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王权之下（二）：领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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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群，领袖室。
偌大的温暖空间覆盖着柔软的地毯与青翠的绿色，刚好对应了人类视野范围最大程度的宽阔全景玻璃后，是荡漾着细碎彩光G-15R星系。
是少见的、天生便适合用来作为度假区的星系，就连环绕在星系周围的武器设备，都与其他星系震慑性的恐怖造型不同，是Q版的香槟与美酒。
隔着很长很长的距离就能看到投影到宇宙中扭动的女郎与男宾幻影，碎彩与霓虹灯光在上方飘扬，晏然还未到场，却已经身在舞厅。
而坐在空旷漆黑领袖室的军装男人对身后的喝彩与喧嚣给予了最不关心的漠视。
他们距离本星系的首都星仅剩15光年，但首都星的话事人却早已打过来了五个电话，语气小心而慎重地询问抵达原因，需不需要接风洗尘，又或者安排些“都懂得”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第六个电话会在五六分钟……
男人的思绪停顿在此时，稍后快速瞥了一眼桌子上不远处的特殊通讯器。
不到两秒，这个通过跨越光年的距离也能接收到不断裂和谐信号的通讯，终于如愿的响了起来。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男人低笑了一声，悠远的尾音中充满了微妙讽刺。
有时候他会漫无目的的思考，无湮塔到底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沈简。”
男人似笑非笑地侧过头看了眼躺在侧面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另一个长发男人，声音低沉的像是宇宙裂缝中飞扬而上的一缕暗风，扑面而来苦涩而震大的回响。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当初选择留长发的理由……最初似乎是因为时间的定格，但现在背部渗血的伤痕早已消失许久。
他只是习惯性地保留之前拥有的所有东西，也习惯性地表达出情绪。
强大会让人漠视一些东西，比如表情管理，又或者一些属于人类的美好品质。而如今他更是已经懒得做出伪装，谦虚与优雅被揉成一团，只在偶尔面对同位体时拿出来晾晒一下。
男人的眼中明显闪过细微的怀念，但他紧接着又看了眼在他眼前摸鱼的同类。
于是那一丝怀念便得以胎死腹中，他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子，企图唤醒另一个自己早已消耗殆尽的良心。
那个男人动了动，半晌有气无力地扭过头，盖在脸上的纸质书籍掉落在地摊上，露出一张与批改文件的领袖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微微眯起的眼中还弥漫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涣散。
倘若有下属在这里，一定会感到十足的吃惊——谁也想象不出领袖允许自己在旁人——哪怕是最亲近的臣子——面前露出足够脆弱或者无助的表情。
是的，如今坐在领袖位置上批改文件的人，在领袖室紧紧关闭的时候，已经由沈简更换为了身为万年打工人的耶梦加得。
沈简轻微叹了口气，再次在欧式沙发上翻了个身，背对着领袖抱住软绵绵的小狗抱枕，长发如瀑布一般爬满了后背，顺着脊背滑下。
“……你接不行吗？”他懒散地问道，一副打定主意不起来的样子。
“反正我们现在长得一模一样，耶梦加得。”沈简将脸埋进自己毛绒绒的小狗抱枕中，幸福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小狗！他毛绒绒的小狗！幸福！
……就是这一副样子。
捏着笔的领袖沉默了一会，将披风解下来搭载椅背上，随后站起来。
他倒是没有像沈简想的那样生气，即使领袖清楚这就是沈简的目的。
就是这一副样子。领袖停在沈简倚靠的沙发前，垂下眼俯视着他垂落的长发想。
时间仿佛仅仅为沈简留下了一头长发，一切在他们身上过往的痕迹都没有在沈简身上停留，他还是一副数百年前温和又恶趣味的样子，仿佛所有的人都能以他为原点，刻画出自己最原始的那点样子。
只有沈简没变。
有时候领袖也很好奇，好奇沈简的脑子是什么构造，好奇于他本身为何能够保持如此之久的鲜活，更好奇他到底能将这一点令他长久侧目的东西保持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从沈简身边走开，一直到他们能够共享一个休息室甚至于一张床，沈简在无湮塔的最高机密文件库中加入了他的灵魂权限，放手将一切文件交给他。
然后领袖坐在办工作后面勤勤恳恳打了许多年的白工，才骤然发现一点不对。
……虽然但是，他是不是被沈简骗着接替了他的工作？
领袖平静地看着死活不愿意起来的沈简，半晌俯身，一只手撑在沙发边上，柔顺的黑发坠落下来。他如同深渊一般的墨色眼瞳中倒映出沈简的身影。
躯体的温度与暗掉的视野让沈简下意识睁开眼。
