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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上) ...

  •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四野的绿意也益发盎然,植物迎来了一年中最丰盛繁茂的季节,黄海里的杜鹃开得花团锦簇,鱼儿在山涧里贪食落下的花瓣,吃得多了,摇头摆尾,甚至浮上了水面,翻着雪白的肚子。猛一看,还以为是死去了,细细分辨,才发觉鳃还在一呼一吸地鼓动着,看上去酣酣然的很是醉态可鞠。黄海中的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地面上堆积的那一层厚厚的腐殖质吸饱了水分,踩上去发出细碎的枝叶破裂的声音,软绵绵的如同上好的地毯。
      夏至日,慢慢临近。

      巨大的令坤门外,等候在外面的人群密密麻麻得如同某种昆虫的巢穴,他们在守门的妖魔将门打开。
      “伊啊啊吁兮啊啊----”从城楼上传来怪异的叫喊,那是开门的烛龙发出的叫喊。
      门开了。
      人群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涌入。
      他们满怀着希望,声息却不大。但人群所带来的生气,给黄海带来了某些微妙的气氛。
      当所有升山的人们进入令坤门时,两扇大门在妖魔声嘶力竭的叫声中慢慢关上。
      人们没有回头。
      虽然他们中的不少人,将一去不返。

      当银墨走进蓬芦宫的大门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敬畏地望着掩映在重重石柱包围中的宫殿,她甚至忘记了将自己风尘仆仆的外表打理一番……曾经整齐的外衣早已被一路上的颠簸而划破多处,而一向整齐服帖的头发也早已乱蓬蓬地就像疯子一般。
      但银墨却忘了这一切,她的眼睛仿佛燃烧着名叫执着的火焰。
      女官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蓬芦宫去!
      ----我要升山!
      某一个声音在她沉寂了一百多年的心里不断叫嚣。
      ----我必须证明……月溪大人……
      被某种崇高的情绪支配着,女官的脚步变得异常轻快,就像插上了翅膀,让跟随的两位杖身都不禁侧目。
      ----我必须证明!
      银墨再一次对自己说。

      “这一路有点顺利得不可思议呢。”名为穗仁的杖身突然开口。“似乎所有的妖魔看到了这位小姐都绕着走的样子啊……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
      “嘘!”同伴的眼睛里跳动着顽皮的神情。“不要说出来啊……毕竟,唯一知道答案的只有‘那位’不是么?”
      两位黄朱之民互相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便追随着雇主的脚步,继续向石柱包围的广场奔去。
      “据说具有资格的人,可是能让扭转一国运势的强力人士啊。”荆戎微笑着嘀咕。
      “这个老笑话可不怎么好笑!”他的同伴听到了他的嘀咕,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忘了那个倒霉鬼虽然成功地将鹏雏护送到了目的地,却是由于那只脾气恶劣的鹏雏对‘那位’不恭敬而被蓬山那群报复心强的老母鸡刁难了足足十几年!……那群女仙对于时间的概念可是很淡薄的,你不想也落到同样的下场吧?”
      另一位黄朱之民顿时打了个寒战,脚下的步子顿时加快了速度。
      (关于“扭转一国的运势”……确实是老笑话啦,各位如果是十二国记的FANS想必就应该知道是哪位了吧?毕竟,现任供王珠晶和她那只老实脾气的麒麟的相遇,已经是经典笑话了说……偶在这里稍微YY了一下那位可怜的杖身的下场……安息吧,顽丘。)

      随着人群的渐渐聚集,蓬山亘古凝重的寂寥,似乎在这一刻,被悄然打破。
      当年的戴国有十年未曾升山,泰麒归来后的那次便是人山人海,将蓬庐宫前的巨大广场塞得水泻不通。
      ----而这次,足足隔了二十一年。加上之前烈王死去后峰麟尚未出世的八载岁月,芳国,已经在绝望之中挣扎了将近三十个春秋。
      终于盼到了麒麟归来,令坤门开。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可以立出王来……相信所有的芳国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罢?
      说不定,还会有人在暗暗摩拳擦掌,准备施展浑身解数来吸引麒麟的注意,以期登上王座----再不济,如果能在未来的台甫心中留下印象,也能给将来的仕途带来不少好处……

