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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救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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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术曾是山匪出生,和他一样,沈岳军中有一大半都是这个出生,当年起义军从南方一直打到大梁都城,军队也由原来的两万增加到了二十万,其中至少有十万是途径吸纳进来的山匪、绿林强盗等之流。
若是让他们每日早朝与陛下议政,显然是不现实的,他们只享受在军中杀敌的快乐,安稳的日子里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倒不如个个都将家属安置在都城,自己讨了差事随主帅驻守边疆。
还有一个原因,陛下也不会容许他们留在都城。
不过陛下一向重视武官,立了功便有丰厚奖赏等在前头,无论是家人还是他们自己,都是最好的出路。
骑兵营的部将冯飞也是同样情况,另一名部将萧定军倒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世家,他父亲萧远达和金旱一样,是武官降臣之一,如今萧远达已经告老还家,三个儿子接替父亲皆在军中继续效力。
不过,这里没人会谈及出生,只要入了伍,管你是谁,能杀多少敌人,能挣多少军功全凭自身本事,奖得重自然罚得也重,金意且到的第二天一早,每个营的将领照例要在部下面前强调一遍军规,接着便是将犯了错的人押出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处罚一顿。
这些,都不需要主帅沈岳亲自出面,跟随多年,沈岳立下的军规已经深深烙印在所有将士平常的生活中。
因此来了数日,意且除了每日的操练,以及作为段术副手身份协调军中事宜外,并没获得任何实权,他也明白,在这样的军队中,没有实际军功,很难服众,于是只能默默等待机会。
不久,机会终于到来,河庭关主帅韩边命人送来一封书信,这河庭关距离旁乐城不远,但周围地形要好上许多,几乎半边都是山,韩边本人又极其擅长打伏击战,所以他守关的压力要小上许多。
两日前,河庭关关门口突然出现一个满身泥污的异族人,守关军官见他不像探子,便将这人捞回关里,让医官好好搭救一番,那人醒来后,用略带口音的中原话说出了一则惊人的情报。
大概半月前,草原深处的蒙羽部落爆发冲突,这蒙羽世世代代都是安分守己的牧民,可族中有人被卓烈敢手下撩拨得动了心,竟想杀掉族长取而代之,投奔敌军之列。
卓烈敢除手头的两万亲兵外,其他杂牌军都是些眼红之人想要同他后头捡些好处罢了,加上烧杀抢掠惯了,对待牧民往往也是横征暴敛,毫无人性,因此积怨也是颇多。
蒙羽原本是个三千人的大部落,一番争斗之后,只逃出来五百个牧民,老族长也在其中,商量过后,他们选择向大正军队求援,于是携家带口就往河庭关方向逃跑。
岂料后方追兵未至,却在沙漠深处的一处绿洲附近,意外碰见一伙由几十人组成的骑兵队,正死命追赶从其他城镇抓住的出逃商人,这些商人多半是大正子民,被抓住后,先是遭人严刑拷打,被逼交代家中情况,产业多的就会被单拎出来,好酒好菜地招待,其目的无非是想让他们给自己家人写信,让把田产地铺等换成银钱送过来。
要说边境虽险,但仍有许多商人愿意冒险过来与牧民进行商贸交易,若能以低价换到中原没有的东西,回去定能大赚一笔,前几年都还好说,现下这些商人就如待宰的羔羊,卓烈敢的部分军费,便是从他们身上硬薅下来的。
蒙羽那五百个人中,也不乏浑身健硕的青年男子,行踪暴露后,面对敌人的砍刀他们只能选择负隅顽抗,竟是将大半骑兵折在了马下,见抵抗不过,剩余的十几个也丢下商人回去报信去了。
形势实在危及,索性距离河庭关已是不远,老族长当下牵了马便让一人先去求援,剩下的人再相互扶持着往河庭关方向赶,这才将消息传到韩边手上。
当下他不敢迟疑,消息若是真的,那定然要去救人,可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他的强项是依托地势打伏击,如果对方叫来的是正规军,人救不了不说,很可能自己派去的营救小队也要折进去。
于是他立刻想到了沈岳,在派出一伙五十人轻骑的同时,又命信使速速赶往旁乐城通知沈岳。
这边沈岳拆了信细细读来,立刻命人将段术唤进帐内,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边境作战,往往拼的不只是军队实力,中间的斡旋也是相当重要,特别是面向这样多种族的部落之间。
定好人选后,段术直接走到操练场,下令喝道:“褚时竞、金意且!你二人各点五十轻骑出城救人!”
