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成为触手饲养员后》乔可可

3、第3章

　　罗沫沫那番侧面警示过后，接下来的两天却很平静，闻雪知在学习、饲养雾的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闻雪知严格按照时间表，每日定时定量地给雾喂食，除此之外还要学习一些技能，比如食物的分配法、清洗容器和观察记录。

　　他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态度很认真严谨，也比其他人学得更快。

　　因为适应得不错，其他人更加认为调职一事已定，他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岗位。

　　闻雪知极少和人交流，每天在研究所和食堂、员工宿舍三点一线，形成了规律克制到极致的生活作息。

　　他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而是严密记录雾的成长速度。

　　[6月12日，雾没有继续生长，也没有袭击行为，不过，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闻雪知照例投放食物，准备将投喂盒关上之际，忽然一缕雾飘向自己，眨眼间缠绕在手腕上。

　　飘飘忽忽的雾蕴含某种力量，不知不觉雾气隆起鼓动，细细密密的吸附着肌肤，不留神间被柔软的触肢束缚了。

　　附近残留着薄雾的凉意，只是柔软滑腻的感觉更胜一筹。

　　闻雪知盯着它滑动缠绕，越来越紧，触肢腹部时隐时现，交错着暗色的斑纹，光线下折射出银光粼粼，透着说不出的奇异美感。

　　而且，它的质感比其他地方更坚硬些。

　　只是一晃眼，这些斑纹就不见了。

　　他觉得被掠过的肌肤，应该是发红刺痛的，而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于是为了节省电量而停止这种反应。

　　雾本来现在应该回去，但是却忽然愈发向上爬，堪堪攀附到肩膀触肢末端却试探地伸向脖颈。

　　一条较大的触肢从盒子里垂下来，几乎塞满了整个出口，它盘踞在面前这个第三类生命体……的脚跟前。

　　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显然不是为了“出逃”。

　　闻雪知面无表情，忽然翻转掌心，缠绕的触肢顿时失去平衡，整条倒挂在了手臂上。

　　“……”这些诡谲爬行的触肢，凝滞了一瞬，然后顺势从他身上撤离，不紧不慢进入投喂盒内。

　　它自觉回到了容器，完全没有逃跑的意图。

　　只是，喜欢缠绕在闻雪知身上，这一点后面也常常发生，因为没有受到攻击，于是他没有在意。

　　不过问题还是出现了，雾开始挑食。

　　它今天没有进食，不管空运来的鱼类还是家禽，这些肉统统都被丢弃在容器角落。

　　当晚，研究所内的电力系统故障。

　　他们所有工作被迫暂停，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忽然间变得压抑滞闷，莫名的冷气从众人身前掠过。

　　因为所里还有第二套系统，安全设备没有因此停止运转。

　　闻雪知摘下了手套，在洗手池里清洗，耳畔只有细微的水声，窗户应该是打开着，吹进了一道燥热的风。

　　周围格外的安静，可能是温度过高，面前的镜子凝结了许多水珠。

　　忽然，面前的瓷砖地板浸过水渍，没过了他的皮鞋底部。

　　闻雪知搓洗掌心的动作停住，接着关上了水龙头。

　　他转过脸看去，只见身前到门口的地板上，多了一道蜿蜒模糊的水痕，似乎有什么东西刚才在这里停留。

　　闻雪知出来之前，仔细检查过容器出口，确定它现在还在那儿。

　　空气中检测不到危险。

　　他兀自低下头，用毛巾擦干双手。

　　微凉的风从后脖颈掠过，仿佛只是瞬间的错觉。

　　闻雪知从洗手间出来，他没看到其他人，忽然通讯器发出声音，孟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闻，你在哪里？”

　　闻雪知报了自己位置，对方似乎松了口气，叮嘱道：

　　“我们这里有只小羊走丢了，它没有攻击性，如果发现请看着它不要让它乱跑。”

　　“好……”他听到对面信号断了，而余光里瞥见杂物室外面有一只纸箱。

　　纸箱里，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闻雪知看到它的脖子上，挂着条红色绳子，缀着一块显示51的数字标牌。

　　这只小羊也是实验体。

　　他没有视而不见，而是打算在原地等待孟昭过来。

　　只是，闻雪知低估了小动物的顽性，小羊突然从纸箱里跳出来，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是……培育室。

　　闻雪知迈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前。

　　他记得自己已经锁上，但是此刻却是半掩的状态，一个从终端下达的指令迅速控制了自己。

　　——小羊不能被吃掉。

　　他遏制雾的成长，而杀死活物将让它得到养分。

　　空气里一片混沌不清，那些阴暗诡谲的生命，即使蛰伏已久，偶尔也会有触须探出头来。

　　[防爆模式启动，已做好消声处理。]

　　闻雪知举起一只手，缓缓张开掌心。

　　掌心的金属表层打开，一枚闪烁红光的能量体，在黑暗中格外的明亮刺眼。

　　“嘭！”能量体打中了触须末端，它迅速地坍缩下来，跌入了朦胧不清的黑雾当中。

　　培育室内阴影如潮水般退散，甚至有一缕幽幽月光照进窗口。

　　[未检测到攻击对象。]

