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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如愿 ...

  •   没两日,太太便叫了叶永乐去,说道:“近日你也放放那些书画的,该收心绣些绣品了,虽说那些活计家里也有人帮你备的,但大喜日子用的嫁衣还要你自己亲自绣了的。这日子赶的紧,料子待你大嫂子挑好了,回头会叫人给你送过去的。”

      叶永乐虽有心理准备太太要给她定亲了,但没想到沉寂了几日,太太突然提起,叶永乐疑惑,虽说当日她应了张家的亲事,这几日总没听说有媒婆来过啊?但她也不好细问太太,只恭敬地说了声是。

      太太端详着叶永乐,脸上故作镇静,但眼底的悲凉却掩不住,双手交握,指节却是发白,想来心中是极苦的吧?到底养了她一场,太太也不忍心,叹道:“你是个极明白的,我们这样人家,这嫁娶之事,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总要顾及家人的体面。”

      “我都明白的,母亲。”叶永乐强忍住颤抖,镇静地回道,“你也是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好。”

      太太道:“明白就好。以后自己当家作主的,断不可像家里这样任性,姑爷家虽是寒门小户,但你做了人家媳妇,断不可仗着身份,骄横胡闹,要孝敬公婆,以夫为主,任事要思虑清楚了才可行事。”

      叶永乐骤然抬头,疑惑地看向太太,难道不是张家,太太怎么说出这等话?太太平静地回视着叶永乐,等她开口询问,但叶永乐疑惑地看了太太半响,又低了头去,恭敬地说道:“是,谢谢母亲教诲。”

      太太叹了口气,这孩子跟自己生分到这个地步了啊!自己操心了一年多,巴巴地给老爷送信,又劝了落第的李北南去老爷门下做事,不过是提携他,想他有门正经事业,以至将永乐嫁给他,叶家不遭人笑话,永乐日子过得也没那么寒碜,到头来这丫头却一点没明白自己的心思。其实,她做的这些事都是悄悄的,别说叶永乐连几个儿媳妇都不知的,怎么能怪永乐不领情呢?太太回头一想,又觉得罢了。

      于是太太说道:“李家在淮安,老爷在安徽任上,说是过了年就要接了你去,说是要赶在桃花汛前完婚,姑爷现今协理老爷治河,那汛期一来就不得闲儿了,所以你要打出十二分精神来,把嫁衣赶在二月前绣出来,其他的绣品我会找绣房做的,嫁妆家什等大件等都有老爷在安徽替你置下,自不必操心。”

      叶永乐彻底是蒙了,疑惑道:“母亲?”

      太太却有些疲惫了,对她挥挥手,“我也累了,你去吧,有什么不明白的,问你大嫂子去吧。”

      叶永乐继而一想,惊的是手脚乱抖,脸色巨变,淮安李家?姑爷寒门小户?现在协理父亲治河?不是李北是谁?叶永乐的泪涌了出来,又唤了声:“母亲!”

      太太看了她一眼,有些怜爱,柔声道:“去吧,别在这闹的我头疼了,说不得你都这么大了快嫁人了的,还这么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叶永乐见太太眼底柔意,已全然明白是自己误解母亲了,事情居然会如此急转而下,叫她如何不惊喜交加?她还不能确定,所以要亲自去问了大嫂子才做准,于是也顾不得大家小姐的尊贵,转身迈开步子就要去东院寻大嫂子,走到门边才记起没给母亲道别,又回身急急地对太太行了个礼,笑道:“谢谢母亲。”

      太太见叶永乐风风火火地去了,也露出一丝笑容,但也掩不住脸上的疲惫,到底不是自己养的,隔了心啊!当日她若肯对自己吐露心意,求自己几句,而不是一味的跟自己对峙蛮干,叫她下不来台,与李北这门亲事说不定早就做成了!

      罢了,由她去吧!

      叶永乐一路走的飞快,知画急赶了几步才跟上,见姑娘脸色古怪地就往东院冲,忙说道:“姑娘慢些儿,叫妈妈们见到,又该拉住说规矩了。”

      叶永乐这才发觉自己太过急躁了,放慢了脚步,望着墙角一株含苞待放的老梅,站定脚步调整了自己紊乱的呼吸,想着看着脸上才露出正常的柔美笑容,知画看得惊疑不已,问道:“姑娘,太太都跟你说什么了?”

      叶永乐摇头,咬着唇,说道:“我得问了大嫂子,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知画奇怪,“大白天的,姑娘做什么梦?”