“……耶梦加得。”沈简抱着小狗玩偶仿佛很脆弱地说，“你想干什么？”
领袖没说话。
他看着沈简，随便调整了一个更具压迫的姿势，眼中的墨色逐渐更深，直到再也倒映不出来一丝人影。
他眼中的一小片空间晦暗，鼻尖的呼吸都充满炽热，他甚至能感受到沈简的头发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沈简微微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瞥了眼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的通讯，又再次看了眼领袖。
……G-15R星系的通讯，娱乐星系……
“起来。”沈简的表情变淡，语气冷硬。
领袖沉默了一会，克制地拉开了距离，刻意地挺直了脊背。
然后垂下了眼，目光落在军靴前的地毯上。
他很清楚这是沈简与他转变身份的潜台词。
很多时间里他们是能够分享同一份晚餐的同类，但更多时间不是。
他听见沈简坐起来，布料与小毯子之间的轻微摩挲声，余光瞥见他整理了衣物，然后随意落座在他刚刚坐着的位置。
沈简靠在椅背上，拢了拢领袖刚刚脱下的披风，神色很平静，“你好像快撑不住了。”
“或许。”领袖说。
沈简扯了扯嘴角。
“抬起头。”
他命令道。
领袖停顿了一会。
他在思考自己需不需要遵从命令。
表情是最容易读懂的想法，即使领袖确实没有忘记遮掩技巧，但他不认为自己能骗过沈简。
……当然，沈简也骗不过他，只是沈简不用这么做——他是领袖，仅此而已。
事实上，领袖也不是非要遵守沈简的命令不可，这些沈简和他也都很清楚。
但是，他们谁都没说。
领袖清楚沈简欺盼着什么东西，或者说欺盼着什么样的……感情。
从沈简第一次询问他要不要一同前往休息室，又或是第一次将一份顶级机密文件放在他手里……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了起来。
领袖清楚的意识到沈简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一份亲情。
一份、亲情！？？
他某天坐在领袖室，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时，眼前的一切都晃动了一下，钢笔滚落地毯，发出无声而令他后退的巨大声响。
不同于忠诚……不同于虔诚，不同于任何感情之后的，一份另领袖陌生而惶然的东西。
或许是父子？又或者是兄弟……？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刻在两人血肉中，代表着一生负担和责任的字词。
【家人】。
这个词让领袖产生一种荒谬的逃窜感，他感到不适。
他开始长时间停在原地，拒绝接受沈简的再一步靠近，但也做不到完全拒绝，于是眼睁睁看着两人的纽带越来越诡谲。
很早之前，沈简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的时候，领袖却是一直往前走的那个。
他甚至会默认沈简玩笑一般称呼他为父亲的语句，但是当沈简回过头开始向他走，向他伸出手的时候，领袖退却了。
他不敢接受。
他不知道怎么接受，他有些……
害怕。
但他并不和沈简解释，于是沈简也感到了困惑。
明明是领袖发出了邀请，然后他接受了，然后领袖了接受了，但最后领袖反悔了？
于他们的关系僵持在了领袖与部下的位置上，两人保持着诡异的相处模式。
明明靠的很近，又仿佛距离很远。
神明对此做出过评价：你们就拧巴吧，看谁拧过谁。
“……我认为不应该。至少不是现在。”沈简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想要从对方露出的表情得到点什么，他皱起眉头，“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领袖沉默着。
他依然不往前走，也依然无法拒绝沈简的靠近。
沈简看着领袖。
他平静地想，没有关系。
领袖连一步都不肯走，但他可以走最后的一百步。沈简认为领袖早在很久之前，就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百步了。
但领袖说的没错，沈简还有某种恶趣味存在，于是他默认了领袖“自己一直在接近，而领袖一直毫无动静”的心思，出于某种从自己血亲身上找到病态关注的欣赏。
沈简为领袖想要接近他、又出于恐惧这种感情消失而踌躇不前的痛苦感到愉悦。
就算是领袖一次次从沈简得不到回应却再次往前走的时间内确认自己还是被定义在【家人】的位置上一样，沈简再一次从领袖此时充满苦痛的表情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感情回应。
于是沈简舒展了眉头。
“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dad。”
沈简低声轻快地说，“……但或许我们是该谈谈了，在抵达G-15R星系之前。”
“我还想和你跳一支舞呢。”沈简抱怨道。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王权之下（二）：领袖（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