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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下) ...

  •   幽静的侧花厅,外面风光明媚,里面却是阴风阵阵。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或者说,一只麒麟。
      精致的花梨木几上的茶盏里是微微泛着碧绿的茶汤,旁边还放着几碟精美的点心,看上去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但称号峰麟的某位蓬山公却瞪着这眼前的一切,半天也没动作,灼热的目光却几乎能将几面烧穿,把一边随侍的蓬山女仙吓得心惊胆战。
      一边的女怪有些担忧,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玉叶挥手制止。
      ----秦越只觉得一堆资讯把她的头都快塞炸了!
      糊里糊涂地被拖到常世来(而且还是洗澡那么丢脸的时候!),糊里糊涂地成了一只所谓的灵兽,糊里糊涂地背负了一个国家的命运……这些暂且不说(虽然在她昏睡时决定的这一切很有点造成既成事实的味道),可为什么连自己的身体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如今的性别……实在难以界定(既非男又非女)。
      恩,严格地说,就是某人现在身上既没有任何常识上的……生殖器官……(= +#偶还是不怕死地写上去了……各位表丢砖头!)
      只可惜蓬山没有类似X光之类的现代科技仪器,不然秦越肯定要掐着玉叶的脖子让她看看自己的身体内部是否也被那位伟大的天帝做了什么手脚。
      若是硬要给眼下这只新出炉的麒麟性别进行归类,只能丢进人妖那一群。
      简而言之,就是类似于西方神话中的可爱小天使一样的无性体。
      ----只是以某人当下的表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任何与天使有关的词语(如果把上帝的老对头撒旦硬拉上的话,勉强算一个)。

      玉叶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这位刚归山不久的蓬山公。
      隔着一张木几,她气势依然惊人,将一干女仙吓得鸦雀无声,尤其是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足以把面前那杯冷茶烧沸好几回。
      (应主角要求,暂时仍叫“她”----虽然作者个人以为,叫“它”比较合适)
      冷静,一定要冷静。秦越很辛苦地深吸了几口气,尽力挤出一丝可以称为笑容的表情:“请问,您能再把我身体变化的原因详·细·地·讲·一·遍·吗?!”
      “呃……好的。”玉叶吞了吞口水,“原先有九州四夷……”
      “这些就不用了。”秦越的头上有明显的青筋在欢快地跳动,“大致的情况,我都知道:包括麒麟的使令、升山、转变和常世的一些常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会突然变·性!”
      她顿了顿,眼神却锐利如刀,“是和我的‘毛色’有关吧?”
      肯定的语气,没有任何疑问。
      玉叶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这次这位蓬山公倒是一反麒麟身为仁兽的慈爱姿态,强悍得出奇。但眼光……却是难得的敏锐,几句话便直指到了重点,省了她不少唇舌。

      “公是白麒麟。”玉叶终于找回了身为女仙之长的架势,她故意顿了顿,却看到茶几对面的秦越一脸了然。“自天帝开天辟地始,白麒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尊贵灵兽。至今也只有您这一位而已。”
      ……废话!我这满头的白毛不是白麒麟难道还是白老虎不成啊?!
      玉叶再偷眼瞄瞄秦越,只见某人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开始为身边的女怪编辫子,不由得一阵头晕眼花,“黑麒麟现世已是难得的祥瑞之兆,而白麒麟……据说必会选出英明之主,给常世带来极大的繁荣。”
      变相的救世主传说,秦越撇撇嘴。不过实现预言的倒霉鬼大多都成了烈士。
      ----反正这种傻事我是不会做的,她们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好了,又掉不了我半根毛。
      她漫不经心地边想边编,须臾之间,已经开始编下一条。
      女怪任由她胡作非为,神色如同一个正在宠溺顽皮孩子的母亲。
      “白麒麟是仅次于天帝的灵兽----就连普通的麒麟见了您都得行礼,而不是像平常那样平辈论交。因为在传说中,天地间最早的麒麟便是白麒麟,这守护十二国的麒麟全是依照它的样子造的。”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说到重点上?!
      秦越开始编第三条辫子。速度越来越快,动作却不如之前的轻柔。
      某些无来由的恐慌使她开始失去了耐性。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从玉叶的叙述里得到证实。
      女怪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一任她糟蹋自己的一头秀发。
      情绪已经开始失去控制……这是秦越不耐烦的先兆。