      叶永乐不理她,接着迈着优雅的小步向东院走去,知画见叶永乐脸上露出那消失了一年多的艳丽笑容,而且她的身姿也变得灵动起来,知画的心瞬间也活跃起来,难不成太太跟姑娘说的亲是应了姑娘的心事不成?于是知画赶紧跟上叶永乐的脚步,向东院而去。

      过了穿堂,到了南北夹道,入了东角门,便是沈氏的东院,远远几个丫鬟见叶永乐进来,便迎了过来,春暖打头出来笑道:“奶奶才说要我去请姑娘来,不想自己就来了,是特特带了糖来送我们吃的不成?”

      叶永乐听春暖打趣,俏脸飞红,扭头要走,春暖却拉住了,“姑娘别恼,体谅我则个吧,若又去了,又得我巴巴地请了回来,何苦又要我跑那一趟?”

      知画啐道:“哪里就跑大你的脚了?奶奶吩咐你去请姑娘,若姑娘自己不来,你就赶着这儿等不成?”

      一句话说的春暖忙道恼,到底拉了叶永乐进屋,沈氏早听见外面几人笑闹,见叶永乐进来,便向她招手,“三姑快来,看看这些料子,可都还合心意?”原来沈氏叫了京里有名的几家绸缎铺子送来上好的料子,正在一匹匹地挑选,给叶永乐备嫁妆。叶永乐脸一红,低着头还是走了过去。

      沈氏便携了她的手道:“给姑娘道喜了。”叶永乐脸越发烧了一般,挣脱沈氏的手低声回了句,沈氏没听清,又问:“姑娘说什么呢?”

      知画过来见了礼却问道:“大奶奶,都说给我们姑娘道喜,可不知许的是哪一家?”

      沈氏一楞,旋儿笑道:“你个小蹄子,这会子着什么急?难不成急着姑娘出阁,你也好配个仙郎去不成?”

      知画红了脸,跺脚道:“大奶奶取笑人!”

      沈氏见叶永乐也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瞬时明白,婆婆做的这事连自己都瞒了,三姑定然也是不清楚,这才放了大小姐的尊贵,特意跑自己这里来,可不是要自己给她一句准话?

      于是沈氏道:“说起姑爷啊,那学问人品相貌性情可都是极好的,当日牧野先生可夸他是‘治世之才’呢,说是将当日老太爷的治河述言十二篇详解注释,现在治河的老爷们都人手一册呢!三姑说,这样的人才,可配得上你不?”

      叶永乐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那人确定是李北无疑了。叶永乐修长的手指摸在那匹匹耀目闪金的绸缎丝纱上,温润的滑适的快/感通过指尖钻到心间,那幸福就如滚开的水花,翻出阵阵花浪,不闻芳香,却有暖意。

      等叶湲再见叶永乐的时候,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曾经孤傲清绝如枯木一般的女子,瞬间如春乍临,一睁眼已是桃李漫天,娇艳如出水芙蓉,明媚如九月骄阳,那风情,一颦一笑都是满满的幸福。

      叶湲咋舌,羡慕渴慕幽怨祝福,恋爱中的女子,总是最美的。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如今的叶苗苗是不是也在某个温馨浪漫的婚纱楼里试穿着最美的婚纱?身边还有那英俊温柔的良人?叶湲呆呆地看着叶永乐手里鲜红的嫁衣,那色彩那绣花那金线,承载着一个女子今生最大的幸福,却让叶湲悲哀莫名。

      叶湲又想起郑峦,想起那张夜梦中也无法忘怀的脸,也想起沈侨,若不是他非要抱着自己摔了一跤,她是不是还好端端的在那个江水边的城市与沈嘉骏谈婚论嫁?

      当初叶永乐以为此生再不能与李北再遇,心如死灰,可是她终究是有盼头的,都在同一个世界,男未婚女未嫁,再难也有父母兄弟疼她,到底替她筹划了,让她如愿以偿。可是自己呢?两个世界,再相爱也是旧梦,自己还要从婴儿开始成长,这日子倒哪一日才是尽头?

      叶湲又哭了起来,这一次哭得撕心裂肺,任由吴嬷嬷怎样哄她都止不住,就连叶永乐也不傻笑了,放了手里的活计画了两只蝴蝶逗叶湲瞧,叶湲看了一眼,更是悲从心来,三姑你画什么不好,偏偏画双蝶起舞?这不成心怄死我么?叶湲哭得更响了!

      哭泣慢慢化作抽噎,最后又破涕为笑,这就是小孩儿的人生。三姑的亲事中,叶湲再次勾起前世刻骨相思,却又看到了希望。这个大家庭的太太奶奶们也不是一味冷漠无私,一个庶出的给家族带来过耻辱的女子,最后依然能依了她的心愿嫁给她喜欢的人,不可不说郑夫人的英明和这个家庭对子女的疼爱。

      或许,将来寻到个自己喜欢的人,平平淡淡把自己嫁了,再简简单单过完这一世,也就如此了!至于沈嘉骏,至于过去,渐渐的就让它散了吧!再想想,还有郑峦那张画皮,叶湲又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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