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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我和我的故事 · 一 ...

  •   燕照雪连轴转的第二十二个小时,晏在他面前发疯打坏了车门;第二十三个小时,小弗朗西斯在电话里发疯决定要撂挑子罢工;于是现在是第二十五个小时,燕照雪垂着头坐在首辅会客室松软的沙发上,不停地薅着自己的头发。

      教父早就等在会客室里,占着角落里的单人沙发摆弄他的扑克牌。晏在十分钟前被骑士带进屋,在他对面坐下。吵完架还不到三个小时,两个年轻人干巴巴地对视了一眼,发生了如下的对话。

      你来干嘛。

      首辅叫我来的。

      哦。

      你来干嘛。

      我爸叫我来的。

      哦。

      教父在一旁活生生听笑了,所幸他还没来得及出口挖苦两句,燕珏边脚下生风地推门而入。燕照雪与他对视了片刻,猛地觉得他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便又多打了两眼。

      就是这两眼被抓了个现行,燕珏眉头一拧,坐在桌前的主位上大手一挥,“你有什么不满吗?”

      “哈,”燕照雪冷笑一声,本就处在暴走边缘的他被这句话戳破了防,直接拍案而起中门对狙,“你筹划着谋杀还质疑我表示不满?”

      “谋杀?不,”燕珏冷漠地摇头,“手段可能确实过于严苛,但我只是在替这片区域排除隐形炸弹罢了。”

      “哈?”燕照雪暴躁地揉着头发,“本来说的我们不是要找密钥吗?怎么突然要毁了它?”

      “都到现在这种情况你还不理解吗?”燕珏以手握拳,恨铁不成钢地叩了叩桌子,“首先,这种后门系统留在世间就是破坏稳定的祸害,万一流落到黄昏派手里怎么办?”燕珏佝偻着背脊咳嗽了两声,“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密钥很不稳定,二十年前研究所那场灾难就是起于由密钥引发的世界树暴走。”

      燕照雪一脸不解。二十年前世界树暴走后果惨痛他是知道的,怎么还有密钥的事情呢?

      “这可不是我信口编造,”燕珏看向另一边沉默的两人,“他们都是亲历者。”

      燕照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晏撇了撇嘴移开了视线,教父脸上又镶起了那层八面玲珑的微笑。

      ……行吧,又是个都拿了神牌欺负他闭眼玩家的局呗。

      “晓笙回忆里的录音告诉我们,我们找了那么多年的密钥被埋进了人体里,而经过人体改造还活到现在的实验体就那么几个,那就正好,连着黄昏派的船一起炸毁。”燕珏望向他的眼神痛心疾首,“你好端端地去送死干什么?执行任务的又不是你。”

      “那你就让晏去送死?”燕照雪简直匪夷所思。

      “无所谓,但要不是考虑到你插手的可能性,这个任务会指派给贺今。”燕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当头一棒敲得燕照雪脑袋发昏,他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真的是冲着那个身单力薄的无辜女孩儿去的。他下意识地去看晏的表情,后者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毫无笑意眼角里几乎挤得出冰霜。

      “密钥在贺今身上??为什么??什么时候得出的结论?”燕照雪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发炮珠的疑问却没有任何一个得到解答,燕珏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倾了倾身子。

      “不过今天把你们都叫来,也是想讨论第二条路,”他环视了室内一圈,对那些或质疑或愤懑或意义不明的目光照单全收,“假如你能控制住贺今和她体内的密钥,就不需要武力清除了。”

      燕照雪感觉背后毛毛的,不祥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

      “不如,”首辅露出了进屋以来第一个笑,双手在桌上竖立成塔状,“你们联姻吧?”

      ——哈????

      少见的,连教父的脸上都露出一丝震惊,一旁的晏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后腰的枪套上,看燕珏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就等着说完遗言送人上路。

      “等、等会儿……?你疯了还是我疯了?”燕照雪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联姻?跟贺今?!”