      玉叶也只能视若无睹地继续往下讲:“麒麟是仁兽,仁兽必须一视同仁地对天地万物施予慈爱,而白麒麟又是麒麟之长,为了杜绝性别给判断带来的偏差,所以----它没有性别。”
      没有性别?!秦越的瞳仁在瞬间收缩成一线。这个玩笑……开大了!
      仅仅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就让我变人妖?本应有的愤怒却带着微微的失落。
      “我应该愤怒的,但却没有。”
      她低喃着。
      玉叶似乎听见了,顿时微微一颤。
      然而当恐惧的未来忽然成为现实发生的那一刻,秦越竟然隐隐然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早已预料的一切,终于发生;又像是为了等候那午夜0点的钟声,便对之前的漫长时光百般容忍,然而当一切终于实现的时候,想像中的幸福却并没有到来。

      “蓬山公?蓬山公?”旁边的女仙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呆在那儿,手里还纂着一缕女怪的头发,忍不住叫了几声。
      “呃……啊?我……没事。”秦越胡乱地挥挥手。
      她胡乱地行了个礼,转身走下,疾步如飞。
      “别跟过来!”远远的,可以听到她丢下这句语气强烈的话语。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烈,秦越又添了一句。
      “……请,不要跟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千头万绪,一时间纷纷涌上,秦越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女怪见状只有抱歉地望了玉叶一眼,也担心地追了下去。
      “玉叶大人,峰……蓬山公她会不会……”蓉可忍不住开了口,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担忧。她是当年照顾泰麒的女仙之一,大抵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对刚从昆仑归来的秦越有着一份特别的关怀。
      “不用担心。”玉叶微微一笑,只有这时,才完全展现了她身为天仙玉女碧霞玄君的睿智,“蓬山公虽然气恼,分寸还是有的。你没见她尽管刚才气得那么厉害,也没对你们说一句重话?虽然被告知事实,心神激荡之下亦不忘礼数;眼光又如此锐利,一矢中的……芳国会有一位好台甫呢!”
      侧花厅内,一时无语。女仙们都在细细咀嚼玉叶话中之意。
      “只是……得大任之人,必经大难。”玉叶叹了口气,不胜沧桑。“当年的泰麒是难得一见的黑麒麟,便已是命途多揣。而这次的蓬山公却是从未现世的白麒麟,只怕……”
      众人皆是心头一颤,那“只怕”二字后面的话,竟是没人敢再想下去了。
      一片寂静之中,只传来一个低低的啜泣声。循声望去,却是蓉可。
      女仙们没有孩子,皆是将麒麟当作亲生骨肉一般看待。泰麒当年的折角之祸,在座各位皆有耳闻。伤在儿身,痛在母心,之中最为心痛的,自是与泰麒最亲近的蓉可。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戴国也已经迎回了泰台甫,但这段往事,仍然是她心中一块永远的伤口。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玉叶揽过蓉可,温言抚慰。这个女仙对泰麒的感情她也略知一二,见蓉可哭得梨花带雨,免不得骂自己多事:什么不好说,非得去揭别人的旧疮疤!
      口里安抚着怀中的蓉可,玉叶却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秦越的背影。这个孩子,外表是那么柔弱,可是个性却是倔强无比,一句苦也不肯诉。她的路,只怕会更长……
      然而刚极易折,只希望,她的王上是个能平衡这样刚硬性子的君王。否则……碧霞玄君突然打了个寒战。

