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青烟里

54、第五十四章

　　京中接连动荡，不过这些和平头百姓没多大关系，尤其是安息国使臣即将入京的消息传来，京城更是比之以往还要热闹。

　　“听说安息国人个个金发碧眼，鹰钩鼻，身高九尺，真想快点看看是不是说的那样。”

　　“兄台哪里听说的，能有人长这模样。”

　　“哎哟，我就说你们读书少了，高祖纪事上面不是写了吗？”

　　一说到高祖皇帝，众人对安息国使臣的容貌一下子信了大半，不过又有人冒了一句：“这安息国人这么高大，想当初高祖能将他们打败，可真厉害啊！”

　　“是啊！”

　　“不过我看靖王殿下也挺厉害的，匈奴人也壮得跟小山似的都能打败，你们说匈奴人和安息国人谁厉害啊？”

　　“各位，天子脚下，有些话还是慎言。”二楼，云微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将靖王和高祖皇帝相比，虽说言辞隐晦但也足够有心人做文章。

　　“若是不想遭一道牢狱之灾，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说罢，走出去想看看刚才说出那话的人是谁。

　　“我就说说，又没什么意思。”那人神色慌张的推脱了一句就往人群里面钻去。恰巧这时，城门口遥遥传来礼乐声，是安息国使臣到了。

　　“十一，你跟去看看。”云微只看到那人离开的背影，心中不免担忧，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可不能再添乱了。

　　“此番许多世家倒台，其中安王和梁王的势力损失最大。如今看起来就靖王殿下没有什么损失，还白白得了羽林卫都统一职，那两位自然不甘愿。”江淮州端起茶壶给每个人添了茶水，顺道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担心，这次安息国使臣进京，安王梁王一同接待，怕是私底下已经俩手，也不知他们对王爷会如何。”云微眉眼俱是惆怅。

　　这几日云微对李霁避而不见，虽刚才看到靖王府的暗卫还跟在云微身边听从吩咐，也不足江淮州此时的疑惑：“云微和靖王殿下和好了？”

　　云微怔住，他是真真将李霁当做朋友的，可他对自己的心意……注定是没办法回应他：“靖王殿下是收回蒙州七城的功臣，不能让这些人随意诋毁陷害。”

　　听到云微的回答，江淮州笑了笑，也不去戳穿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安息国使臣过来了。”

　　“真金色的头发！”

　　“他们骑的是什么，不像马又不像驴，背上还两个山峰。”有人稀奇地指着安息国使臣的坐骑道。

　　“那是安息国特有的骆驼，和我们这边的马差不多。”回话的是一个商贩，他年轻的时候走过不少地方，得意洋洋的说：“安息国那边多沙漠，骆驼不怕热，最合适在沙漠行走。”

　　安息国使臣一行百十余人，皆是孔武有力的壮年男子，相比之下旁边隋朝的将士就显得瘦小了很多。见这阵势，前来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而敏锐的人却从中察觉出安息国人这是来者不善。

　　“两位王爷，不知我们何时能拜见陛下?”一个年老的安息国使臣很满意此行带给隋朝人的震撼，心道安息国对隋朝俯首称臣了三百年，如今该重新推翻一切了。

　　李序和李清两人俱是脸色难看，不过他们好歹在朝堂沉浮多年，倒也没让使臣看出异样来：“使臣先去驿站，陛下有时间自会召见。”

　　李序他们所言自在情理之中，毕竟安息国如今明面上还是隋朝的臣国，想要皇帝见他们，自当等到皇帝愿意见的时候。只是安息国使臣不乐意了，可这番他们是来试探隋朝底细，不能在这些小事上乱了国王的安排，遂点点头跟着李序他们往驿站方向而去。

　　“我们也该回去了。”江淮州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道。

　　“刚才你们说这些人来者不善，要是日后真打起来，可就麻烦了。”杨遄忧心忡忡，顿时连桌上的吃食也不香了。

　　江淮州闻言轻笑：“所以此番安息国来朝存了试探之意。”

　　“况且安息与我隋朝中间还有楼兰，乌孙这些小国，只是也不知这些小国立场如何，若他们倒向安息，那就麻烦了。”云微叹了口气。

　　云微说完，其余三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过后几人又笑出声，田乐远道：“我们何必在这里操心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这自有人操心。若以后真打起来”袖子一挽露出胳膊，“在下也习了几招拳脚，披甲上阵打他个屁滚尿流。”

　　“乐远说的是。”江淮州附和，杨遄也跟着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云微看看他们，开口：“那我……”

　　“云微还是算了，就在后方坐镇，我们往前头去就是。”三人都知云微少时体弱，那些拳脚功夫都没有学到多少。

　　被异口同声地拒绝，云微也不恼，笑着出声：“那我一定好生在后方盯着，叫你们无忧。”

