陆渊对视了一下,原来仓吉被保护起来,是因为他真实身份是个祭司。
西夏五花八门的传说很多,但这些传说中最终战胜鬼怪的都是蛮人的祭司。蛮人对祭司要求极高,祭司明面上看着是天赐圣子,但说白了就是出生于阴时阴日,无父无母无兄无妹,一生孤苦潦倒,更惨的是往往死得早。
所以这些祭司往往都会被历代国主保护起来,只有遇到登基或者换代等关键时刻,才会请祭司占卜问天。
陆渊心想,皇甫麒在质子府困了六年,哪里会有祭司的本事,但也没办法,只能暗地里拽了拽了皇甫麒的袖子,示意他点头,随后带着皇甫麒来到洞门前查看。
“大祭司来了,你们还不赶紧让开?”陆渊心内说不出的焦躁,对这些人也没了好脾气,将藏央和其他卫兵都赶回了李灏那堆人身边。看他们走远,才恢复了语调跟皇甫麒说话。
“阿弃,我觉得我们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谁知道被我抓起来的仓吉竟是个祭司。那帮人嘴太硬,一个个宁死都不肯泄露身份。让你顶了个祭司的头衔,可你又不懂这些,我们在这岂不是会暴露?”
陆渊背着手在洞门口走来走去,不停的叹气,时不时看向皇甫麒那双无辜的琥珀色眸子,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从袖子里掏出那只木制的鸽子递给皇甫麒,急吼吼地说道,“你不可在此久留,待会儿你一定要使劲儿跑,拿着这只鸽子跑到林子里,再找个空地拆开这个鸽子。”
皇甫麒本不想理陆渊罗里吧嗦的一大坨废话,生死关头,这人竟然要自己先跑,难不成自己还能跑得过满足几百个大汉?
但听到鸽子的时候,好奇的问道:“这鸽子还是小时候我给你做的生日礼物,里面都是实心的木头,拆开有什么意义?”
陆渊瞥了他一眼:“前几年我闲时对这木头鸽子做了手脚,在里面放了两枚极小的信号弹。你且去到一处宽敞的地方,只需将鸽子尾巴拔掉,这颗信号弹就会露出来,你只要将这枚信号弹抛到高空,自然会引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我藏在山林里的亲信们自然会去找你。”说罢,陆渊漆黑的目光变得极深。
皇甫麒自幼喜欢盯着陆渊那双如墨的眼睛,觉得比最寒冷的冬夜还深沉,也比最清澈的泉水干净。
陆渊眼中有家国城池,有兵马黄沙,有那把陪了他多年的凌云剑,也有天下他未见过的无数山水,而这是他第二次在陆渊眼里看到,白天雪地之间,那双寒潭似的眼睛里只有一个自己。
而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那时他不过是个躲在角落里哭泣等着被人收养的丐童。
皇甫麒想到此,嘴角微微翘起,仿佛眼下不是在谈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哦,那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这一仗迟早是要……”
陆渊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皇甫麒收好了那只木头鸽子,走到自己身边,紧了紧自己的手,没想到这么冷的天里,皇甫麒的手心竟是暖的。
皇甫麒慢悠悠说道:“陆渊,六年过去了,你应该更信任我一些。”
陆渊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被撩到炸毛了,孩子大了果然管不了了,哥哥不叫也就算了,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了。可看皇甫麒一副笃定的样子,也不好发作。
“你有什么办法?”
“霍珠不过一介武夫,除了征伐沙场,什么都不会做。他布的局能有何难?”
陆渊听到“一介武夫”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还好从小老夫人管得严,自己还跟着皇甫麒认真读过一段时间的学堂,否则自己怕也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
皇甫麒仔仔细细看着洞门,再顺着那三只动物各自的朝向往四周看去,最后看向那只无角羊视线垂落的地方。
刚才躺在这边的卫兵,已经被藏央挪走了,这才露出一片空地,上面有一个圆形的图腾,里面歪七扭八的刻了几行文字。
陆渊赶紧走过去看了一眼,念了出来:“长天圣命,以死为生”。
人都死了还能活?陆渊气不打一处来:“我好不容易下了半年的套,才让霍珠这老东西才入了我的局,现在我倒是被他拉进死人坑里来了。死都死了,还折腾什么?”
陆渊的平淡柔和,只有面对敌人和皇甫麒的时候才会破功。
皇甫麒没有搭理陆渊,只是想起来自己此前在质子府中看到过的一本书里有类似的三圣图,当时他也被里面无嘴无言无角的怪模样吓了一跳,但却又觉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愣是将那生涩怪异的文本都看完了。
其实并不难懂,蛮人天生神力,大部分本族男人都以狩猎为生,谁能猎到足够多的凶猛动物,就越被认为有地位有权势。长期下来,他们的部落也大多依山而建,便于捕猎。
在蛮人的文化中,狼是最为凶残的动物,最温顺的是羊,而牛是最忠诚的动物。古时的蛮人,将这三种动物称之为“三圣”。
蛮人认为谁能征服狼,谁就是首领,传说当年李灏虽然是横扫了一众权势贵族,但在荣登元帅之位以前,还被扔到了狼窝里呆了一天一夜,直到把那里的狼都杀尽了,取下了那些狼头,才证明了自己在蛮人中绝无仅有的实力。
牛和羊则是大多数蛮族家里圈养起来用于宰杀饮食。
陆渊想了想点头道:“羊奶那么腥,亏他们也喝得下去。”
正在讲故事的皇甫麒突然顿了顿,扫了一眼陆渊:“嗯,你喜食清淡的习惯还是没变。回长安之后,父皇定会为了弥补我,赏赐我许多宝贝,我看看有无新鲜茶叶,差人送到将军府。”
陆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偏了题,赶忙问道:“那这个门要怎么才能破?总不能在门口守半天不进去,坦白说,我都眼红这里的东西。听说这可是霍珠一生征伐来的兵器、火器还有一些珠宝。”
“你不是说你的人早就来了吗?难道也没有办法拿走那些军火?”
陆渊一脸遗憾地道:“除非四大营能炸开这道门,否则不可能拿得到。”
皇甫麒挑了挑:“说来其实也简单,你回去找李灏要些祭祀用的东西给我。”
陆渊:“你会祭祀我怎么不知道?”
皇甫麒:“我也不知道我会,可你放心,他们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