      秦越被玉叶刚刚一番话弄得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地告退后便冲了出来。她虽待人有礼而冷淡,却不会随便迁怒,因此虽对女仙们的行为不满,也没有对着她们发火。
      强压下愤怒,她一时间只觉得胸臆中一股无名火烧得益发旺了,然而却是愁苦万状,将发未发,整个人被逼得火气上涌。
      憋着这一股子怨气,秦越迷迷登登地也不知走了多久。
      待到她回神停下时,已不知身在何方。
      四周是大约二十米高的岩柱,分布得密密麻麻。青石铺的小路若隐若现,掩映在其中,古意盎然,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想起之前看过的十二国动画,秦越心下揣测:八成是迷宫里的某个部分,因为太过偏远且没有什么重要事物,长久无人光顾,有些荒废。
      ----为了保护蓬山公的巨大岩石迷宫,却让麒麟迷了路。
      如果把这句话丢到那个BBS上,应该可以说是冷到了极点的笑话。
      但人生难道不就是一个冷笑话吗?或者说,更多的人生都是一个笑出眼泪的笑话。
      秦越迷茫四顾。
      青苔湿润润的,似乎还蕴着淡淡的水气,极均匀地分布在小路的两旁。接近正午,阳光有些猛烈,岩柱的阴影却仍斜斜笼住这一处幽境,苔藓于是绿得异常苍翠蓊郁。抬眼望去,两边的岩柱上也略微长有一些,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氤氲出一份难得的清凉。道边间或有一两棵不知名的野草野花,说不出的天然可爱。这一切,让人感觉仿佛踏入了盛夏的深山,一切的喧嚣,都可以被隔绝。
      如同被催眠一般,她顺着小路朝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转过下一个拐角,一架飞瀑忽然撞入视线。
      它并不高,落差大约一米半左右,下方是一个大约十平方米的小水潭,大约另有出水口,也不见漫溢,绿油油地仿佛翡翠一般,异常的精致。
      秦越第一眼见到它时,便舍不得再转开视线。
      这瀑布的出现,是如此的突兀:这一刻眼前的飞花溅玉,上一秒竟然没有任何预兆。仿佛连这清脆的水声,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然而却奇异地不会使人觉得不自然。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是如此,也该是如此。
      水汽凉凉润润,秦越的精神也为之一爽。
      她忽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这片胜地,莫不是上天为我备下的吧?
      也许真是如此。她笑了笑。人果然是极度自我的生物,连我这个受到污染的麒麟都改变不了这样自私的想法。
      初中时看《我与地坛》,只是单纯地佩服作者对于生命的毅力;然而到了高中再次打开那本有些老旧的书时,却看出更多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晦涩情绪。
      ----上天向来不会为了谁准备什么。幸运也好,不幸也罢,都不是由人可以控制的契机;只有自己的内心,才是人类能够掌握的真实。但人们总是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快乐的人看不到悲伤,痛苦的人感到失去了希望……概莫如是。
      偶尔有智者顿悟了个中玄机,却始终无办法跨过那最后一个坎。
      ----因为看见的,未必就能记住;而听见的,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想什么啊?一堆乱七八糟的!秦越不轻不重地啐了一口。有这个无病呻吟的工夫,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
      ----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索性先休息一下。
      抱着这个念头,秦越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坐下,开始回想这乱七八糟的一天。
      回忆起小野的《十二国记》,秦越大致了解了所处的世界。
      自己是麒麟,也是所谓的“胎果”。二十年以前,她的卵果被“蚀”(其实也就是时空风暴)吹到了昆仑----这里人都是这么称呼中国的。
      那么,现在要做的,一是学会怎么“转变”,既通过变化,现出麒麟的原形(某人对自己睡着后的恶形恶状完全没有觉悟……= =#);二是收服几个妖魔作为使令,因为麒麟晕血,对于打斗之事是相当不擅长,若没有几个使令保护,万一遇到了危险就麻烦了……

