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青烟里

8、第八章

　　“云微要去灵台寺?”一大早云微就来向宋之安请安并说了今日的打算，毕竟宋之安是他长辈自己又住在宋家，理应知会一声。

　　云微点点头：“我来江州城的时候，同书院的先生托我帮他去请一道平安符。”

　　宋之安不语，想到前日自己和李霁之间的谈话，事情过去两天风平浪静也不知何时会起风。

　　“宋叔叔？”云微又唤了一声。

　　宋之安回神：“要去就去，让管家安排马车，路上多带两个下人，这一来一回得三天时间，人少我不放心。”

　　云微莞尔，宋叔叔还真把自己当小孩，不过这也是长辈好意：“好。”

　　灵台寺，离江州城六十多里地的少梧山上，是江南香火最灵验的佛家圣地。为此江南不少富商都为灵台寺捐过香油钱，自然宋家在这方面也不例外。而好处就是云微这次去不用和其他香客一道挤大厢房，而是住进灵台寺专门为宋家预备的独立厢房。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宋之安给云微安排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云微偷偷比划了一下那两人的胳膊比自己的大腿都要粗。

　　“公子，马车上不了山，接下来我们得步行。”家丁道。

　　“好。”云微带的东西也不多，就备着一套可够换洗的衣服，至于其他的寺庙里都有准备。

　　少梧山不高，沿着修好的石阶往上两个时辰就到了灵台寺。上山的路有不少来烧香拜佛的香客，约莫爬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第一个歇脚的地方，而这歇脚的地方长着一棵十人围抱也抱不到的合欢树，听香客说这树已经有上千年的岁数，年年都会盛开满树的合欢花。

　　古树有灵，久而久之路过的香客往合欢树上系上一根红绸，合欢树好似也承载了香客的祈愿，这么多年下来，合欢树枝下无数红绸飞舞，好若仙境。

　　云微抬头，眼下正是合欢花盛开的时候，临近日落的余晖透过枝桠，星星点点。

　　“不去系一根红绸吗？”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云微回头，是李霁，“王爷。”

　　“私服出行，不必拘礼。”李霁走近云微身边，“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帮朋友请道平安符。”云微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来灵台寺，“王爷呢？也是来上香的吗？听说这里很灵。”

　　李霁抬手从云微发间取下一朵枯萎落下的合欢花：“随便走走。”

　　“那好，不如接下来同路。”云微道。

　　李霁嘴角微勾：“嗯。”

　　“公子。”旁边两个家丁听到云微的话，不由得小声唤道。

　　“怎么？”云微和李霁同时看向他们，不过云微是疑惑，李霁多的就是打量。

　　家丁忙的摇头，一脸憨厚：“没，没事。”

　　李霁心下了然，这两人大概就是宋之安派到云微身边保护的人。

　　“那王爷要不要去系根红绸?”云微虽这么问，脸上却写满了跃跃欲试。

　　李霁示意随行的侍从去摊贩那里买来两根红绸，道：“我表字行安。”话一落，买红绸回来的赵毅愣住，随即正色地打量了几眼云微。

　　李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云微呐呐：“我还未弱冠，没有取字，王，行安就叫我云微就好。”

　　“嗯，云微。”

　　云微这个称呼李霁也不是没有叫过，但这一次云微听得莫名多了些奇怪的意味，不过也没有多想，大概这就是正式的认识吧。

　　“好了，去系这个。”李霁递了一根红绸给云微。

　　云微颔首。

　　系红绸并不是那么单单系上去就完事，而要在上面写上自己所祈求的愿望，那样合欢树灵才能看见。

　　“愿桃李满天下。”云微写好，小心地踮起脚往树枝上，奈何低处的合欢树枝都系满了，更高处又够不着。

　　“想系在哪里?”李霁低声问道。

　　云微指了指头上的树枝：“那里。”

　　李霁看了一眼，云微指的那根树枝上也系了不少红绸，只是相比其他少了许多，道：“太矮了，合欢树灵何时才能看见。”

　　太矮了！云微为自己的个子心情低落了一瞬间，才说：“我也不急着合欢树灵看。”

　　“那不行。”李霁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端的合欢树，“得罪了。”

　　“什！”云微低低惊呼一声，身子就陡然一轻，接着眼前一花，等到脚下踩实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合欢树树冠上。

　　在这世间千岁之久的合欢树每一个根枝桠已经长得很粗壮，在落日西斜下树叶，花迎风挲挲。

　　“这会不会太不敬了？”云微手紧紧抓住李霁的衣袖，语气害怕眼睛却是格外的亮。

　　李霁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微，好像这件事自己想做了很久一样：“不会，合欢树灵大概会是像慈祥的老者，看着我们只会说顽皮。”

　　云微信了，幼时阿娘总会说些鬼怪奇异的故事给自己听，虽然大了也知道是故事，但人何尝不喜欢这些美好的事物。

　　“这会可以系了，合欢树灵一定能第一个看见。”李霁道。

　　云微听后左看右看，选了一根树枝：“行安也系吧，但愿树灵早日看见我们的愿望。”

　　“嗯。”

　　等到李霁带着云微从树上下来的时候，随行的两个家丁担心的上前：“公子?”