那褚时竞算是段术部下的老将,此时分到与金意且一同外出,想来段术还是知道分寸的,他知道意且是沈岳的未来女婿,相处下来又觉得这小子人很不错,自己有意扶持,便向沈岳讨了这份差事,就算金意且贪功冒进,褚时竞在旁也好把握一二。
城外风暴骤起,刚打开城门,沙石便无情甩在众人脸上,可人与马早已按捺不住,冲着那风便迎了上去,边疆和中原的景致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那些揉进缱绻细雨中的山水早被抛在脑后,金意且在层层胄甲下,拼命锻炼坚韧的心。
吃了半天的风沙,信中的绿洲若隐若现,远远便瞧见那头似乎躺了数十具尸体,看服装大部分都是牧民,隐隐还有刀枪相撞的“铿锵”声,以及撕心裂肺的叫喊。
这时褚时竞却伸出一只手臂,示意众人小心接近,因着风沙,他们分辨不清绿洲中的实际情况,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从树丛中突然刺出一道闪光,那是大正将士胸前的护甲片反射阳光而产生的,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经常用来互相传递身份和位置。
看来韩边的人正在里头,当下褚时竞领着身后百人不再迟疑杀入阵中,果然双方已经战了一轮,韩边的五十轻骑已被杀了一半,和那些牧民的尸体一起横七竖八倒在水泊当中。
对方约莫一百多人,在牧民的逃跑中骑着马横冲直撞,手中弯刀挥砍无度,边砍还边发出得意的狂笑,有些甚至收了刀,只是骑着马追着人玩。
金意且沉默着打量敌方装备,这些人肯定不是卓烈敢手下亲兵,但从装备上看也并未普通杂兵那么简单,或许是刚加入不久被编入伍的主外军,对方还是有些手段,能把韩边的轻骑给逼至如此程度。
见有人闯入,对方迅速回拢队伍,弯刀横在身前,拽紧缰绳勒得马声不断嘶鸣。
韩边的将士认出了褚时竞,纷纷招呼牧民躲入友军后方,这个时候,他们相信沈岳手下将士,定能带领众人杀出重围,叫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操蛋玩意儿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这支队伍,确实是卓烈敢的主外军,先头被牧民杀了大半的散兵回报,将领厄朔便带了一百多骑兵出营追人来了,他们半路遇到那伙牧民,又把人赶回了绿洲困了起来,本打算将人在这里处决,没成想又杀来了五十大正轻骑。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若是厄朔带回敌方将领的人头,成为卓烈敢的亲兵自然不是梦,于是,正面酣战不过数次,已经砍下对方一半人的脑袋。
实在不怪韩边手下羸弱,这些鞑靼自幼生长在草原,光是身上蛮力就比中原人大了一截,小规模冲突他们自然是捞不着半分便宜,更何况人数上的悬殊,能支撑到援兵赶到已是不易。
那厄朔此刻盯着褚时竞,见他单手抽出一柄阔刀斜在身侧,脸上没有半分怯懦,反而沉稳到可怕,他开始隐隐觉得来人恐怕不好对付,对垒间,已经有人没听他的号令便冲了出去。
这处绿洲面积不大,奔了几步也就抵达敌方阵列当中,只见对方个个手握阔刀等在原地,等到敌人赶到近前,那刀带着劲意便砍了下来!
又是一阵刀枪“铿锵”声,厄朔的队伍竟被纷纷踹下马来,往日将士们在操练场上挥汗如雨,今日便全部找补回来,他们抬刀格挡,双脚却是极其灵活地翻到对侧,或踹或蹬将目标搞到马下。
弯刀失了准头,但到底敌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摔下马的瞬间,脚步随着马蹄拖踏两步,再揪着鞍鞯上的把手人就要再度翻上去,但终究是没有机会了,随着手起刀落,阔刀便将他们的后背和脑袋削得身首分离,而后坠地被那马蹄踏到扭曲。
顾不得其他人,厄顺被褚时竞紧紧咬住,他曾自大地认为中原将士不过是些草包,但此刻竟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压力,褚时竞手中阔刀与他的弯刀相迎片刻后,他能感受到虎口处的一阵颤麻,因此他不敢失神,挥着刀一下一下迎上去。
可是对面总能扛住并将他的刀给隔开,须臾后,厄朔开始留意到,就连自己身下的马都在小心地后退,这不免让他有些惶恐,于是拼了一股力又再度暴起攻击。
有人前来帮忙,瞬间弯刀一柄变作三柄,褚时竞终是露出些勉强之色来,他手臂突然中了一刀,划开的伤口仿佛张开拼命呼吸的嘴,来不及去疼,下一轮攻击便接踵而来。
电光火石间,一支长枪递到他身前,堪堪挡去冲着他腹部而来戳刺的刀尖,那头金意且握住枪尾顺势一拨,便将缠住褚时竞的三人掀了开去,接着他驾马举枪而来,一番冲杀后,除了厄朔另两人竟被他扫到马下,又迅速沦为枪下亡魂。
金意且握着的是父亲金旱留下的遗物,寻常枪身可以拆解成三段方便携带,不到危急关头他总不舍得拿出来用。
除了软剑,他的枪法耍得极好,面对一柄柄弯刀,长枪占尽了优势,只见棍身被他舞得“呼呼”生风,再蛮横的挥砍都近不得他身半步,而那枪头,被主人磨砺到发亮,蕴藏了势如破竹的恐怖力量,狠狠钉入每一位敌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