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孤》声令玉

12、仙人醉

　　几人循着箭矢踪迹御剑飞行，跃泉城外的一片林中。

　　那只妖已经中箭。

　　躺倒在地，奄奄一息。

　　三人落地，他才掀起眼皮，殷红的血从他唇角流出，黏腻一片。

　　只剩一双琥珀琉璃似的眸子还带着亮光。

　　他警惕的看者他们，发出低吼警告。

　　他妖力已经支撑不住人形，半人半兽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可怖的。

　　因为他是只猫妖。

　　“交出金印。”

　　锋利的剑刃抵住他脆弱白皙的脖颈，只需稍稍用力，就能让他一命呜呼。

　　猫妖没有动作，丝毫不管颈侧利刃，露出锋利牙齿就要反扑执剑的苏晗。

　　只是他到底有伤在身，灵剑射中了他的妖丹，几乎要去他大半条命，他的动作还没伤到苏晗，反而让自己颈侧划到剑刃，渗出血迹。

　　“师兄且慢。”微吟出声。

　　她倒不是突然对这猫妖生出怜悯，而是发现他身上还有别的伤。

　　“他既然早就盗走了金印，为何还在城外徘徊，难道不该立刻远逃吗？”

　　微吟疑惑。

　　她俯身凑近猫妖，猫妖咧开嘴，却被苏晗警告：“师妹小心。”

　　微吟摇摇头：“他伤不了人。”

　　妖丹碎了一半，且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爪子虽可怖，但微吟捏了捏他黑色的肉垫，道：“有人剪了他的指甲。手脚筋脉也断了。”

　　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有红色绳子。

　　剑出三寸，未伤猫妖分毫，红绳断裂。

　　红绳上挂着的果然是金印。

　　其实到这里，他们就可以回去复命了。但是微吟不肯。

　　“金印虽找回，但此事仍有蹊跷。”她说，“若只是一只小猫偷走了金印，孟府大可随意找一些散修，为何还要舍近求远去求嵘烬山派遣弟子？再者，从孟府求援道到我们抵达跃泉城，已经过去好几日，猫妖亦有灵智，怎么会傻等着让我们来找他。”

　　孟楷之不知道那里找来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仍然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

　　“那依师妹的看法，我们该怎么办？”

　　微吟狡黠一笑，盯着地上猫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道：“顺水推舟。”

　　“有人真把我们当傻子，我们让他吃点苦头。”

　　三人回到孟府时，孟笃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几位仙君辛苦了。”孟笃道，“可找到金印了？”

　　“没有。”孟楷之回他。

　　“怎么可能?”孟笃脸都白了，“没再找找吗？”

　　看他面色紧张，整个人都慌了神，孟楷之被逗得笑出眼泪：“别紧张，开个玩笑罢了。”

　　他从袖中拿出金印，抛给孟笃。

　　孟笃手忙脚乱地去接，差点没一头栽在一边的小厮身上。

　　孟笃又问：“不知那妖……”

　　微吟道：“杀了。”

　　她眸中幽幽闪着光，令孟笃心中又是一紧张。

　　他大笑着掩饰：“杀了就好，杀了才对，这等妖孽今日敢偷我孟府金印，明日就敢为祸一方！”

　　微吟点点头，像是赞同他的说法。

　　“任务完成了。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再多留。”她看向苏晗。

　　苏晗立刻会意，道：“孟老爷，我们几人就先回去复命了。”

　　孟笃还想客套一番：“几位远道而来，还未在跃泉城游玩一番，不如过几日再走？好让我孟府也沾一沾仙气。”

　　孟楷之道：“不了，父亲传令，催得紧，估计是有事等我们回去，就不多留了。”

　　孟笃这才放下心来，弯腰行礼：“那恕在下这两日招待不周了，几位慢走。”

　　送走了三尊大佛。孟笃才对身边的小厮道：“终于走了，真晦气。”

　　小厮见他丧气，胆战心惊，但又鼓起勇气问他：“老爷，没了引子，那谁来救救咱们的灵泉？”

　　孟笃道：“先随便发布一条悬赏令，就说招募散修守金印。”

　　小厮明白，立刻退下着手去办。

　　“回来！”小厮停住脚步，等着孟笃吩咐，“女的！记得只能是女人！”

　　悬赏令一挂出，第二日就有两个散修来应聘。

　　孟府小厮眼一抬，指着少女道：“就你了。”

　　那男修问他：“等等，我修为比她高多了，为什么不要我。”

　　小厮不耐烦道：“管得找吗？我们府上只要干净的。”

　　男修士也怒了：“说谁不干净呢！是不是找揍。”

　　小厮也不慌，丢给他一块银子：“去，一边玩去。”

　　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么怪。

　　人间纵然崇拜几大世家，可灵力枯竭，仙门世家终究离俗世太远。

　　这里还是银钱好使。散修无门无派，多是有些天赋又不愿归顺世家的犟种。这些银子虽不多，但对一个散修来说，确实能解一段燃眉之急。

　　他抿抿唇，捡起银子，转身离开，小厮斜着眼看他背影，嗤笑一声，道：“假清高。”

　　一扭头，有对女修士道：“女仙家这边请，我们老爷等着见您呢。”

　　孟府，孟笃高居堂上，坐得稳稳当当。

　　他看着相貌平平，略显穷酸的女修士，上下来回打量了一番，像品鉴货物那般，挑剔道：“虽不是上品，但也能用。”