　　“我没事。”云微摇摇头，然后不好意思的同李霁解释，“他们只是”

　　李霁不待云微说完就十分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他们只是职责所在。”

　　云微脸一烫：“那快走吧，才走到一半。”

　　“嗯。”

　　夏夜的山风微凉，送来丝丝缕缕檀香，山顶的灵台寺盏盏明灯亮起，顺着山路，终于到了灵台寺的殿前。

　　“阿弥陀佛。”门前洒扫的僧人上前，“几位施主可有预订?”灵台寺每日来上香的人很多，加之上山下山需要许多时间，所以不少人都会提前给山下的小沙弥提前订下房间，也好上山后能有地方住。

　　云微取出宋之安给的信物，僧人一看：“原来是宋施主，这边请。”

　　“不知行安你?”云微不忘一边的李霁。

　　云微一问，李霁还真是为难住了，转头去看赵毅，赵毅摇头，歉意道：“我们此行上山突然，还不知道需要提前预订，这，主子?”

　　“没关系，寺里总有住的地方。”李霁毫不在乎，他在边关多年，再恶劣至极地方都住过，大不了外头找棵树将就一晚。

　　带路的僧人也听到他们的话，说道：“施主没有提前预订，不过寺里也有住的地方，就是地方简陋。”

　　“行安不如和我们一道住吧。”这位可是靖王殿下，天潢贵胄。而且云微这几日也从旁人那里听到风声，他自然相信宋之安清清白白，不如借此机会让宋叔叔在靖王面前露露脸，“宋叔叔在灵台寺有固定的厢房，听说还不错。”

　　僧人含笑，静静立在旁边。

　　李霁轻笑，这么久以来难得的松快：“也好，就叨扰了。”

　　“阿弥陀佛”僧人乐见其成，“几位施主这边请。”

　　虽说为宋家单独留了厢房，但灵台寺只有那么大，厢房也宽敞不了多少。一间起居待客的堂屋，主卧还有两间小巧的耳房供主子随行的下人住。将云微几人送到后，僧人就告辞离开去为他们准备斋饭，只余几人面面相觑。

　　“行安住主卧，我到旁边耳房住就好。”云微有些尴尬，他也没想到这里比想象中的差了那么多。

　　李霁道：“哪有客人住主卧，主人去睡耳房的道理。”无所谓的抱手，“我和赵毅挤一块就好了。”

　　赵毅浑身一紧，他哪里敢啊！

　　“不行的，行安身份贵重，耳房太委屈你了，我不碍事，我和宋南宋北住一块就好。”云微坚持。

　　宋南宋北互看一眼，决定一会他们打地铺就好。

　　“云微。”李霁不满。

　　“依我说主子和云公子不如住一块算了。”赵毅视线从主卧收回，“我看主卧挺宽敞的。”

　　“啊，这…”

　　李霁瞧着云微犹豫不决的样子，逗道：“云微这是不愿吗？我睡相很好，不会吵到你。”

　　“我睡相也很好的。”云微呐呐。

　　等到僧人送来斋饭和梳洗的用具，云微才意识到今晚上还真要和当今靖王住一间房。小心偷看了一眼李霁，靖王收复蒙州七城的消息传来，阿爹病了许久的身子终于好了几分，还拉着自己说有机会一定要亲见靖王，拜谢他不世之功，只是可惜阿爹还是没有撑到这一天。

　　“云微在看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什么没有洗干净?”李霁毫不客气地抓住云微的小辫子。

　　云微尴尬地移开视线：“没什么，我，我去找他们要驱蚊的香。”

　　等到云微出去，李霁才没好气地揭开桌子上的香瓮，灭了里面的香，免得某个急匆匆跑出去的人更无地自容。

　　“王爷。”就在这时，窗外三声“笃笃笃”敲窗户声响起。

　　李霁眸中神色一变，刚才的温和荡然无存：“知道了。”

　　话落，云微推门进来。

　　李霁重新展颜：“今日累了一路，早些休息，听闻灵台寺的风景不错，明天早些起来看看。”

　　云微明显满意这个提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