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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二章 ...

  •   眼见削月筑阳真君开始在那太极图上勾勾画画,忽而慢捻短须,忽而眉头紧蹙,不再言语半句…达达利亚立刻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演算,顿感无聊。他向摩拉克斯,只见对方依旧饶有兴趣地眺望山峦,不时为自己续上一杯,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好香啊,喝什么呢。”达达利亚凑过去。

      “哦,这是沉玉谷的今年奉来的新茶。”摩拉克斯说着,似乎要抬手唤出杯具:“先前担心你喝不惯,便为你备了别的茶水。你若感兴趣,不如一同…”

      “不用,我用你那杯子尝一口就行。”达达利亚说了也没觉不妥,他只是担心喝不惯就太浪费了,而且,和军营兄弟们喝同一壶水也是家常便饭:“呃,你不介意吧?”

      “呵…请便。”

      摩拉克斯的语气微妙,听上去的确不怎么介意,但隔着那副面具,无论什么稀疏平常的话语,都被蒙上一层想入非非的神秘。他把茶杯递过去,达达利亚便低下头,耳边的红宝石挂坠浮光一闪,跃进摩拉克斯的眼睛里。

      就着那抹红光,他见达达利亚微微垂眸,也不多想,滋儿地一抿杯中的茶水。明明是与魔神共饮,却既无尊敬之心,更没得品茶心境,实在是不够文雅,却反而更加无法错目。一直领导人类的摩拉克斯还未能进入与民同行的时代,如今却能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这位人类武者,即使是磐石之心,也难免产生怪异的感觉。

      “嗯…”达达利亚咽下那口茶,吸一口气:“好吧,我喝不惯。一股肥皂水味。”

      “呵呵,能与帝君大人共饮一杯,却只发出这样的感想吗?若是普通凡众,早就诚惶诚恐,哪怕胡编乱造,也要把这一口夸出个天花乱坠……”削月筑阳笑了,他摇摇头,手中之算筹仍一刻不停:“帝君亦是。自南下归来,您结识新的同伴,似乎轻松了不少。其实,留云理水他们虽是不说,但心中,一直为您此行暗暗担忧啊。”

      “担忧…因为摩拉克斯,终于开始主动向其他魔神出手了吗?”

      摩拉克斯点破削月心中所想,却不着恼。他将达达利亚喝剩的茶一饮而尽,沉吟片刻:

      “真君精通星象,对上天之感召比常人更甚。想必真君也能明白,这方天地的规则,怕是要变了。如今,我虽能躲闲一时,可终究,还是要为这苍生打算的。”

      说罢,摩拉克斯将那茶盏推到桌间,将一切归于原位:“有些事,我虽不愿,却更怕失了先机。”

      “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这些都是帝君对我们的教诲。吾等又何尝不了解您的慈悲?您的所作所为,总是在为这此间众生做打算…”言及此,削月长叹道:“见帝君终究还是戴上那副面具。想必,是下定了决心。吾等自然誓死追随。”

      “哦,原来你们之前是担心摩拉克斯搞侵略去了。”古璃月语弯弯绕绕,达达利亚听了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忍不住笑出来:“怪不得那位归终小姐那么担心,大老远地跑过去找你。原来是这样啊。”

      “哈哈…你说归终大人吗。归终大人,自然是有着她的担忧…她一直都是爱着此间的人民的。”削月说着,忽地神色一凛:“唔?这股气息?哦,是…”

      这边还在卜卦,马科修斯已经慢悠悠地从崖边爬上来了。只见它四掌灵活,身后还背着一个小篓,里面装满了刚采的战利品。

      “哦,原来是摩拉克斯和达达利亚啊。今日我跑来这绝云间一游,正想着这满满一筐菜该招待谁,你们可算是赶上了。”

      马科修斯说着,又特意冲达达利亚挥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你好啊,擅长烧菜的小伙子。多亏了你,我才能下定决心与摩拉克斯结盟,把那些麻烦事推给他,这才有机会出来走动。这顿饭,你们两个是非吃不可了!”

      “……也好。”摩拉克斯本想离开,却见马科修斯盛情难却,也就不再坚持:“想来,我们是该好好聚一次的。达达利亚,你可愿一同?”