      “不然呢。”燕珏理所当然地看着他,“要是你觉得密钥在晏身上,你也可以跟他联姻,我不反对。”

      。。。

      “……噗。”教父忍不住撇过脸笑,一颗枪子儿划过他的脸颊,以距离皮肤表面不到三毫米的精度钉在身后的墙上。燕照雪则被他的冷笑话冻得找不着北,只想以头创墙寄希望于这一段炸裂的对话是存在于梦中。

      “所以你叫我过来,”小型手铳在晏的指尖转圆圈,男人眯起了眼,“是想羞辱我吗?”

      “是想告诉你放弃抵抗。”燕珏撑着桌面站起身,伟岸的男人因为岁月的蹉跎而显得背脊微塌,却仍然犹如老骥伏枥、将身板挺得笔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比他矮小得许多的男人、也可以说是小辈,浑浊的眼珠中划过不甚清晰的光。

      “你做的许多小动作都被我看在眼里,但碍于你父亲的情面,我不点破。”他冷笑着,“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开枪,赌一赌你和枪子儿和我的手腕哪个更强硬,或者押注在我儿子身上,看他会不会帮你。”

      “……”

      晏被男人笼罩在他巨山般的阴影中,金属的枪口不再折射出耀眼的金光,连同他的神色一并没入泥泞的灰暗中,仿佛尘土中褪色的旧照片般软弱无力。他坚持着从泥泞里与恐怖的怪物对视,试图用眼神将他的身子抠出两个洞,枪在指尖旋转得飞快,随时随地要脱出掌控。

      “晏……”

      燕照雪喃喃地喊他的名字,他下意识不想让场面失控。在这一刻,晏指尖的手铳毫无征兆地停止了旋转。他垂头,将枪收回枪套,起身离开。

      过于干净利落的动作让燕照雪的反应迟钝了半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教父已经在悠悠地叹气,摸着下巴默默回忆着这场精彩纷呈的戏幕。他转过头,高大的父亲坐在阳光的阴影中,背后洒下的阳光衬得男人的身影如此雄壮又圣洁,如同高岭之花不可侵犯、又如同镇山巨龙不怒自威。

      对上视线的刹那,对方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志在必得的、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

      “啊?别告诉我又来活了啊!”

      小弗朗西斯翘着二郎腿坐在咖啡店外的太阳伞下,嘴里叼着挖可丽饼的小塑料勺,用肩膀夹着移动终端,歪着脑袋,看着手里游戏机上大大的GAME OVER发了足足十秒钟的呆。

      现在还处在事后清算的时期,机构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小弗朗西斯将回收战术机兵的活儿推给了骑士,悄悄摸了两天的鱼,一通电话打得他脚底发虚,浑身过电,战战兢兢。

      “……呃,我、我在,”被听筒唤回思绪的男人扔下游戏机,将小勺儿插进奶油筒的可丽饼里,拿起移动终端听着那头的絮絮叨叨,“你认真的吗?首辅真这么说?!小零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了。”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嘴角比平常下垂两度的男人端着一份可丽饼坐下。小弗朗西斯跟那头匆匆说了几句,掐断通讯的时候正目睹对面一手抄起桌上的辣椒面,呼啦呼啦地在香甜的奶油上铺了厚厚一层,晃一晃都能掉渣。

      “……”小弗朗西斯看着那层火红的胡椒面,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心情不好啊?好像比平时多撒了两层。”

      骑士埋头挖了两口,顿了顿,抬起头,嘴角的辣椒粉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我不理解。”他说,“我真的不理解首辅让我把贺今带走看押起来的目的,是让她跟燕照雪联姻。”

      “没事兄弟,”小弗朗西斯隔着桌子虚空拍了拍他的肩,“整个机构上下就没人能想到。”

      “墨恩。”

