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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耶兰联姻之事，在姜彻回倾城第二日便就敲定。蒲惟公主将于四日后抵达初国倾城，与太子完婚之日便是太子登基之时。皇帝依旧昏睡不醒，几日朝事均是由太子，九千岁，丞相及尚书四人共定。
九千岁依旧反对与耶兰联姻，甚是反对在太子继位之初便就由他国皇室间接干涉。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九千岁对此事看法，甚至在朝上便就与太子争执数次。初国民间流言四起，言太子不顾初国安危，为尽快继承王位，私下与耶兰王子涅离签下协议，将来初国有可能因此成为耶兰附属国。此番言论不出一日，又有传言称九千岁在宫内打压太子，限制太子行动，并且加派御林军，欲图逼宫篡位。
只四日，初国便将完成新旧接替，同二十五年前政变最大不同既是，此次，百姓并未参战。
御王府花园小院，颜宁正仰首望天，偶见一只落单大雁掠过，未引得他注意。旁晚风起，带着落叶飘落在肩头。颜宁垂眸一眼，那了无生趣的黑色睫毛重重合上，整个人便就如同院内那颗老树般寂静无声。两个时辰之前，哲榕已经将皇宫里的消息带于他。初国将于耶兰联姻，耶兰一位王爷亲自送蒲惟公主前往倾城，庞大送亲队伍由着耶兰军队护送，尽也已经启程了。街头巷尾有何谣传，颜宁不知，因为从不闻，也从不信。哲榕带到话等了他许久，颜宁只是点头道了句「我知晓了」。回到倾城，第二次被招入太子殿，便就陪同他演了那么一出戏，到现在一个多月，算也是要收尾。颜宁说不上自己真正做了什么，他心里清楚，那些还都不算，就这几日，才是关键，果子甜或苦，很快便就知道了。
滕煜从九千岁那里回来，心事凝重，手一直搁在剑鞘上自己都未常觉。入了御王府一路过来，尽不知不觉中到了颜宁所在之处。九千岁要他带着颜宁一起上路，这么好的棋子有人送，就当会用。滕煜心里头堵得慌，犹见那白衣少年静立在院中，那景致如梦般在自己眼前展现。那条水蓝色的腰带缠绕在纤细的腰肢上，垂落的带子在身后随风轻舞，青丝轻抚半边微红的双颊，隐见紧闭双目下似在颤动的黑色睫毛。
这个人很美，滕煜第一眼就知道，也知道他的美，有他必须有的价值。曾未及多想之事于此刻，尽是如此清晰分明，所有不合理也于瞬间拨开迷雾，但滕煜意识清晰间，依旧选择了漠视那些尖刺，只怀念起那份颜宁独有的柔和安逸。即便为了俘虏，成了俘虏，他也要为此一搏，为这个自己爱的人。
「宁儿。」伸出手臂，已近到能将人揽入怀里，比以往更强烈地挣扎，在比以往更强烈的束缚下无奈停止。宁儿你可知道太子即将成婚，他登基之日，便是他立后之时，不管当初他曾经给你如何承诺，朝堂之上也不会有你一席之位，而我……若那站在最高处之人是我，你就是唯一在我身侧之人。「起风了。」
「滕煜。」颜宁睁开已然红了的双眼，再次仰首望天。腰上胸膛上，有力的双臂环绕着自己。微微前倾的身体冷得不行，忘了已是深秋，忘了要加件衣裳，怕，明日又染上风寒了。「我冷。」
「我抱着你。」滕煜用鼻尖蹭了蹭颜宁的发梢，闻着他淡淡如莲的香味，一丝丝吸入肺腑。都说野外，最美的花儿最为毒，这不是在野外，这只是株要人宠着顾着的娇花，尽也是毒的，只因为美吗？
「太子要成婚了？」不是太子要登基了，是他要成婚了。颜宁轻笑。「我曾去过耶兰，那里很美，人也很美，说是山好水好，养出的人都好，那里的女子……温柔端庄，如那国名般，高雅的兰。太子定会高兴，蒲惟公主在耶兰，是百姓都爱着的公主，他日到了初国为后，必定也被初国百姓爱着，那……是国转运了。」
「从耶兰都城雅到倾城，路并不好走，进了初国边界，有水路也有山路，还有一片林子。」滕煜更紧地收住双臂将颜宁搂在怀里，力用得极大，颜宁甚至微微踮起脚尖让自己好受些。耳边，脖颈处是滕煜话语间吹出的热气，让原本泛红的脸颊更是显得瑰丽。「什么都有可能，宁儿，什么都有可能。」
「带上我去，可以吗？」颜宁侧着头，用眼角偷瞄着滕煜。「是……不放心我还是……担心我？」
「去何处？去做什么？」滕煜忽地松开颜宁，将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眼，还不够近，抓起胳膊拉向自己，近得那微凉的鼻尖就在自己鼻息之下。「宁儿，你可真知我的心意？」
「滕公子，不是为了我，您知道，您也不是为了我。」颜宁偏过头望向地面。「从雅到倾城，从倾城到雅，那条路我走过三回，我知道那里都有什么。你从未信过我，不是吗？」
「信你什么？信你恨太子？恨到不惜忤逆自己父亲，恨到不惜初国安危？」滕煜冷笑，伸手勾住颜宁下巴让他对着自己。「宁儿，你是如此之人吗？你说我不是为了你，对，我并非为你，我为的……是我们。」
颜宁一怔，双目睁得更大，眼里见到更多黑色，带着水汽，带着幽怨，骚着里头映现的人。
「宁儿，我不在乎你为何而来到我身边。」拇指划过有些发紫的红唇。「我会让你知晓，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宁儿，只四日而已，生抑或是死，荣抑或是辱，我都必须一搏，为父亲，为我们。」
「王爷。」颜宁轻唤一声。「御王爷，初国御王爷，您疯了吗？」