      “好吧,那到了晚上,你要陪我把时间补回来。”达达利亚指的当然是战斗的时间,摩拉克斯也颔首应允。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而马科修斯和削月筑阳真君明显对这番话上了不少心思。只见削月手中的算筹一抖,而马科修斯一直择菜的熊掌也停下来,二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彼此,交换眼神。

      “哦对了,这东西还你。”

      达达利亚终于想起来,掏出手帕,还给钟离:“这东西是你的吗?你昨晚给我缝衣服的时候放错了吧。”

      ……

      削月毕竟是摩拉克斯的弟子,无论他把这番话理解成什么意思,想象出什么画面,把自己一张脸憋到通红也实在不敢言语什么,只闷头对着卦盘。但马科修斯可没那么客气了,同为魔神的祂立刻瞪圆了眼睛,看着关系诡异的二人,毕竟祂常与人类打交道,见过那些小年轻偷偷摸摸地互送信物,所以这是……

      “并非有误。此帕乃浮光锦裂帛而成,经纬细密,我赠你此帕,自然是要你战前多想,多思。”摩拉克斯无视了马科修斯的眼神,一本正经地对达达利亚解释,“你是战士,今后不愿拭泪,止汗也是好的。权当是我昨夜损你衣物的赔礼罢…”

      听到这里,削月筑阳真君已是汗流浃背,不得不停下来,抖抖嗖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怎的忽然这样静默?”摩拉克斯看向众人,“这又是怎么了?”

      “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摩拉克斯,啊哈哈!”马科修斯大笑一声,继续择起菜来,“也好也好。我早就觉得达达利亚小伙子人不错,又会做菜,打架也厉害,说话还风趣。你眼光挺好!哎!看来这顿饭我是做对时候了……”

      “原来,留云所言都是真的…我之前还权当她成日把自己关洞府里,看那闲书看入了魔…”削月筑阳真君一擦额头上的汗:“兹事体大…看来这一卦必得更加认真了。不…要不推翻了重算吧…唉,姻缘卦怎么卜来着?…”

      无视两位仙人的絮絮叨叨,达达利亚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之前我听留云小姐说,这手帕是横是个死,竖也是个死,我还以为你咒我呢,哈哈…”

      又是一阵恐怖的静默。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驴唇不对马嘴但凑到一起的啊……!

      “哈哈,原来如此。又怎会呢,无论如何,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旗开得胜。”摩拉克斯似乎被达达利亚逗笑了,尽管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不少:“今夜,我会也全力攻去,还望你积极应对。”

      “那是自然!今夜你可别想再撕坏我的衣服了!你……”

      “——那个,达达利亚小兄弟,你过来陪我把这菜洗了如何啊?不远,走几步就是。”马科修斯实在听不下去了。人一旦起了邪念,听什么都觉得奇怪,二人的对话乍一听也没什么,但仔细一品…只见那削月真君濒临昏厥,灶神大人赶紧把达达利亚叫走了。

      “好。”达达利亚还心心念念着摩拉克斯会与自己全力一战,开心极了,临走仍不忘嘱咐:“那就说好了!晚上等你啊!”

      见达达利亚兴奋地离去,摩拉克斯这才看向削月筑阳真君。神明大人忍不住笑出来声:“那书,可是归终让你们读的?虽是本好书,但你们又记住了什么?她可真是把你们带坏了…”

      “我…其实留云她只跟我提了两嘴…”削月筑阳真君不敢抬头,更不敢揣测,但心中已有了答案,一时间连小胡子都没了端庄之意,跟着颤抖起来:“帝君…帝君可是对那个凡人…”

      “如你所见,他并非此世之子。且不论现在归离原暗潮涌动,纵我有意,又能如何?你也见了,他心思纯净,毫无杂念,是远冬而来的流水,只愿逆流而上,目标是天,自是与大地上的磐石有缘无分。”

      “想来,这璃月偌大,我放心不下,便不能留他。”

      “璃月…”削月真君喃喃地,重复着摩拉克斯口中的名字:“这…可是帝君为此间新取的名字?”