      ----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而我,并没有看透它的睿智。
      秦越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着。一旁,是寸步不离的女怪韶眉。
      猎猎的风,不知疲倦地翻动着她的衣衫,布制的鞋子在石头上摩擦着,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女怪蛇身上的鳞片在石制的路面上也微微做响,听上去颇有些诡异的味道。
      丝绸料子的长袍,在蓬山清冷的空气中似乎显得有些单薄,上面甚至沾染了不少石柱上生的青苔和泥巴,但秦越却没有在意。
      小路上湿漉漉的,全是润润的水气养成的青苔,看上去或许很是养眼,但若是走在上面,却绝不是什么赏心乐事。
      鞋子的鞋底是用厚厚的布一层一层叠起来缝制的,鞋面是丝绸制成,上面还绣了图案,袜子也是非常柔软的棉布,穿上去很是舒服。但走了那么长时间,再怎么漂亮舒服的鞋子,也开始变得肮脏起来。
      ----秦越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而且,看上去她并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腰间垂饰的玉石仍然随着动作在玎然作响,却已经开始显得有些沉重了。
      头发上沾染的水气让本来就十分厚重的发丝益发变得沉甸甸的,有些还粘在了衣服上,一缕一缕的很是分明。
      脚似乎已经开始麻木,然而却仍不愿意停下来。
      ……因为她知道,那个宫殿,那个美仑美焕的地方,并不是自己能够安心休息的居所。
      大概是出于某种逆反心理,秦越渐渐开始喜欢折磨自己的身体。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琼瑶剧中被迫害的悲情主角,更不会出现一个神通广大的超人将自己的生活变回从前。
      但秦越却以一种放任,甚至可以称为放肆的态度伤害自己。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提醒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虽然现在她拥有的,比以前要好很多。
      ----这些都很好……但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仅仅是一间小小的宿舍,几个可以聊天扯皮吐苦水的同学,一个唠叨却贴心的老妈,一个爱开玩笑的老顽童爸爸……

      ……果然人性本贱。
      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内心传来一声冷笑。
      ……就连生活在人类世界里二十一年的麒麟都可以被污染得如此彻底。

      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你真的很喜欢过去的生活?喜欢被母亲逼迫着学习,逼迫着与旁人拿来相互比较,最后是自己逼迫着自己,毕业后戴上面具去社会上同形形色色的人们打交道?然后为了那吃不饱也饿不死的一口饭,整日奔波在城市的两端?
      ----难道不是么?那样的烟火红尘虽然很市民很普通,但却异常真实。所谓的真实,不也就是生活中的大多数组成的么?
      ……好笑。难道过去你就是在享受这样的生活吗?明明就已经难受得不得了了,明明都对自己厌倦到了极点,却还说什么回去啊回去的。分明就是借口!
      ----不!我是真的很想回去的!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但是不行!芳国还有很多人在等我,等我选出王来拯救他们!
      ……哈,看,这难道不是借口?你以为自己有多伟大?所谓的麒麟,不过是天帝和被愚弄的人民一条微不足道的宠物而已!选出王来又怎么样?上一任峰麟的下场你难道没看到?一旦王走错了道路,最终的责任却还是由麒麟来承担!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之前是谁振振有辞地大叫什么“芳国的人民还在等我”的?不过是幼儿般的英雄情结发作,外加冲动过度的脑充血罢了!仔细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吧,你难道有能力改变天帝的决定么?选择王的不是你!是天帝!是那个坐在高高的天上的神!你不过是一个传声筒而已!难道你以为有了你芳国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一旦再出现一个失败的君王,你就肯定会成为下一个炮灰!
      ----我……我……
      ……虚伪的家伙!一直在叫要回去,其实心里头一直在窃喜可以摆脱那边的一切吧?终于可以重新开始,而且起点还那么高,可以无条件地享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饮食服饰……是不是小市民的心理发作,对自己的待遇感到不安呢?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不但想要受到他人的供养,又想要拥有自己奋斗的过程……你简直自私到极点了!
      ----我不是……
      ……还敢不承认?你明明就是个虚伪的家伙!为了得到一句赞美不惜说谎……当无法显示自己的出众时就开始显示自己的伤害。最美好和最凄惨都可以获得羡慕和同情的眼光吧?这样的意淫是不是很快乐?
      ----我不是!!

      “……我不是!!!”
      “秦越?秦越?”女怪担心地看着她。
      “……我……”秦越擦了一把汗,才发现之前自己竟将心里所想的那句话给喊了出来。“我没事……真的,我没事。”
      “我们回去吧,好不好?”韶眉担忧地说。“你看上去很不舒服。”
      “我没事!”话出口才发觉过重了,秦越连忙将语气放缓。“我只是有点……恩,出神了。真的,我真的没事!难得出来一趟,不要那么快回去嘛。女仙虽然是为了我好,但唠叨听多了耳朵都快起茧了说。”
      “……好吧。”

