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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以剑相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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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几人走出姜家老宅时,发现槐生巷的幻境已然消失,露出了本身的断壁残垣。
破旧不堪的宅门,爬满青苔的砖墙,一切都显得如此灰败,回头望去,只有那棵树长满新叶,散发出勃勃生机。
“今日多谢二位道长了。”褚凌受到的震撼也不比纪秋桐小,他将绑起来的红姨交给等候多时的衙役,向他们告别,“在下先回县衙审问红姨,问出什么情况会派人支会二位。”
褚凌几人走后,纪秋桐还站在老槐树底下,望着有着上百年岁月的槐树,不禁心生疑虑:
“这几百年的老槐树,就没化作精怪?”
“谁说没有?”九方禄道。
说完他伸手抓过纪秋桐的手腕,飞身跃上老槐树,踏着粗壮的树枝往树顶跃去。
“诶诶——你这人好生奇怪!”
纪秋桐冷不丁被拉上半空,脚下踩稳,甩开他的手。
九方禄也不恼,扒开一丛树叶,露出树干上的一个空洞。
“这是……”纪秋桐拧眉,从这空洞中感觉的一股淡淡的妖气,淡到像是残留许久已经快散去。
“这老槐树的妖魄,被人挖走了。”
纪秋桐大惊:“什么?”
“你方才说的没错,那棵所谓神树本不应该在短短几十年中就开花结果。”九方禄指着不远处木魅化成的树,“她能这么快生出木魅,完全是受这棵老槐树的影响,老槐树历经百年,早就修炼成妖了,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利用,催生了那颗人面树。”
“这老槐树与山中精怪一样,虽是吸取日月精华生了妖魄,可对人无害,我们也没有理由灭了它。”纪秋桐思索着,“只是单挖去妖魄又有何用呢……”
“妖魄对人无用,对妖就不一定了。”
九方禄指了指她的胸口:“不妨看看你的那本书。”
纪秋桐依言翻开《百妖簿》,第一页赫然便成了一副画!
画上是一株笔直向上生长的树,满树新叶生机勃勃,树干中间凭空凸出来一段,几根枝条环绕,竟像是大树将什么东西拥进怀中。
“这是……方才那颗树?!”纪秋桐愣住,胡乱翻看着后面,依然是空白本,“九方师兄你知道这本书的来历?”
九方禄点点头:“这是传说中妖界的法器,可容纳万妖鬼怪之魄,并且可以一定程度上驱使它们,鸢儿方才主动将妖魄送给你,所以书上才会出现她。”
“驱使的意思是……”
纪秋桐话未说完,心念已动,只见从槐树的枝干上冒出几根细细的枝条,并循着纪秋桐的潜意识顺着九方禄的腿往上缠去。
九方禄无奈:“师妹莫要顽皮。”
“居然是真的,这也太有趣了。”纪秋桐兴奋地眯起眼睛,让枝条缓缓上移,来到九方禄白皙的脖颈旁边。
她凑近了些,声音有些不怀好意:“九方师兄对这些奇闻异妖懂得很多嘛。”
九方禄耳尖微颤:“书读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得多了。”
暂时放下了心中疑惑,纪秋桐嘟囔着:“既是传说中的妖界法器,又为何会落在我手上,还认我为主?”
九方禄一顿,移开了目光:“兴许,是你与妖有缘吧。”
“我与妖有缘?”纪秋桐只觉得好笑,“我堂堂青莲观关门弟子,只有降妖除祟的份儿,哪只妖物想与我有缘啊。”
“妖物也不都是坏的。”九方禄淡淡道。
许是想到了鸢儿的事情,纪秋桐难得没有反驳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换了一副恶狠狠的面孔:“赔我的剑!”
“什么?”九方禄微愕,猛然想到刚才情急之下把她的桃木剑挑断了,纪秋桐如今两手空空,遇到妖邪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他顺从地点点头:“这的确是我的不对,若师妹不嫌弃,先拿我的佩剑去防身用吧。这剑虽说没有桃木剑那般压制妖物,也是勉强能用。”
纪秋桐一愣,其实只是一柄不值钱的桃木剑而已,她回山院再去找师父做一把就行,没想到九方禄如此直接,要将他那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剑给她。
这一下反而让她尴尬了,讪笑道:“……算了,不至于。”
“至于的。”九方禄解下佩剑递给她,“近日来妖物莫名增多,你行走山下多为不便,先拿去用,等后面拿到新的桃木剑再还我也不迟。”
僵硬地接过他的佩剑,纪秋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可恶,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没想到九方师兄竟是如此大度之人。
……
第二日天不亮,九方禄就踏上了回长安的犊车。
车中还端坐着一个男子,他身着绛紫色圆领袍衫,腰上系着玉带,车中小几上稳稳摆着茶盅,雾气缭缭。
“快来喝杯温茶,暮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凉。”他温声说道,似又想起什么自己先笑了,“哦,我忘了,你不怕冷的。”
见九方禄一身青莲山院的道袍,笑意更深了几分:“你穿这一身倒是多了几分人味儿……你这儿是怎么了?”
