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婵炲棎鍨肩换瀣媼閸ф锛�闁哄懎顑嗛惈锟�,閻犲洨锕�闁谎嗩嚙閸欙拷/婵炲鍔岄崬锟�]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命运 ...

  •   被袁媛低估的不仅是古人的数学智慧,还有袁绍曾经的影响力。

      阿昌的外表平平无奇,瘸着一条腿,却能干非常,很快就在福伯的帮助下将士兵遗属登记造册,整整写完了十卷竹简,一共五万两千人。

      这大大超出了袁媛的预料。

      她随手翻了几片简牍,惊讶地问:“整个邺城也不过十万常住人口,其中竟有一半多都是袁家遗属?”

      “主公曾数次在邺城征兵,城里的绝大部分人家都有壮丁入伍。”阿昌望着竹简上连绵不绝的名字,认真解释,“数年战乱,男丁都死得差不多了。遗属中老壮不多,但男丁从军,妻儿留守是常态。一个士兵家中通常都有一个寡母、一个妻子、二三稚儿,有些甚至还有妾,每个妾再添一俩孩童,数目便很可观了。”

      他拿自己做例子:“譬如在下,一家九口战死,可阿婆、阿母,以及叔伯的几位寡媳皆在世,他们膝下也都有儿女。我的阿兄、阿弟皆未来得及成家,就撒手人寰,我阿母怜惜他们断了香火,命我兼祧,加上我自己的妻子,我一共娶了三房媳妇。虽然因家中贫困,替阿兄、阿弟娶的那两房都是典妻,生完儿子就还给了别人,可其中一个生到第三胎才得了男娃。所以仔细算来,我家八十余口,除了我和我为自己生的两儿一女,其他七十八口全是需要您抚恤的遗属。”

      袁媛张嘴,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典妻是男权社会下一种特殊的婚俗,起源于秦前,在汉朝逐渐普遍,指古代出不起聘礼娶妻的男人拿出少部分钱财,将别人家的妻子典租回家生儿育女,待典期结束后再将妻子送回原处。

      阿昌一家,忠心是真忠心,效忠袁绍时毫不吝啬男丁性命,但他们想生男孩的心也是真不含糊。

      大概是袁媛的表情太过复杂,阿昌想了想,连忙宽慰:“虽然目前我家只有我一个成年男丁顶立门户,但族中共有十三个男娃,最大的已经九岁。娃娃们见风就长,再过几年就能为女君效力了。”

      不……她不需要童工。

      而且两年后就是末世,这些孩子能不能熬过病毒侵袭都很难说。

      阿昌感激不已:“乱世生活艰难,家中有劳力的还好,孤儿寡母讨生活着实不易。若不是女君慈悲,很多人恐怕得饿死街头。大家伙都很感激女君,若女君允许,可否让大家进府给女君磕头?”

      “不用了。”袁媛果断拒绝。

      那本来就是袁绍的钱,她接济遗属只是想用最快的方法处理掉袁绍的遗产罢了。

      借花献佛而已,遗属的感激她自觉受之有愧。

      袁媛也不需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的感激。

      即使来到三国已经三年,袁媛仍然觉得这个世界不太真实。每天起床,看到一屋子古色古香的家具时,她总是不自觉地恍神。有时候看着眼前穿着汉服的男男女女,甚至会觉得自己在玩一款沉浸式虚拟现实游戏,周围的所有人都是NPC。

      在她穿越前的时代,虚拟网游已经非常发达,NPC比大部分真人智商还高。孩子们甚至不需要去学校上学,只需躺入虚拟仓,就可以一秒进入课堂,免去通勤奔波之苦。

      游戏与穿越最大的区别在于,游戏设定NPC外貌优越,人均帅哥美女,而三国人丑得千奇百怪,除了曹冲、环夫人、袁媛等极少数抽中了基因彩票的幸运儿,其他大部分难看得超越现代人的想象。

      尤其是奴仆和流民,他们不刷牙,也没条件每天洗漱,衣服不合身且打满补丁,脸上长疮,头上长疤,身上长虱,龅牙不矫正,黑痣不消除,黑皮不防晒,颜值惨不忍睹。

      即使是历史名人,很多也长得差强人意。

      曹操的第二份礼物历经千山万水,终于在建安十二年的春天来到邺城。千里迢迢将它送来的,是在史书上留下来了如雷贯耳大名的蔡文姬。

      蔡文姬是汉末文学家蔡邕的女儿,及笄之年嫁给河东士族卫仲道,但没多久卫仲道就病逝。数年后,蔡文姬恰逢南匈奴叛乱,被匈奴左贤王掳掠,流落塞外十二年,生下两个儿子。曹操顾念与蔡邕的情谊,花重金将蔡文姬赎回,留下一段“文姬归汉”的佳话,被各路杂剧戏剧历史剧取材收录,广为流传。

      袁媛见到的,就是刚刚重返中原故土,唱了一路《胡笳十八拍》的蔡文姬。

      真实的蔡文姬与袁媛以为的不太一样。

      作为后世大女主剧的女主角,袁媛在影视剧里看到的蔡文姬个个倾国倾城。联想到她被左贤王强掳的事迹,逻辑上似乎也非常合理——如果蔡文姬不美,怎能令匈奴王爷一见倾心?