「宁儿。」滕煜松开手指拂过颜宁下颚上那还在的淤青。「我为你特地造了辆马车，到时带着你一同去。相信我，宁儿，不会有事儿，我会护着你，不会叫任何人伤害到你，也……不会叫你伤害到任何人。」
「去的路，从这头走，是去，从那头走，就是回。」颜宁小心地抬手摘去落在滕煜头顶的枯叶。「还可以回头的，煜。你知道我不会忤逆自己的父亲，而我父亲，对陛下忠心不二，对太子也未有半分私心，即便是舍弃于我，也不会松手。若是……父亲一定不会苟且，宁儿，也定会去黄泉路上陪着。」
滕煜一把将颜宁推开，仰天大笑一声。颜宁后退了几步，终还是站稳了，直着身体看着眼前突有些癫狂之人，心里只留下不忍。颜宁知道九千岁不会罢休，知道滕煜也无法忤逆自己的父亲。从未想过道明一切，此刻却如这秋夜难挡之风一同侵袭而来。是冷，不只冷，还很寒。
「我不会许的。」滕煜抽剑挥向颜宁，挑落他头顶发髻，一头乌黑长发瞬间撒落，可那人依旧镇定未动。
天空已经变暗，周围的长廊里点起了灯。有端着膳的仆人出现，见到那情景也都识趣退下。那锋利的剑端抵着颜宁的喉结，淡淡一抹红色在周围晕开。身后的屋檐上，猫儿跳过，有些按捺不住。
「不信我会杀你？」
「若我是你，我会。」颜宁道，人依旧未动丝毫。「滕煜，我不会成为你的傀儡，也不会成为太子的傀儡。如你所言，只再四日，生或死，荣或辱，都当知晓。滕煜，王爷，够了。」
「不用四日，宁儿，今天，我就会让你知道。」滕煜手腕一抖，剑锋下落，动作之快，让颜宁都不及见到那片飘落下的枯叶落地，就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腰带与衣襟都已经被剑锋划裂。「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输给太子。江山，你……你的心，还有……你的身体。」
「滕煜！」颜宁后退一步扯拢衣襟，秀眉紧蹙。「不要乱来。」
「太子，真的……碰过你吗？」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颜宁跟前，伸手就将人扑倒在地上。「我知道哪里都禁锢不住你，就让天地来承载我们，我对你的爱，野心，还有你对我的……隐瞒。」
颜宁挣扎了几下，没有再动，垂在身旁的手对着屋顶摇了摇，然后闭上眼睛，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啃着自己的耳朵，脖子，锁骨和胸膛。颜宁知晓自己非称职的细作，他总是把握不准该对滕煜有的感情，却知道这个人有着超于一般的冷静，而这一刻的疯狂，也只是这一刻。
「为何不反抗？那次在太子殿，也是如此吗？」滕煜停止了所有动作，撑起上身俯视着颜宁，那紧闭的双目晶莹地闪着泪光，却没有滴落下来。「我不懂你，宁儿，我不知道该信什么？」
「我是男人。」颜宁睁开眼睛。「是很羞辱，却不足以去死。」
「宁儿。」滕煜坐起身，将颜宁拉起抱在怀里。「你真的要杀我吗？」
颜宁摇头，噙在眼眶多时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还有四日，滕煜，叫九千岁停下吧，你……也停下吧。」
「来不及了，宁儿。」滕煜抹了下自己的眼睛。「那辆马车，很牢固，你不要怕，知道吗？我会派我的心腹在边上守着，我会蒙住你的眼睛，不会叫你看到什么，什么都不会……过些日子，过些日子擦些药，便也就好了，宁儿……不要恨我。宁儿……你真傻，你就那么相信太子吗？」
「你在说什么？」颜宁忽觉有些不妙，欲求滕煜怀里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被捆绑在了身后。
「他们以为天衣无缝？」滕煜摇头，一手固住颜宁的后颈，一手扶上轻颤的眼睑。「宁儿的眼睛真漂亮……我喜欢你的眼睛，亮亮水水，永远透着光，真的……很可惜。我要惩罚你，宁儿，居然给自己下毒，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为了太子，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宁儿，你真傻……宁儿，你真好看。」
「滕煜，不要！啊……」颜宁大喊一声，昏暗中看不清滕煜的表情，就觉得眼睛上一凉，然后是一种钻心的疼痛，烧着双眼。整个人被更紧地抱着，脸颊上不停落下湿湿的吻。「不要……好疼……」
「有我在，宁儿，我不想……你看到血。」手指一用力，颜宁被掐晕了过去。听不出滕煜在耳边的低喃，听不到屋顶上刀剑碰撞的声音。他的世界顿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却依旧是温暖的。
滕煜在颜宁破碎的亵衣上摸索，在领口找到了那块被缝进去的无字玉牌，同一个地方，他在自己的每一件亵衣上都缝了一个暗袋。那个地方靠近心脏，已经不需要颜宁再说什么，对于滕煜，都不重要。
「我要你睁开眼睛看到我穿着龙袍站在你面前，宁儿，等我。」滕煜吻了吻颜宁红肿的眼睛，小心将他抱起步入屋内。仆人已经跟上，在屋子里点了灯，暖了火炉，铺好了被褥。
屋顶上已经安静，只是碎了几片瓦砾，留下了几抹新鲜的血迹。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