      “是,也不是。只是听那位罗刹青年说过,便觉没有比二字这更加合适妥帖。或许我们会在未来的璃月再见吧。到了那时,若人类已坚强到无需我再庇护,我才能将自己的心绪看得更清一些。”

      “帝君…”削月喃喃,“您…纵使为了此间百姓,也不必自伤如此…”

      “哈哈,何来自伤呢。想来这三千余年,吾能同苍生见这畅快之景色,品这杜鹃啼血之诗篇,又可识得此般悦目之人,已是万幸。纵使错肩,一瞥也只觉圆满,何来遗憾?[1]。”

      “——我就说那家伙肯定不安好心!他居然敢要我们这边的三分之一人马都过去帮他们修屏障?他以为我会同意吗?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吗?啊啊啊——”

      饭桌上,归终的大袖子乱飞,整个人气得像只河豚,惹得众仙都笑了起来。显然,她还在为上午来结盟的使者言行感到愤怒。而马科修斯不得不一边躲着她的袖子,一边往桌子上端菜,一双熊掌熊腿灵活得更甚人类。

      显然,灶神备下的这一餐过于丰盛,虽不知是出于何意,但总归是请来了一堆仙人。饿了的,不饿的,路过的,修行的……就这样,仙人们齐聚一堂,把摩拉克斯和达达利亚围在中间,热闹非凡。

      简直就像是一场定亲饭。

      但两位当事人并没表态。一位是意不在此,而另一位,大概没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

      …但他真的没意识到吗?摩拉克斯看向达达利亚,不过青年似乎不太愿意搭理自己:

      “哈哈,好可爱的小妹妹!你让我想到了冬妮娅小时候…”达达利亚笑眯眯地,一捏甘雨肉嘟嘟的小脸:“胃口好是好事!吃得多,才能长得壮,成为出色的战士!”

      “呵呵,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哎,没想到你对育儿也颇有心得,先前本仙还真是小觑了你…”

      饭局上,留云已经化作人形,一边跟达达利亚聊着,一边不停地为甘雨夹菜:“甘雨这孩子呀,从小便不挑食,十分令本仙省心。你知道,她本是个安静,谨慎的性子,但若见到清心,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不止一次从山顶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这边聊得火热,而摩拉克斯那边,众仙已在向他敬酒。

      “值此诸仙团圆之际,吾等谨贺帝君此行…呃…此行…”身为大弟子,削月先站起身,可支吾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偶遇佳人,喜结良缘!喜结良缘…”理水赶紧把话接了下去,同移霄三人一起,恭恭敬敬地向摩拉克斯鞠了一躬。

      饭局上,摩拉克斯久违地卸去了那副沉重的石制面具。大概是许久不曾与众仙欢聚,神明大人面对弟子们的祝福,既不解释,也不反驳,一改平日里泾渭分明的态度,只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回以笑意。

      “呵呵。只是一次团聚,莫要让小孩子等得太久。想必甘雨和魈也饿极了,诸位无需拘谨,动筷便是。”见甘雨一直不住地吞口水,摩拉克斯笑道。

      “帝君,我还没…”魈正要反驳,却被浮舍四只手一起揉了揉脑袋,止住了话语。小小仙人还不太懂得如何面对这诸多善意,只能脸红着,一捧眼前的酒酿小团子,闷头开饮。

      “…真是来了好多人啊。”达达利亚说着,靠向摩拉克斯,小声地:“你平时排场这么大吗?”

      “呵呵…他们或许也不只为我而来。”摩拉克斯笑着,看向达达利亚,有点意味深长地:“你…在这样的饭局,会感到紧张吗?”

      “只要饭菜好吃,我就没意见。”不知出于怎样的想法,达达利亚不再看摩拉克斯,而是朝终于坐到席上的马科修斯点头致意:“而且还要感谢灶神先生,让我学到了不少烹饪的知识。”

      被人夸到做菜,马科修斯高兴极了,豪气地一挥熊掌:“哎,话不能这么说。有年轻人肯学我这一身案板功夫,我高兴还来不及。你是从罗刹来的吧?哎,等哪天有机会,你也教我几道你们那的料理,这就算扯平了。”

      提到罗刹二字,削月真君的表情似乎略有凝滞。不知是方才的卦阵算出了怎样的结果,但其他人并没在意,反倒是归终兴致勃勃地搭话:

      “提起罗刹,先前我从渔民的笔记中读到,那边有种火腿,和归离原这边惯用的风干发酝法不同,而是用一种巨大的容器,以恒温烘烤熏制而成,最后还会灌成圆柱的形状。听起来就是个顶厉害的机关,等咱俩都得闲,达达利亚先生也给我讲讲构造吧?”

