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师爷》旅梦

12、第 12 章

　　到了第三日，事情果然不出仲子历所料，有许多百姓来到衙门想讨要个说法，他们都不会同意炸福脉的。
　　堤坝加固完成，这天大家伙儿都休息了，景琛也在屋内休整，他已经整整一个多月没有睡过好觉了，他今天早上原本还想再睡几个时辰，几个一大早屋外就开始闹，搅的他不得安眠。只好起床洗漱。
　　“不行，福脉乃是神赐，炸不得。”百姓中有一人激昂的喊着。
　　“对，福脉不能炸，福脉不能炸。”跟着的百姓也一齐喊了起来，来的人很多，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的时候明明很小心了，怎么还会走漏风声。”景琛看着屋外的人群，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仲子历却十分平静的对景琛说：“我故意的，你、我还有赖三，这几天都在散播这个消息。”
　　“先生你？”景琛实在是想不通此举何意。
　　仲子历却还是十分平静的说，“这里距离引福脉也不过三十载，但就在这三十年里知晓福脉情况的人又恰好死光了，大人你相信吗？”
　　景琛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相信，但确实是无人知晓啊，我问了许多人，都说他那时候年纪尚小，记不得了。”
　　仲子历摇了摇头，“不是记不得，而是有人不想让他们记得，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在这里做县令的是谁吗？”
　　景琛仔细想了想，但他确实是不知道啊，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不知，但这跟眼下之事有何关系。”
　　仲子历揶揄道：“看来你这个学生做的并不称职，连自己老师来此地做过县令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老师也曾做过蜀州县令？”景琛有些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房太师也在这里当过官。
　　仲子历点了点头，“不错，房太师的确是在这里做过县令，不过当时的蜀州还不叫蜀州，而是叫蜀县，房太师做的便是这蜀县县令，后来经过几次整合，周边了村镇都并了过来，蜀县才变成了如今的蜀州。”
　　“大人请看这个。”仲子历从怀中掏出一沓信件，这都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仲子历和花渊的来往信件，其中有几封还是房太师亲自来信。
　　景琛接过一一翻阅，“原来老师也是因为蜀州水患才被派来的，当时老师便想炸掉这所谓的福脉，只是被当时的村民给制止了，并且以性命相要挟，这才作罢，而那个水库便是老师当时为防止水患肆虐而修建的，只是时光荏苒，水库很快便装满了。”
　　“对，这个水库是个关键，为这里的百姓抵挡了两三年，不过之后便不行了，后来的县令也曾使用过此方法，但却都收效甚微，甚至有时水库决堤，这无疑更是一场灾祸。”仲子历解释了一句。
　　“可这跟当下情况有何关联，”景琛依旧是一头雾水。
　　“房太师当时接手此事之时引福脉也不过过了三五年，他也曾调查过这个‘大师’，并且见过他，不过最后却被他给逃了。”仲子历又说。
　　“你的意思是说老师可以凭借当时的记忆找到当时的那个‘大师’？”景琛惊呼。
　　仲子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人都消失了这么久，找到他无疑是大海捞针，不过我请房太师找了一个假的来，不管是样貌还是身形都十分相似，既然这水患的起因是福脉，那便由我们再寻一个福脉。”
　　都到这个份上了，景琛哪里还能不明白仲子历的意思，“可是既然能查到老师身上，那找当时在位的县令岂不是更好？他肯定知晓福脉所在。”
　　仲子历要是能看见，肯定会白景琛一眼，“大人的状元可是真由自己考来的？”
　　“如假包换。”景琛自信点头。
　　“那大人怎会不知这蜀州曾是吐蕃的辖地，后来才被割让到了坤国，而且房太师便是作为这坤国第一任县令来的这里。”仲子历解释说。
　　景琛被问的哑口无言，小声嘟囔了一句“科举又不考这些。”
　　其实房太师那天打算在送他的时候给他一些东西的，但景琛这小子却瞒着所有人自己上路了，最后朝中事务繁忙，房太师也就忘了此时。
　　仲子历听到却只当没听到，又对着景琛说，“鱼饵已经被咬了，现在还要请大人同我一起做出戏，戏唱的越精彩，鱼饵周边的鱼才会越多，到时你跟我这样做即可。”仲子历又附在景琛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不行不行，这件事不行。”在听了仲子历的方法后，景琛立马否决。
　　“大人，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下只差临门一脚了，只要按照我说的行事，那便八九不离十了。”仲子历十分坚定的说。
　　景琛不做言语，仲子历又说，“这件事情完了之后大人只需要派人留意那几个闹的最凶的即可，相信他们会带我们去我们想去的地方。”
　　花渊早在四天前都已经抵达了这离蜀州不远的城镇，只等景琛的书信一到便开始行动，眼下这要是不演这出戏，仲子历很难保证事情的可行性。
　　“可是这也太冒风险了。”景琛还是有些担忧，心中又有些动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此法才可打消他们的顾虑，而且大人忘了第一次见我之时我在干嘛吗？现下这么一闹，他们就已经不确信了，但还会保持警惕，只有先将其迷惑，他们才能放松警惕。”仲子历这几天一直派赖三跟着一些老人，但这些人就是十分沉得住气，没有一人上当，今日来县衙闹也只是看看是否确有此事，他们中有些人十分聪慧，不得不出此下策。