      但蔡文姬的真实长相只能用平凡来形容。

      她的五官本身就不出众,眼睛不够大,鼻梁有点塌,嘴唇略厚,巴掌上还零星点缀着淡淡的雀斑。

      蔡文姬出生于熹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74年,今年已经三十三岁。经历了十二年风沙和战乱的洗礼,她皮肤粗糙,脸颊上磨出了岁月的痕迹,眼角也已经爬上细纹,就连身材都称不上苗条,浑身上下唯一一件首饰是一串匈奴风格的项链,脏兮兮,灰扑扑,看起来像由什么动物的骨头或者牙齿打磨而成。

      如果忽略这条项链,她就像是田野间随处可见的普通妇女,虽然有种真实的质朴,却无法与“东汉第一才女”的名声联系在一起。

      至于史书上大写特写的“幽闲有容”、“区明风烈”、“端操有踪”、“才气英英”,恕袁媛眼拙,从外表上她是半点也没看出来。

      这就是蔡文姬?

      这怎么能是蔡文姬?

      袁媛怀揣着满腹失望,心不在焉地接过蔡文姬递过来的大黑盒,被意料之外的重量压手得差点当场扔了。

      “这是什么?”

      “是袁尚的头颅。”蔡文姬云淡风轻地说,不高不低不快不慢不卑不亢的语气倒有点与史书上的记载沾上了边。

      她镇定得仿佛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袁熙的头颅我也带回来了,一并交给你吧。”

      实话实话,袁媛并不是很想要。

      但她只能伸手接了过来。

      史书记载,袁尚和袁熙战败后,逃到辽东投奔公孙康。可惜他们看走了眼,公孙康为了取悦曹操,派伏兵斩下袁尚和袁熙的首级,送给曹操做投名状。追随袁尚、袁熙到辽东的楼班、苏仆延等将领也被公孙康所杀。

      此时袁家最后两位男丁生死的消息尚未传回邺城。也可能许多人已经听到了风声,但曹操为震慑袁绍旧部,下令“三军敢有哭之者斩”,以至于虽然半个邺城都与袁家有旧,城中依然繁华如故。

      交接首级的场面实在有些诡异,袁媛努力不去想象黑盒里头颅腐烂后的形状,按照汉礼向蔡文姬一揖到底:“谢谢你把他们带回来。”

      蔡文姬避而不受:“我不过受曹司空所托。”

      “但我总不能去谢曹司空吧?”袁媛无奈,与蔡文姬大眼瞪小眼,“我的两位阿兄虽然死于公孙康之手,但曹司空不杀他们,他们却因曹司空而死。”

      蔡文姬眸光暗淡,视线好像落在袁媛身上,又好像透过她,凝视着不知名的远方。

      “你恨曹司空吗?”低声的呢喃被风吹散,蔡文姬仿佛竭力寻找慰藉的旅人,不知前路,不明前程,荒芜且迷惘。

      她并不需要袁媛的回答。

      与其说她在问袁媛,不如说她在问自己。

      从刚过而立的蔡文姬身上,袁媛看到了一片浓郁的暮气。

      “你呢?”袁媛反问,“你恨曹司空吗?”

      “没有曹司空鼎力相助,你将在匈奴终老,终身无法重返故土。但也因为曹司空多管闲事,你才被迫与两个儿子骨肉分离,今生恐无再见之日。而曹司空在做决定之前,并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他没有问一问你,是不是宁愿与亲子诀别,也要回到中原。明明是你的人生大事,却不得不接受一个外人的安排。至始至终,你都没有选择权。”

      袁媛盯着她的眼睛,纯属好奇:“你不恨吗?”

      蔡文姬骤然抬头。

      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对灵魂的拷问深刻地映射在了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

      就连她的呼吸,都仿佛被染上了灼烈的热度。

      不再需要语言,袁媛懂了。

      她必然是恨的。

      但她不能把恨意表现出来。

      作为曹操向世人展示政治智慧和人文关怀的工具,作为中原文化传承与复兴的符号,被主流舆论裹挟的蔡文姬,必须态度坚决地与匈奴划清界限。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舍都是对曹操恩情的辜负,以及对生养了她的故土的背叛。

      蔡文姬嘴唇轻颤,千言万语最终化成无声叹息。

      “命运如高悬夜空的星辰,我等凡人只能仰望其光芒,坦然接受它们的冷冽与神秘,无法改变它们既定的轨迹。”

      袁媛皱眉:“即使曹司空让你改嫁他人,你也愿意坦然接受吗?”