      “哦,你说的是红肠吧。没问题,”达达利亚一口应下,“虽说烤箱的构造我说不太清,但红肠的配比我还记得,毕竟安东和托克都最喜欢我做的…”

      “…、”

      说到这里,达达利亚呛了一下。或许是奥赛尔的诅咒在体内一直没有被完全压制,也或许是他的确太久不见家人,异国的饭席再过丰盛,也终究抵不过海屑镇的一道红菜汤香甜。达达利亚不再说话,摩拉克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想说什么缓和一下,却被诸仙七嘴八舌的安慰淹没了:

      “小兄弟这是想家了。哎,随帝君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思乡,在所难免!”理水叠山真君叹息一声,颇有感慨。

      “小友不必忧虑,这归离原与那罗刹之地,说近不近,说远,海路千万里,扬帆起航,却也算不得遥不可及。若你想家,待这边战事平稳,吾等便同你与帝君一道回门拜访。哦,诸仙平日里虽不愿示人,但若为了帝君,这千里探亲的场面之仪,终是要有的…”移宵导天真君娓娓道来。

      “咳,本仙听明白了。不就是个烤箱吗?给我一点时间,必定为你造个惊天动地,空前绝后的出来。到时无论是红肠还是白肠,你想吃什么,就和我招呼一声。做多的那些,你就带回去,同你家人一齐分享。”留云借风真君一边将那凉拌醋清心挑拣给甘雨,一边唠唠叨叨地,显然是已经将达达利亚视作山间家人:“你一小孩子出门在外,有什么事不要在憋在心里,多和我们说说,大家都能帮你出主意…”

      最后,方桌之下,摩拉克斯握住了达达利亚的手。

      达达利亚看向摩拉克斯,却见神明大人的双眸再无一物遮挡,流露出的只有坚定,诚恳,与…难以捕捉的,属于磐石的温柔。

      “‘千年而已,吾必将护你无虞’。”

      “如今这话,你可信了?”

      摩拉克斯轻轻。

      达达利亚沉默。

      “哈哈,这都哪儿的话。我并没有想家,不过还是谢谢大家啦!”

      他不再看摩拉克斯,而是冲众人举杯,饮尽,以表感谢。

      等到所有人都不再看向他们,达达利亚忽然悄悄回握了下摩拉克斯的手。

      悄悄地,握一下,马上松开。

      这席间谈笑依旧不止,达达利亚却再也没有看向摩拉克斯。

      ——酒足饭饱。

      虽说是难得一聚,但魔神战争在即,众仙终究有着诸多事务要忙,一番洗涮碗筷后便很快离开。

      一时间,绝云间又恢复了宁静,偶有鹤唳几声,伴着山间岚气,又显得更加寂寥,不能擅访。

      “小友的卦象,我已卜出来了。”

      久久,削月真君终于比了个请的姿势,邀摩拉克斯同达达利亚一起入座。

      待到二人都坐好,金灿的卦图冉冉腾空,只见一些长短不一的横条落于卦面之上,旁边还标注着一些上上下下的箭头,那便是达达利亚问题的答案,只是外行人乍一看也辨不出什么。

      可摩拉克斯皱起了眉。

      “是的,正如帝君所料。”看到摩拉克斯的表情,削月立刻拱手行礼:“这一卦…乃是六十四卦中的最后一卦,未济卦。”

      “未济卦?”达达利亚看向摩拉克斯。

      半晌,摩拉克斯沉言:“……济者,渡也。而欲渡河却未能成功,此所谓未济。”

      “帝君所言极是。本辞有云:‘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卦辞本意为那小狐狸将要涉过河流,却打湿了尾巴。所谓‘濡尾则渡难’,故无攸利,便是此行没有获得任何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也没能过河的小狐狸?”达达利亚有点迟疑地重复道。

      “正是。”肯定了青年的总结,削月微微捋须,轻叹一声:“言至此,小友应当已经明白,你心中所想之事,恐怕是既难以实现,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好处。小狐濡尾…若小友心中想的是那杀伐之事,恐怕并非吉兆。至于小友口中的家乡,至冬,即现在的极北罗刹…”

      达达利亚没有说话。他等待着下一句。

      “吾仙力微薄,纵穷尽卦象,也未能从天空中寻得有关你之于罗刹的一丝联系。”

      “小友,本仙想问…你的家乡,是否在未来遭遇了极大的,足以改变因果的变故……甚至,已经影响到了现在的罗刹,让你和它……再无联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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