      慢着。
      秦越突然皱起了眉头。
      晕血?!我TMD什么时候有晕过血?!当初野餐的时候吃起肉来简直不要命!
      看来……这个所谓的白麒麟与普通的麒麟很有些不同呢!
      秦越微笑。
      ----越来越有趣了。
      她旋既又皱起了眉,两弯纤细修长的眉毛微微连在一起,配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起来真是异常让人心疼。
      虽然看出了疑点,却只能放一放。芳国的情形很乱,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呆呆地等王,下山是一定的,但如果走的时候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恐怕到时候就算看出了问题也会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给解决掉。而且……夏至日就在眼前。届时山上龙蛇混杂,如果没有使令防身,或是遇到了危险无法变身逃跑,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总之,要赶快解决这两个问题。
      秦越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我的分析能力还没有丢嘛!
      ----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录到了个国际历史专业,后来又糊里糊涂地被带回常世当台甫……看来无论是在昆仑还是在常世,自己都和政治脱离不了关系。
      她想起了在昆仑的往事,不由一阵失落。原来的大学……只怕现在已经为自己的离奇失踪闹得鸡飞狗跳了罢?
      回忆起禽兽居内的众多非人类,她不禁微微笑了,但那笑容又迅速消失。
      嘴巴里有苦苦的味道……秦越一时间竟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真实的触感。

      “秦越!”清脆的女音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尚未来得及回头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女怪。秦越在被拥抱的一瞬间放松了身体。
      ----她是怎么找来的?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失踪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女怪紧紧地拥住秦越,嘴里喃喃着一些无意义的词句。带有金属质感的词句撞击在一起,有打破易碎的瓷器的感觉,又像是风铃在狂烈的暴风中颤抖着发出无助而暴躁的响动。
      秦越有些尴尬这样过于亲密的接触,却也没有反抗。
      为了什么?自己一时也说不清。
      ----大概是心疼她二十年来的执着吧?
      虽然感觉到了类似怜惜的情绪,但秦越却没有用语言表达,她只是静静地倚在女怪的怀中,试图从这个忠心妖魔口齿不清的讲述中了解二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女怪名叫韶眉,是为了侍奉峰麟而在二十一年前诞生的。那场蚀毁了她生命中的所有希冀,像几十个春秋前那位近乎绝望的女怪汕子一样,她也跑遍了整个黄海。在度过了如同地狱般的二十载岁月后,最终,亦在涟台甫的帮助下,才找回了她的至宝。
      秦越望着眼前泪流不止的女怪,心头浮上一种近乎荒谬的异样感觉。
      不是说胎果在那边总是格格不入吗?不是说胎果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回常世吗?那为什么给我这么多快乐的回忆?然后在我拥有了如此众多的美好回忆之后又告诉我在遥远的时空中有一个国家需要我,有人在为我肝肠寸断?那我之前的人生算什么?一场闹剧?
      她忽然觉得无法呼吸。
      视线开始变得朦朦胧胧的……是有什么东西模糊了眼睛吗?
      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失去了判断力,呼吸如同一座沉闷的风箱,可以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还有自己拼命吸气避免窒息却剧烈咳嗽的声音。
      一抽一抽的空气汹涌地塞进了肺里。
      一切都闷闷的,胸口似乎堵了一块巨大的硬物。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在了女怪的腰上。
      非常纤细的腰,甚至可以摸到上面一根一根的肋骨,甚至连秦越这样纤细的手臂都可以轻易地环绕一圈。
      好瘦!真的好瘦!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折断的样子。
      直到这一刻,秦越才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生命,曾经为了找寻自己而奔波流离,食不果腹。
      手顿时握紧了,女怪无言地接受了这个亲密的拥抱。

      不经意地碰到腕上那只坚硬的镯子,秦越的眼神顿时一暗。
      这个略显粗重的缠丝银镯子是昆仑生活留下的唯一纪念----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父亲从云南带回来的礼物。上面还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留下的顽皮牙印,都集中在内侧,一道一道浅浅的,摸上去有点粗糙。配上已经开始显得老旧的银质,看上去很有沧桑的感觉。
      由于蚀是在她洗澡时发动的,结果除了那个镯子,她什么也没带来。
      ----简直就像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富翁,一夕之间忽然破产。
      曾经围绕在身边的一切,忽然全部失去。
      就像是空气,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没有它就无办法呼吸。
      ----人总是不懂珍惜,直到失去,才发现自己的后悔。
      这是一句在昆仑时便已听到烂的老话。
      但直到此刻,秦越才真正体会个中难言的辛酸。