      轻轻跃上石柱,不远处蓬芦宫前巨大广场顿时尽收眼底。
      隐藏在重重包围下的宫殿雄伟而高大,富丽且堂皇。风尘仆仆的人们默默地跟随着女仙穿越迷宫一般的石柱,当漫长的旅程终于达到终点时,他们中的个别甚至没将行李卸下,便直接跪倒,向着遥远的宫殿跪拜。
      非常虔诚的跪拜。
      传染病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行列……
      之后,每一个来到广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物品,向着蓬芦宫大殿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叩首。
      无论这举动是出于别有用心,还是一时的感情冲动,当看到成百上千的人们用这样整齐而庄严的动作表达自己单纯的愿望时,不受到触动的人,恐怕没有。
      ----很明显,眼前的人们并不是出于对天帝或者女仙的敬畏而低下自己的头颅。
      他们期待的是……我?!
      看来,相比起高高在上的神灵,与自己的生活更接近的麒麟,才是人们所期待的对象。
      秦越微微一怔,苦笑。
      虽然女仙对自己也是恭敬非常,但多是以宠爱的心态视之。这些人却是将自己看成了最后一线希望……尽管其中也可能有着野心家,但那样虔诚得近乎绝望的举动,不能不让人受到震动。
      ----我这个连自己的能力都无法完全掌握的麒麟,真的有能力救他们么?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感觉到了茫然。不是朦胧的混沌,而是茫茫的黑暗。
      女怪的手再次搭上了她的肩,秦越先是一僵,后便放松了自己靠上了那个温暖的胸膛。
      韶眉将麒麟拥入了自己的怀抱。
      两人无言地看着人群忙碌的动作。
      一瞬间,秦越产生了一种置身事外的不真实感。
      ----这一切,真像一个真实得过分的梦境。
      她轻轻咬住嘴唇。
      ----而且,并不是美梦。

      蓬山的时间是凝固的。女仙们专心地抚育麒麟,然后升山,选王,接受天敕……这样的生活,从未改变过。
      外面的日升月落风风雨雨,都与她们无关。至于国家的兴盛衰亡,更不会是她们会放在心上的事情。
      仙人具有太久的生命和太长的时间,这使得他们对外界的变化漠不关心。
      在这里只要呆上一个月,整颗心都会变钝。
      ----当所谓的将来都只成为过去每一天的单调重复时,你将失去所有的期待。人们的反应不外乎两个,要么起来反抗,要么老老实实继续生活下去,顺便将这样的僵硬扩散开来,将周围的人们都带入相同的旋涡,以获得某些浑浑噩噩的自我麻痹安全感。从这种角度看来,所谓的革命者都必须具有忍受孤独的气质,或者是自闭者的倾向……因为他们注定了只能一个人上路,就算将来可能出现同伴,但在这之前,必然是漫长得不知何时结束的黑暗。

      可怕的是,秦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转变,心下恻然,却无能为力。
      ----难道,真有所谓的“天意”?
      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
      还没有开始的抗争,却已让秦越有了失败的预感。
      人群川流不息地来去,声响却并不大,但新到来的人们,无一例外地,都向着大殿的方向叩首,然后再默默地寻找空地,安营扎寨。
      在忙乱之中,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仿佛就在一瞬间,原本空旷得有些寂寥的广场便已经被人塞得满满登登,虽然有些杂乱,却也充满生气。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脚下的人群。
      这就是我将要为之奋斗终生的国家?这就是将期待寄托在我身上的百姓?这就是我将要生活的地域?
      ……这里头就可能有我将要用生命与忠诚来侍奉终生的王?
      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在这一刻,她依然属于昆仑----不论是身体,抑或是心灵。
      连历史书上的死亡数字都比他们更让我心痛。
      ----似乎一切都与我无关。

