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人物》沙砾

3、第三章

　　第二日，当我憔悴非常的出现在华子清的面前时，他第一个动作便是搭上我的腕间，停留片刻，才缓缓道：“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
　　华子清很细心，比如现在，他发觉了我的异常，为我诊断，并且特别放慢了语速，有时候感动人的不是什么山盟海誓，而是生活的细节。微微的，我有些失神。直到华子清再次出声唤我名字，我才醒觉，道：“只是没睡好罢了。 ”华子清望了我一眼，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便让我同他一起进了放满各色药物的房间。
　　看这模样，定是又要让我试药。于是我在心中对自己说，华子清之所以会关心我的身体，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研究。
　　这次倒是反常，没有灌我那些难喝的汤水，狐疑的从华子清的手中接过那枚丹红色的药丸，华子清看着我，向往常一般以他柔软的声音道：“不舒服就说出来。”我看了看华子清，又望了望手中之物，一瞬间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吞了那药丸。
　　预计中的种种不适并未如约而至。只是神智渐渐模糊起来，朦胧中，似是有人将我抱至榻上，不多时，一种常苦涩的药味在口腔中散发开来，下意识的抗拒，却被人扣紧，华子清柔和但不容反抗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在耳际响起。
　　“蔚然，喝了它，熬过去便好了。”
　　语速很慢，不知是为了配合我的听力，还是为了安慰我。
　　不到片刻，浑身绞痛起来，仿佛被人石磨揉碾着，冷汗一遍遍的出，痛得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华子清，他握着我的手，替我褪去衣物，接过一旁丫鬟递过的湿巾替我擦拭，我看见那湿巾碰触到我的身体，颤抖着拉住华子清，却说不出一句话，越来越剧烈的痛侵蚀着全部身心。
　　就这般时晕时醒，不至押了多久，才稍微好转，随即，与上一剂同样的苦涩的药又送至唇边，本能的撇过头，却被强硬的灌下。
　　“蔚然，不能前功尽弃。”
　　“……”
　　“……听话，最后一剂……”
　　我想，就算是凌迟之刑也不过如此。浑身上下唯一的感触便是痛。痛得彻底，痛得刻骨，痛到发不出一点声音。先是眩晕，到后来眼前完全一片黑暗，不住的因疼痛而昏迷，又因疼痛而清醒，意识在两者之间挣扎不休。
　　直到一股芬芳渡进口中，才略有缓解。
　　隐约中，似有什么人的手抚在我的额头，清爽温润。

　　我想，就算一个人的神经再大条，当他夜里醒来时，发觉自己正孤零零的呆在乱坟岗，也会感到恐怖，就像现在的我。
　　愣愣的望了望天上月牙，又看了看自己的完好的衣服，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华子清当我死了，才会将我的“尸体”送到这里来。
　　心中微微抽痛，不过却像松下万斤负赘一般格外轻松。
　　华子清救我一回，我陪他一命，我们两清了。
　　我于他，没有爱情，有的只是迷茫时刻的眷恋。
　　不过，不到一刻钟，这一结论就被我自己推翻。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有着一个包裹，打开来看去，里面分明是换洗的衣服、一些书籍，以及颇多的银元宝、零碎的铜钱。我不认为有人会为死人准备这些东西。
　　在乱坟岗坐到天亮，终于下定决心，想办法找到华子清的住处，向他问个清楚。
　　越过乱坟岗，便看见与这里相隔不远的地方便是官道，青石的界标，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向南走就是所谓的“昭延”，向北是华子清居住的镇子。
　　路不长，最多一个多钟头，我便再次踏上了熟悉的青石地面，凭借唯一一次从华子清宅中出来采购的记忆，找到了那处熟悉的住宅。
　　当然，这不仅仅归于我的记忆力好，因为华子清的宅邸密密麻麻的围堵了众多人。
　　通常会出现这样情景理由只有一个，这府邸出事了。
　　我莫明恐慌起来，竖起耳朵，竭力捕捉周遭的信息，仅仅能从众人快速杂乱的语音中捕捉到几个单字，比如：死。
　　拨开众多人群，向中央挤去，下一秒，再也发不出声音。一些衙役装扮的人，正将尸体一具具的抬出。
　　如果只是尸体，我也不会如此惧怕，这些人曾于我朝夕相处；若只是尸体，我也不会如此诧异，因为，那个衙役手中翻动冰冷毫无生气的人，分明有着与我一摸一样的容貌。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望了望地上冰冷的尸体，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安静的呆再原地，看着衙役将尸体搬出，运走。
　　心，始终吊着。
　　直到衙役们推桑着命众人散开，并拿起封条，预备封上华子清的宅邸，我才松了口气，那些被搬出的尸体中，没有华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