　　“哈哈，那我们就放心了。”

　　皇宫。

　　修养多日，皇帝体内的余毒终于清除干净。听着阿福太监带回来的消息，皇帝对安息国使臣的做派毫不意外。抬手点燃熏香，喟叹一声：“三日后朝阳殿，朕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幺蛾子。”

　　“是。”

　　回到宋家，云微刚进院子汤圆就朝他跑来，弯腰将它抱起：“这几日你又去哪里玩了，小心被人抓起来做成狐狸围脖。”

　　汤圆抖抖尾巴，全然不理云微口中的恐吓。腿一蹬又往屋里跑。云微见状立马就猜到了什么，立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李霁本就坐在窗边，云微一进院子就将其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抬手摸摸讨食的汤圆就起身往外走：“云微。”

　　这下云微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王爷怎么在这里，今日安息国使臣入京，你不去忙吗？”

　　“今日我休沐。”李霁心里黯然，自从云微知晓自己心意后便再也没有唤过自己的字。一口一个王爷，将距离拉得远远的，“先前提过庄子上的桃子熟了，本想同云微一道去，如今一耽搁只能让管事送来。我瞧着还不错，就带了一筐来。”

　　“多谢王爷，只是……”

　　“云微”李霁忍不住开口：“你明明对我也在意的不是吗？”

　　云微张了张嘴：“我没有，我……”

　　“先前你在茶楼为我说话，若是不在意又哪里会管我是否被人非议。”李霁道。

　　“不是，我只是见不得这些人诋毁功臣，就算我从来不认识王爷也会站出来说话。”云微袖中的手握紧。这些日子他避着李霁不见，就是怕这人问出些浑话来。如今话到耳边，想要回答，脑子里却是一片乱。

　　李霁低头笑了笑，旋即又换了一副模样：“云微猜的没错，李清李序两人的确已经联手。”

　　“我在朝中根基甚弱，云微要和我撇清关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闻言云微眸光闪了闪，就听李霁接着说：“也罢，要是日后我落败，云微念着我们相识一场，可否为我收殓下葬?”

　　“怎么会！”云微言辞染上几丝担忧，“你与他们血脉相连，怎么会到那种地步。”

　　“自古登上皇位，哪个不是鲜血铺就，别是手足，就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也能下手，不然那些篡权夺位怎么来的。”说话间，李霁已经走到云微身侧，只需抬手就能将人揽入怀中，心想云微心里到底是有自己的，不然怎会连自己靠近都没有察觉。

　　“不会的。”云微喃喃。下一秒，手一暖竟是被李霁握住，“你，松开！”

　　云微气急，这厮怎么如此放肆！

　　“不松，从槐树村回来你就不见我，宋姑娘又着人加高了围墙，如今好不容易见着哪里能松开。”李霁有些技能无师自通，“云微，我知道你喜欢我的。”

　　“你胡说！”云微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要脸，“王爷心意，我无法接受，我只当…啊你！?”身子陡然一空，竟是被李霁打横抱起，“李霁！”

　　“桃子是冰镇着送来的，再不吃就坏了。”李霁抱着人就往屋里走。

　　院子外玄十一拦住听到动静要进去的宋南：“王爷有分寸。”

　　“分寸！有分寸就不会！”宋南额头青筋跳了跳，想起小姐和兄长的吩咐，退后一步，猛地朝玄十一出拳。

　　李霁的动作无疑在云微意料之外，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最后竟傻傻被抱进屋里才反应过来。李霁见好就收，今日也是失了分寸，不过也算是亲近了一二。依依不舍将人放下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度：“你看，这桃我刚才就削好了，尝尝如何?”

　　云微涨红了一张脸：“不尝，王爷走吧。”

　　“云微。”李霁下颌紧紧绷着，“刚才是我的错，你别往心里去，若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也别赶我走。”

　　“王爷先回去吧。”云微简直拿李霁没有办法。

　　“云微。”李霁按耐住心中万般焦急无措，“我心悦你许久，这其中无关其他利益掺杂，云微你可信我？”

　　“可我只当王爷是朋友，也无关其他。”云微说完就觉心口有些闷，大概是伤到行安的心了吧，也或许是自己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李霁黯然，犹如打了一场败仗那般：“府里还有些桃，我回头让人也送来。安息国使臣要不了几日父皇应会见他们，过后春闱就会补办，云微好生温习。”

　　“我改日再来寻你。”可怜巴巴说了句，见云微不理他，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许久过后，宋南终于闯进来，见云微好好地坐在那里才松了口气：“公子。”

　　云微从思绪里回神：“我没事，宋岚姐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

　　“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