　　景琛犹豫了一会儿，只得点头，若是不到万不得已，景琛不会这么做，但现在若是半途而废的话，那仲子历的苦心谋划便成了泡影。
　　“诸位请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可好？”董县令站在椅子上喊。
　　“好，还请董县令给我们一个交代，为何要炸我们的福脉？”百姓中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喊道。
　　董县令欲哭无泪，为了这么一件捕风捉影的事情闹成这样，“我不知道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是本官保证，必然不会炸毁福脉，还请诸位放心。”董县令一着急，差点忘了他是一个官。
　　“我们不听你的，你说的不算，我们要找新来的官，他才能决定。”那个男子又说。
　　仲子历和景琛在县衙内听着外面的响动，“果然有问题。”景琛说了一句。
　　“对，我们要找姓景的，让他出来。”其余的村民也喊了起来。
　　董县令别无他法，只好是以马主簿去请景琛过来，那些村民现在被衙役们拦在外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直接冲进来，而县衙里的那些人，此时正默默等在房间里，一个出来的都没有。
　　“诸位不用找了，景某来了。”还没等马主簿进去找人，景琛就出来了，身后还十分粗鲁的用一根绳子绑着仲子历，嘴巴也被堵住了，景琛拉着绳子的一头，而仲子历则是一脸的担惊受怕。
　　“景大人，仲师爷他？”董县令开口问。
　　景琛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百姓，将仲子历给一把甩了出去，仲子历身体本来就单薄，整个人直接横飞到了众人面前，景琛怕自己于心不忍，干脆不去看仲子历。
　　“诸位所听到的消息皆是我这瞎子师爷传出来的，原本我只是看他可怜才带在身边，却没成想他肆意揣测我们的意思，并且以此传播宣扬，闹得人心惶惶，是景琛对不起大家，景某在这里给诸位赔罪了。”景琛双手抱拳以示赔罪。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与董县令也确实曾商讨过要炸掉福脉保证积水能够顺利流出去，但是我们当时就否决了这个提议，毕竟福脉事关蜀州百姓福祉，定然不可损毁。”景琛说着看向董县令，董县令连忙点了点头，他们确实是否决了。
　　“但我这师爷却擅自揣度我们的意思，并借此传出谣言惹出是非，今日我就将他交给你们，任你们处置，景某决计不会护短。”景琛说完背过身，双拳紧握，不敢看仲子历，他要是转身，绝对会护下仲子历，那时可就功亏一篑了。
　　仲子历被捂着嘴，看又看不见，起又起不来，嘴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奋力的朝着景琛说话的地方爬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其中有些人都看不下去了，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那个男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大人说要任我等处置可是真的？”男人问。
　　“本官一言，驷马难追。”景琛没有转过身，咬着牙硬是挤出这几个字。
　　男人看景琛没有转身，便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情毕竟也只是个误会，大人都出来跟我们道歉了，我们也不能不懂事是不是？那便由大人亲手将他杖二十，怎么样？”
　　景琛后槽牙咬的咔咔作响，但还是得故作淡定，“他毕竟跟了我，我若是下手你们也怕是会觉得我徇私舞弊，你们来打。”
　　景琛说完扔了个板子过去，就落在了男人脚边。
　　“那我们可就真打了，还望大人莫要记恨我等。”男人说着便拿起板子重重的打在了仲子历身上，仲子历虽然捂着嘴，但还是发出痛苦的声音。
　　“一”
　　“二”
　　“三”
　　···
　　随着众人声音的起落，第九板子落在了仲子历身上，景琛闭着眼，含着泪，这戏都到了这份上，他必须得忍者，否则仲子历受的苦就白受了。
　　等到第十下落下，人群中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出手制止了男人。
　　“还有十大板，”景琛声音此时已经有些颤抖了。
　　“大人，够了。”制止的那个人说，这人看上去好像挺有威望，这次男人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板子。
　　“不行，说好的二十那便是二十，一杖都少不得。”景琛严肃道。
　　为首的人，愣了愣，连忙摆手，说着便要带人离去，“慢着。”景琛叫住了他们，转过身拿起板子，此时的景琛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你们下不去手，本官来打。”
　　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起来，直到二十大板打完，这时那些人中有一些眼中难掩羞愧之色，打完后，景琛淡淡吩咐了一句“抬进来吧！”之后就进去了，留下董县令一人来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