他指着九方禄的下颌,上面隐隐可见一道两指宽的红印,像是被火燎伤了一样。
“哦……无妨。”九方禄摸了下脸颊,无奈地笑了笑,“不小心碰到了桃木剑。”
男子讶异:“谁能用桃木剑伤到你脸上?”
九方禄摇了摇头,昨日纪秋桐以桃木剑拍脸,差点就露了馅,他以内力压制才让伤口显现得晚了些。
“你与青莲观的两位道长商讨的如何了?”
“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我这个无权无势无声望的周王世子,你也是心大。”燕修和露出一丝苦笑,“好在两位道长心系百姓,如今四处都有妖物作怪,他们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或许你亲自跟他们说更好。”
九方禄抿了一口茶:“若是我去,他们可能还没这么客气,举着拂尘就要将我赶出来了。”
燕修和大笑出声:“到如今都不让你进山院的门,看来你之前得罪他们得罪的不轻啊。”
见九方禄不想提这件事,燕修和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你要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九方禄“嗯”了一声。
“要找的东西呢?”
九方禄顿了顿,也点点头:“找到了,暂时不便取,知道在哪里就好。”
“那我们就启程回长安了,你离开一天也都是麻烦事。”燕修和与侍卫说了一声,犊车逆着朝阳渐行渐远。
……
前一天消耗精力太大,纪秋桐第二日睡到巳时过了才醒,随即被褚凌派来等她的人请去了县衙。
她左看右看没见到九方禄,昨日晚上明明住进了同一家客栈,今日却没见到他的人。
褚凌瞧见她的模样,忙上前道:“九方道长一早来过了,说他有要事先行一步回长安。他看过红姨了,依然疯癫如同中了邪似的,说许是被妖物影响过重,给在下留了一瓶药丸,吃上七日慢慢便会好。”
纪秋桐点头,那红姨疯癫得确实不正常,像是被下了降头一般,对鸢儿的仇恨属实太过了。
“关乎案件本不该透露,只是纪娘子昨日帮了我们许多,有些疑点该是说给你听的。”褚凌将纪秋桐引进牢内,红姨依旧是神智不清的模样,旁边的吃食被打翻在地,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口中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纪秋桐轻声问:“所以石老板是她带进戏坊的?”
“她虽神志疯癫,但大概情况都招了。”褚凌点头,“那石老板看上了姜鸣玉,可梨园坊是正经戏坊,又不是那……艳色之地。”
他嘴上一滞,想起来纪秋桐还是个小娘子,别污糟了她的耳朵。
“但架不住给的多,红姨动了恶念,让石老板深夜到戏坊中,说自己会将姜鸣玉带过来……”
褚凌迟疑着没有继续说,但纪秋桐心里已经有了数,不外乎是生米煮成熟饭之类的腌臜事,也就是将姜鸣玉卖给了那胡商。
“所以姜鸣玉没去,反而是鸢儿去了……所以石老板是如何死的?”石老板身上沾有妖气,定是与鸢儿接触过。
“按照红姨的说法,石老板不知鸢儿是妖,将幻像当了真,本来只是一时气愤准备离去,可远远地瞧见他们说了几句什么后,石老板面色惊恐,继而很快便倒地不起,所以她笃定是鸢儿杀了他。”
纪秋桐疑惑:“他为何会突发心悸,难道是发现鸢儿妖物的身份……被吓死了?”
“在下本来也想或许是鸢儿为了姜鸣玉故意害死了石老板,但今晨派去长安调查的人回来了……”
褚凌长叹一声,想起昨日那对苦命鸳鸯临死前的模样,实是不忍心认定鸢儿是杀人凶手。
“如何?”
“查到了石老板的身份。他二十多年前入赘了一个大胡商石家,甚至改换了姓氏,继承了那位胡商的生意,而他原本是蓝田县人士,姓姜。”
纪秋桐呼吸一滞。
看着她满眼的不可思议的模样,褚凌点了点头:“他是姜鸣玉的生身父亲,或许鸢儿认出了他,那晚与他说的正是这件事。”
可惜鸢儿已死,不知道当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既已弄明白了事情真相,这件案宗就得重新整理,褚凌将纪秋桐送至门口,忽然从县衙外涌入许多人。
褚凌一愣,为首的那人正是来闹了许久的长安万年县衙的官差。
那官差嚣张极了,眼睛快要长到头顶上,斜睨了褚凌一眼:“听说周县丞丈人的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奉万年县县令之命,相关人员皆压回长安待审!”
眼见几名衙役围了上来,纪秋桐震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