　　没等女修士皱眉，他挥挥手，奴仆们抬上来一箱银子。

　　女修士哪见过这场面，眼瞬间就移不开了。

　　孟笃见状，皮笑肉不笑道：“这都是你的，只要你好好替我孟府做事，我保证你荣华富贵。”

　　女修士道：“我一定替老爷守好金印。”

　　孟笃却摆摆手，道：“不是让你守金印，我是让你看着我孟家的泉眼。”

　　说罢，他站起身来，道：“跟我来。”

　　女修士与他一路向孟府内走去。

　　孟府足足占了多半条街，内院深，孟老爷一路上有人抬着轿子，走的轻松，女修士却好奇的打量来打量去。

　　最终，孟笃把她带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院子前。

　　推开门，里面竟然有一片干涸的人造池塘。

　　应该是很久没有水了，所以连池底都是龟裂的。

　　“泉眼在何处？”她问。

　　孟笃说：“就在屋内，我专门建了此处，以防外人偷盗灵泉。”

　　女修士点点头，其余人都留在院外等候，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院子，走进屋子内。

　　房屋内并没有任何家具。反而有一个向下延伸的楼梯。

　　女修士了然：“泉眼在地下？”

　　孟笃点点头，道：“请。”

　　楼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人过，所以女修士只能先一步下去。

　　等她好不容易走尽了。回头看着孟笃，道：“这里哪有泉眼。”

　　只有一个不大的地下暗室，有一个半丈长，半丈深的坑洞。

　　坑洞最底部还有一个黑漆漆的小洞。

　　最上方的地上，还有与坑洞齐平的竹管，不知延伸向哪里。

　　孟笃指着坑洞：“不就在这里吗？”

　　女修士意识到不对，刚想离开，就闻见一股幽香。

　　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孟笃敲敲墙壁，暗室漆黑不可望见顶部的上方伸出几支藤蔓。

　　层层将女修捆住，然后倒挂着拖走她，想要回到黑暗中去。

　　孟笃自言自语：“多坚持几年吧，也省得我再冒险去找别的人了。”

　　下一秒，藤蔓突然不动了。

　　孟笃觉得奇怪，难道这里的法阵失效了？

　　他走上前想要查看一番，却被突然睁开眼的女修吓了一跳。

　　直接向后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女修腰侧首先产生异动，剑刃冲破藤蔓，斩开剩下的束缚。

　　女修慢悠悠站起身，道：“孟老爷眼神不太好啊，这么简单的易容术都看不出来。”

　　她凝神，眉眼逐渐变化。

　　正是已经昨日已经离去的微吟。

　　孟笃自知不是对手，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往楼梯上逃奔。

　　微吟也不去追他，没过一会儿他就被上面等候的苏晗和孟楷之逼着往回走了。

　　“不要急，我对泉眼挺好奇的，不如你给我仔细讲一讲。”微吟抱剑问孟笃。

　　孟笃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想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真不怨我……”

　　跃泉城的由来，正是因为在上古时期，此处是灵脉流过的一条支流。

　　灵气充沛，所以才渐渐有了人烟，渐渐成了城池。

　　但后来灵气逐渐衰竭，此处又偏僻，这座城池也繁华不再。

　　而孟府开府的祖先是仙门孟家众多不受宠的庶子之一，又没什么修道天赋，被厌弃后才流落跃泉城。

　　可是某一日，灵脉遗址上有一孔泉眼涌出甘泉，这个泉眼所涌出的泉水，蕴含灵力。

　　凡人不识，可是跃泉孟氏到底是个半吊子修士，自然知道这灵泉的宝贵之处。

　　恰巧他没什么别的本事，就酿的一手好酒。于是独霸了灵泉，在此建府。

　　仙人醉由此而来。

　　然后凭借每年上贡的仙人醉得了孟家家主青眼，跃泉孟氏才由此站稳了脚跟。

　　虽无缘仙途，凭借着孟氏的关系，子孙后代倒也逍遥富贵。

　　但是好景不长，兴许是此地的灵脉已经枯竭，这泉眼也只是回光返照，所以泉水涌出越来越少。

　　跃泉孟氏不想再丢了主家恩宠，于是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修士可将世间散落的灵气吸纳入体，助益自己修炼，乃至得道成仙。

　　那他也可以将修士体内的灵力引出，替代灵气。

　　他刚开始不敢闹出人命。只敢拿灵兽实验。

　　可是百只灵兽也难凑够一坛酒。而这背后还有高昂的捕杀和豢养灵兽费用，所以绝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把盯上了散修。

　　他从前在孟家虽不学无术，但孟府内所藏典籍众多，他多年来于修炼无所进益，却爱研究阵法奇门。

　　离开本家前，他曾偷得一本禁书。

　　里面倒也没什么毁天灭地的奇诡阵法。

　　但是却记载了一种短时间内可以吸附周围天地灵气的阵法。

　　虽然于修士来说，这阵法所吸纳灵力还不如自己踏实修炼来的快。

　　可对于灵泉来说，刚刚好。

　　于是，他在灵泉附近修建暗室，布下法阵。

　　“男修士灵力强，仙人醉的灵力也会更强，但气息不够纯净，酿造出来的酒风味不如女修士的更佳。”孟笃接着说道。“但女修士本就少，散修中更是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