　　容器里的雾消失了。

　　闻雪知视野里全方位扫描，只能看到那只小羊羔在水箱边上，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危险——没有危险——]

　　红色字幕在眼前浮现，不停地闪烁跳动。

　　这让机器判断变得混乱，难以做出正确的行为，他行动间有两分僵硬，一步步地走向这只小羊羔。

　　小羊警惕地盯着他。

　　闻雪知收拢了手掌心，却弯下腰将它抱了起来，小羊有些猝不及防，四肢直挺挺的。

　　小羊羔表面毛茸茸的，身上还带着奶香味，蓬松的一小团摸起来温暖又柔软。

　　这手感出乎意料的令人着迷。

　　闻雪知瞳孔动了动，做出了与指令无关的事情。

　　他的手放在小羊后背，轻轻地抚摸，神情有几分温柔和怜惜。

　　黑暗寂静的氛围里，这一幕更加诡异了。

　　在他没有察觉的角度，小羊的眼睛变得空洞，从脖颈上探出细小的触须，缓慢地漂浮摇曳着。

　　它本来是想吃掉小羊，但是发现了更美味的东西。

　　这些微小的触须附着在闻知雪手臂，悄无声息地吸取其中的意识能量。

　　闻雪知不是人类，也不是那些废铜烂铁，但是具有可供食用的潜意识，接受他的存在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这一刻，雾蚕食了名为“怜悯”的情感。

　　闻雪知低着头，静默地看着这只小羊。

　　[检测到机体内的大脑波动，产生了部分情感物质，雾正在吸取其中的能量。]

　　“从它身上出来。”闻雪知说道。

　　[大脑的情感产出停止。]

　　他对上了小羊黑黢黢的眼睛，有细小的触须钻出来，这一场面恐怖到了极点。

　　闻雪知轻轻抚摸，“小羊肉还没张开，我先帮你养肥再吃怎么样？”

　　小羊的雪白茸毛颜色变深，直到浑身缠满了黑色的触肢，两条“羊角”触肢在风中飘荡。

　　闻雪知眉毛都没动一下，暗暗叹息道：

　　“不相信？那你就把它吃了吧，可惜了这么聪明干净的小羊，毛茸茸、软乎乎，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这番话出自肺腑，因为雾也吸收到了相应的情感能量。

　　闻雪知抱着它来到了容器边上，然后把触肢小羊放在了里面，他的双手松开的一瞬间，有条触肢还黏在他掌心肌肤上。

　　全程不过一分钟，雾出于进食本能没有松开他。

　　结果，它从小羊身上脱离出来了。

　　雾状态略有些不满，但是已经吸收不到情感能量，它转瞬间就回到了容器内部。

　　闻雪知眼疾手快，在它再次寄生小羊之前，拎着小家伙后脖颈带了出来。

　　“啪”的一声，投食盒被无情关上了。

　　黑色的雾体附着在玻璃上，无数的触肢张开，形成一张密集森然的大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咩——”小羊哆哆嗦嗦，劫后余生地叫唤着。

　　这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

　　孟昭抹了把额头的汗，问：

　　“你没事吧？它……”

　　他第一时间是去看容器，当发现雾还原封不动时，才安心地接过了小羊羔。

　　“它受了惊吓，可能会出现应激反应。”闻雪知透过镜片的光，眼神清醒而理性。

　　“正常情况不会。”

　　孟昭摸了摸它的头，但是小羊却突然咬了他一口。

　　他只能交给后面两名同事，安抚了好一会儿，小羊才安静下来了。

　　孟昭吹了吹破皮的手背，却觉得指关节刺骨的冷，他表情瞬间变得恐惧，抬起头看向闻雪知。

　　闻雪知也淡然看着他。

　　“你是不是看到了？”孟昭声音艰涩地问。

　　闻雪知轻轻点头，“雾具有寄生性。”

　　这两天，雾做出的奇怪举动，只是为了寄生他的身体。

　　孟昭眼里闪现异样的光，突然另外的同事之间说了什么，他小声地自语道：“主任选你，真是没有看走眼啊。”

　　说完，他又上前一步，对闻雪知说：

　　“后天，有一个实验研究雾这个特性，我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参加。”

　　没有特意说明职责，也就是他仍以饲养员的身份在现场。

　　……

　　等他们离开之后，闻雪知透过玻璃门看向室内。

　　雾吸取潜意识的方式，与吞食活物相比获得能量较少，不用担心它会因此成长起来。

　　而且他的大脑活性微弱，产生的能量波动也微乎其微。

　　他并不知道其中原因，只能将大脑、血液归结为模拟真人的必备一环，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所做的准备。

　　闻雪知感受到大脑产生波动，并且逐渐地适应它的存在。

　　或者，它也在适应这具机械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