      秦越蓦地心惊,自己以前喜爱的君子之交淡如水难道已经变成了短促得漠不关心的一句言语?抑或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过去,不少人愿意找她聊天。而她只是一径地笑着,时不时说上一声“没错”、“是的”、“我了解”……这样的谈话,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单纯的倾诉----只是不用担心,倾诉的对象会在未来的岁月中泄露他们的一言一语。
      秦越对于挑拨是非这种行为,不愿做,不屑做,也懒得去做。
      ----她的骄傲不允许。
      因此,她对于他们而言,如同一间密室,钥匙归于自己手里。
      彼此都“没有负担”。一种“保留距离”的清淡。
      现在想来,埋藏在暧昧笑容之下的,恐怕也不是什么七巧玲珑心,仅仅只是因为过于清醒地站开,所以才会看得比别人清楚。
      这便是所谓的“仁兽”!秦越冷笑,怕个人的感情干扰对天下苍生的大爱,索性造了个只会依天意爱世人的麒麟。
      乐骏那句话说对了一半:麒麟是半兽。
      不仅仅是因为他可以变化为兽形,更是因为它根本没有感情!
      ----与其说麒麟爱万物,毋说它什么都不爱。只是天命让它们爱,它们便爱了。但这所谓的“爱”也仅仅是道德上的一种责任。却还编造出一个美丽而拙劣的谎言来堵众生的悠悠之口……如此沉重的担子,竟让单纯的麒麟一肩承担,这样的所谓天命,也未免太不公平!
      这又与原来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因为人们对于感情的缺失,滥情的文字与伤心的歌曲才会如此流行。然而从另一方面而言,这种行为亦不过是将自以为是的伤悲或喜悦强加于观众头上的无聊事情,可笑的是,受害者还创造了所谓“共鸣”来掩饰这个恶心到了极点的罪状。于是一边看着唱着,一边乐在其中地享受心痛的感觉,或是从粗制滥造的痛苦中吸取面对未来的勇气……然后自欺欺人地对自己说:原来我还是有感情的。
      就这点而言,两个世界惊人地相似;只是相对起单纯的麒麟,人类的行为更卑劣罢了!
      秦越嘴角边扬起一丝冷笑,只因为“你是麒麟”这四个字,就准备把我过去二十一年的欢乐痛苦欢喜惆怅默不作声地吞噬得干干净净?
      ----我最讨厌用“国家”这顶大帽子为名义来命令别人做事的家伙!
      所谓的国家,心理上的界定更甚于地理上的疆域。若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从属与归依,那么为她而献出性命亦是未尝不可;然而仅仅是因为个人的喜好就决定了另外一个生命的未来……如此无耻的事情居然能做得这样津津有味坦然自若!
      ----这并不是单独的个体可以掌握的范畴!
      想起了网络上泛滥的小说。那些一步登天的主角们总是喜欢以一个伟大得不可直视的目标来规划自己的将来,同时用这个空中楼阁去让别人为他出生入死……但却没有多少人想过,随着权位而来的沉重责任。
      秦越将目光投向了广垠的天空。
      晴空碧蓝,没有一丝云彩。
      ----我背负了整个国家。
      她的脸上浮现名为嘲讽的神色。
      ----这听上去还真是责任重大。
      如果只是单纯强加的狗屁“天职”我才懒得理会,可一整个国家……
      ----在战火中尸横遍野的百姓,因为饥饿而不得不杀死孩子的父母,由于无人耕种而长满了杂草的万亩良田……这并不是后世史书上单纯的几个数字就能够完全表达的!可是我可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难道遵循那个天帝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寻找一个王,把他搬上玉座,为这个国家献上我的灵魂甚至□□,才是我未来的道路?

      这么自我的陈述……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你以为自己真的有能力救那些人吗?你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她惶然四顾。
      没有任何人,只有大片大片高耸的岩柱和蓬山上经年不息的风。
      女怪疑惑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秦越颓然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以我现在的力量,无论是反抗或是屈服,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因为……选择的人,并不是我。我也不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
      但仍忍不住投下怜悯的目光。
      虽然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怜悯,对于如今伤痕累累的芳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充其量,不过是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这样矛盾的心情……到底还是看不破。叹了一口气,她起身。
      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到底还是受了“仁兽”这种无聊观念的影响罢?
      ----天知道,以前我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的忠实支持者。
      她自嘲地笑笑,女怪望着她的表情,不由地再次流露出了忧心仲仲的神色。
      秦越闭上眼,假装没看到韶眉溢于言表的关心。
      一阵轻风吹过,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些异样的气氛。
      一转眼之间,岩柱上多了一个矫健而优雅的银白色身影。
      秦越任由这蕴涵着水气的凉风在她身上轻轻吹拂。
      她听见森林中传来蜉蝣的歌唱,她看到露水拂过竹叶的轻响,她甚至可以真实地感受到那一片从云海吹来的湿润海风,轻轻吻过一个豆蔻少女的红润面庞……
      千千万万细琐而清晰的映像,从四面八方流入她的大脑。
      ----转变后与自然和谐一体的快乐,是人类永远无法了解的,如同夏虫不可语冰。
      “走吧,韶眉。”她淡淡丢下一句。
      女怪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默默地缩进了阴影里。
      由于下半身是蛇的缘故,她的速度并不快,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都是秦越带她走。
      腾身而起的刹那,秦越终究还是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广场上的人群一眼。
      ----那里面,有我的半身吗?
      人群仍旧忙碌着,这句话就这么渐渐消散在蓬山常年不停的山风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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