      蔡文姬怔住:“女君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历史上,曹操赎回蔡文姬不久,就将她嫁给了麾下的一个名叫董祀的屯田都尉。

      都尉曾是秦汉时期的中高级武官官职,西汉时官秩比二千石,但自东汉开始地位就不断下降,三国时更是名号泛滥。董祀本人毫无建树,唯二与他有关的记载一是娶了蔡文姬,二是婚后犯法被判处死刑,蔡文姬蓬头赤脚上殿为夫求情。

      他就不是个靠谱的人。

      蔡文姬笑容惨淡:“为女苦难陈,飘零若苦荬。我家财尽失,伶仃无靠,若不再嫁,无以为生。”

      袁媛一愣。

      没想到蔡文姬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她是汉朝才华数一数二的女人,但她却认为她不嫁人没有能力谋生。

      何其讽刺。

      联想到历史上曹操曾想派十个人帮助蔡文姬记录遗失的古籍,但蔡文姬却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又觉得她的回答很合理了。

      哪怕她是才女,她也是个受礼教束缚毒害的才女。

      袁媛不知该怜其不幸,还是哀其不争:“蔡娘子饱读诗书,且于书法一脉家学渊源,即使为学馆私塾抄书刻字也能混个温饱,至多贫苦些,怎么会无力谋生?”

      “抄书刻字?”蔡文姬眼神呆滞,仿佛听到了震碎她世界观的言论。

      从她的表情看,她竟然从未想过自力更生。

      袁媛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感受到现代人与古人之间的代沟。

      依照袁媛的看法,蔡文姬有文思通音律,为戏班楚馆写歌编曲轻松就可以实现财富自由。可惜在三国,文娱产业都属于不入流的贱业,贸然提议不仅不会被蔡文姬采纳,还有极大可能被她误认为故意折辱。

      袁媛想了想,还是决定别说出来挑战古人顽固的神经了。

      袁媛凝视着蔡文姬表情里的迷茫,认真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邕虽无辜早逝,家财尽数抄没,但曹司空念在往日情分,将蔡家原本被董卓侵占的宅院发还给你,你不仅不缺房舍容身,甚至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在宅院内辟出几间房屋作为教舍,收一些学子授业。若顾及男女大防,可只给稚童启蒙,或教女子识字、音律,以你的才能,不愁生源和束脩。”

      蔡文姬愣神:“女子,也可开馆授课?”

      “为什么不行?”

      董祀是个四十来岁的鳏父,五短身材,秃顶黄牙。由于古人早婚早育,他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去年还纳了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作妾。蔡文姬不管干什么,都比被董祀圈在家里与一屋子莺莺燕燕勾心斗角强。

      书文大家蔡邕通辞赋,擅书法,精心教导女儿,才令蔡文姬博学多闻,才名远播。

      难不成蔡邕辛辛苦苦教养出一个才女,就是为了让她给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芝麻官打理内宅的吗?

      历史上的蔡文姬嫁给董祀后,除了为救夫跪求曹操的事迹外,再无相关记载,无论诗词还是歌赋都零产出,浪费了一身才华。

      而且,嫁给一个又老又丑又没脑子到去犯法的老男人,蔡文姬的后半生还有幸福的可能吗?

      袁媛认为自己是在拯救失足妇女:“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没说这同行的三个人必须是男人还是女人。女子为师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班昭也是女子,汉和帝看重她的才华,招她进宫教导皇后和妃嫔,被尊为‘大家’。除此之外,她还给官员授课,经学家马融就是班昭的学生。”

      同为才女,为什么班昭可以,蔡文姬不可以?

      “这……”

      蔡文姬皱拢眉头,紧绷的面部肌肉中露出几分渴望,但微微耸起的肩膀又透出她内心的犹豫与挣扎,令她看起来又蓬勃又脆弱。

      袁媛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能不能迈出一步,改变既定的命运,最终还是要看蔡文姬自己的选择。

      袁媛对她深深一礼,抱着曾经显赫一时的两颗头颅,转身离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閻犲洭鏀遍崑宥夊礂閸垺顏㈤柛蹇嬪劚閹宕樺鍛岛閻熷皝鍋撻柨娑楃闁谎嗩嚙閸欙拷/婵炲鍔岄崬锟�]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