      女怪的脑袋在她肩上一耸一耸的颤动,发出非常细微的啜泣声。
      秦越发现自己的心变得异常的坚硬。
      不是不被韶眉的执着而感动,只是这样单纯而直接的感情,更让她无所适从。
      ----她愿意等待,是她的事,与我何干?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冷冷地说。
      我应该痛心的。秦越对自己说。
      然而却没有。
      是拒绝相信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吗?
      因为所谓的“永远”,实在是一个太过于苍白无力的词语,而她从来就不相信无法到达的东西有什么美丽可言。
      我果然不是人类啊!秦越忽然感慨。
      这样的场面是多么适合痛哭一场来发泻心中不安,我却在一边想一堆不相干的东西。
      这是否再次证明了麒麟的冷情?
      在昆仑时的一幕幕忽然涌上心头。透过层层时光,她终于承认那微笑背后的冷漠。
      如此单薄的感情……是因为麒麟的身份?还是我本身便是个贫乏的人?
      这些居然可以用如此轻易的一句话来解释?
      人生真是一场巨大而苍白的玩笑。
      秦越终于体会了所谓命运的无力。
      因为那是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却无法阻止的事。
      它像一把锋利的小刀,把你生命中珍惜的东西一点一点挖空,然后,在一个刹那,将已经摇摇欲坠的存在迅速剥离。
      于是,所有痛恨的,所有热爱的,所有感伤的惆怅的,全部消失。
      ----只剩下你不得不面对的。
      那么,我还有抵抗的必要吗?
      这样的挣扎似乎很可笑。
      ----麒麟?我他妈呸!
      然而却是悲从中来。秦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也抱着韶眉,泪流满面。
      不同于韶眉惨烈的痛哭,秦越的泪水是静静的,空洞的,如同钻石,在月夜中闪着冷然的光。
      这样的泪水,只会来自最深的了悟。

      蓬山的怀抱异常的不温暖。
      似乎是感到了一丝寒意,秦越将韶眉搂得更紧了。
      她对陆续出现的女仙们视若无睹,只是安静地,无言地望着天空。
      泪水不停地流,干净而清澈。
      有阵阵的微风吹过,白色的丝绸长袍轻轻撩动着,发出细琐的声响,上面细致的流云纹也缓缓地起伏,宛如涟漪。
      这一刻的她,银发紫眸,白肤如雪,仿佛一尊透明的琉璃人偶。
      只是没有灵魂。
      闻讯赶来的玉叶顿时松了口气。这孩子,简直让人心疼。
      瀑布的水声,在空气中蔓延。
      太过激烈的哭泣,让她开始呼吸困难,于是张开了嘴巴,试图让空气能到达肺部,却发现自己的牙齿舌头都已经开始僵硬,只有漫溢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肺开始了痉挛一般的抽搐,才能使一点点新鲜的空气到达胸腔,整个过程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呛气声,沙哑得像一只老旧的破风箱。
      哽咽得无法出声。
      ----这一哭,代表着她与故乡的永远诀别。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秦越脑海里来回地晃荡。那种感触,如同潜入浅海,看到那碎成一汪银液的月亮,有着近乎窒息的痛。又像是一口巨大的钟在脑袋里反复敲响,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反复激荡,化成了无形的绳索,在脖子上四肢上身体上一点一点缠绕拉紧,连气也喘不上来,眼睛开始充血,视线也开始模糊,然而时间却还在继续,声音也依旧在那回响。
      ----再也,回不去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孩子啊……”闻讯赶来的玉叶叹了口气,转头对站在一旁的一位女仙低声说道。“蓬山公就拜托你了,竹霜。”
      “是。”女仙微微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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