      小弗朗西斯浑身一震,好久没人叫他的名字,连他自己都快把这名字忘记了。

      “不用逞强,当年的事情你对贺今的愧疚不会比我少。”骑士黑白分明的眼珠望着他,小弗朗西斯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心脏却不知道怎么开始疼,投降似地移开了视线。

      “这几天我会一直跟在她身边,尽我所能保护她。”

      骑士说完低下头,以流水线组装的速度旋风般进食着可丽饼。在小弗朗西斯刚刚吃到一半的时候,他起身又去前台点了一个。

      “兄弟,心情不爽也不能暴食啊。”小弗朗西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差点掉了嘴里的小塑料勺。

      “首辅在准备订婚宴,”骑士端着餐盘坐下,“今天下午就会公开发布行程了。”

      “公开?”

      “暂时预订在泰坦酒店的顶楼。”

      “……”小弗朗西斯慢慢地从融化的巧克力奶油上刮下一层送入口中,甜到发苦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开来。

      早在椿失踪的时候,机构就有心收购她旗下的泰坦集团。现在虽说椿下落不明、与黄昏派有所牵连的组织被尽数打击,泰坦的资产算是彻底充公,但首辅选择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将如此重要的仪式订在泰坦举办,很难说是不是有意设下鸿门宴,挑衅黄昏派余党。

      “这场所谓的订婚宴肯定危机四伏,首辅想把贺今置于危险之中。”小弗朗西斯说着,看着对面的骑士皱着眉头,往可丽饼里再次加入致死量的辣椒面,“不,更确切说,他还是想杀死她。”

      骑士在他的话音尾巴上放下小玻璃罐,在桌面上咔哒一声重重磕响。小弗朗西斯望着罕见情绪外露的男人叹了口气,上一次首辅反向利用骑士的担心、成功促使贺今上了船,这一次简直连遮掩的功夫都懒得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晏没当场掀了办公室的屋顶真是不容易。

      “钟晚被扣押了,椿和战术机兵回收,只剩一个博士……”小弗朗西斯扳着手指头数,“啊,博士一个切片无数,也已经够烦的……”

      “谁跟你说椿和战术机兵回收了。”骑士忽然开口。

      “啊?”小弗朗西斯眨眨眼,“不是拜托兄弟你干的吗,兄弟你干活我放心——”

      “你没看报告吗。”骑士打断他泡泡糖似的恭维,“椿和战术机兵都不见了。”

      不、不见了?

      ->

      奔向海滩的途中,小弗朗西斯脑海里一直盘桓着骑士那句不带起伏的语调。骑士不可能与他开玩笑,但他仍然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前几天被自己搁置的那片海滩。

      等待着他的,不出所料,只有铺天盖地的黄沙黑土,一丝金属残渣都不剩。海洋舔舐着岸边沙砾,一滩滩潮湿的泡沫将所有机械可能存在的痕迹尽数吞没。

      “……你怎么了?”骑士追在他身后,举着他吃到一半的巧克力味可丽饼,香甜的奶油气息飘散在潮湿的、鱼腥味儿的空气中,诡异的味道让人作呕。

      微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小弗朗西斯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蹲下身,一点点蜷缩起身体。

      “你……”骑士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想扶起好友,却因为对方抗拒的摆手而停住了脚步。

      “呼……”小弗朗西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重新直起身子,“你这两天会一直在贺今身边吧。”

      骑士点了点头,于是小弗朗西斯转过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片般的东西放进掌心,“能替我将这个带给她吗?”

      “这是什么?”骑士看着他递来的东西。两枚巴掌大的单片玻璃中夹着一枚翠绿色的树叶标本,看起来像是盛夏时节最常见的榕树树叶。

      “你就告诉她……这是我和我的故事。”

      他的金发被海风吹乱,融入漫天黄沙的背景中黯然失色,唯有一丝隐约的金属光泽从发丝缝隙的深处透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我和我的故事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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