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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习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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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卯时。
她下了决心,不想浑浑噩噩成天呆呆的无事可做。
早早起来洗脸刷牙,把头发扎起。
春娘身上的衣服是道袍改小的,请了村子里的婶子帮忙改了两套并做了两套贴身衣物换洗。
出了房门,跨进前厅,先给三清道祖上香,和平生一起坐在殿中念经修道,做完功课,在院中树下扎马步。
许平生很自然的接受了春娘和他一起扎马步,没有惊讶没有排斥,对于春娘的姿势进行纠正。
“双脚微外开,与肩同宽,再微微蹲下,脚尖转前,重心下移,对,然后你逐渐下蹲,脚再打开一些,手心朝下。”
春娘按照平生说的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双腿已经开始颤抖,她不断深呼吸用以保持自己站稳,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许久没有锻炼的身体难以支撑,额头冒出细密汗水,沿着脸庞滴落在地面。
再站一会就可以了,春娘咬紧牙关,半个时辰过去已经站到难以知觉,汗水也打透道袍。
许平生担忧看向春娘,“要不要休息一会再接着站。”
“不,我要站完一个时辰。” 春娘咬紧牙关坚持。
一个时辰后。
“ 好了,时辰到了,春娘真厉害,我第一次扎马步时很快就站不稳,休息一下才能接着站。” 许平生扶住春娘,递过去一碗水,让她喝口水缓缓。
春娘接过碗快速一饮而尽,不小心呛到连咳几声,她想坐下休息了,许平生没让,拉着她走动,“ 练完马步,不能立刻休息,你第一次练扎马步,缓过来需要拉伸筋骨,不然明天你就下不了床,筋骨酸疼得几天都缓不过来。”
等春娘缓过来,许平生才松开扶着她的手,春娘拿出手帕擦干净汗水,脸颊已经变得红彤彤,比之前的苍白比了一些生气。
照着许平生的演示,弯腰拉伸筋骨,又揉按小腿,酸疼厉害,但按过后舒服很多。
许平生教她,“你需要常拉筋骨,习武之人开筋骨是必须的,现在过了卯时,我先去煮饭,早上喝粥和包子吧。”
春娘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我去帮你烧火。”
“ 行,我教你怎么烧火。” 走到厨房,厨房外垒着柴火,已经用柴刀劈成合适的大小,许平生抱了五根柴,又拿了一捆干草用火折子引火,再塞进灶台里,很快,明亮热烈的火焰舔食干柴,一下子就起来了。
“ 瞧见没,木柴塞进灶台里,要架空一些,才好燃火,旁边这些干草都是拿来引火的,一般做完饭,会拿烧火棍拨弄柴灰掩盖,能留余温热着饭菜,夜深饿肚子就能吃。”
许平生架起火,就开始淘米煮粥,动作熟练,春娘蹲在灶台旁看着火,见火小了就塞进木柴。
粥煮上了,又开始揉面蒸馒头,能吃上时已经是辰时三刻,馒头配着咸菜丝,再喝上一口粥,味道好的很。
她连喝了两碗,吃了一个大馒头,撑到了,难为情的耳朵红了红,她小时候吃东西吃得多了还会被奶妈婆子说教女子不好多吃多抢。
许平生还在问她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再吃个馒头,她摇摇头,“我吃饱了,很好吃。”
道长放下碗,笑笑:“能吃是福,这杂粮馒头和白粥在饥荒年间时想吃都吃不到啊。”
吃过早饭,春娘自觉把碗筷洗了,丝瓜络子就水一刷,干干净净,按着之前的摆放摆回去,整整齐齐的,又把手洗干净。
到了书房外,她不用敲门,许平生就看见她了,书房的窗户已经被木棍支起,春光透进书房,他坐在书桌前临字,对春娘招手,“快来。”
“ 你坐这儿,师傅拿给你的医书,先看一遍,有什么不懂,你问我,我也不会的,同你一起去问师傅,刚才来了村民,师傅今天下山做道法,没法亲自教你。”
许平生指了指旁边的三本医术,一本是药草集,一本是人体经络图,一本是道长自己这些年治病行医积累出的病例。
大书桌一分为二,坐了两个少年,一个专心临字,一个专心看医书,风吹过枝头,只听见一阵翻页声。
春娘先翻看了药草集,里面一页纸画着药草模样,旁边注写名字,作用,注意事项,与哪个药相辅相成,药性相冲。
厚厚一叠,翻到最后,潜心记下,等她翻完记下药草集已经到了下午,她抬起头,太阳已经西斜,许平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
春娘摸着医书,心里变得平静起来,没了那么多忧郁感伤,不知道道长从山下回来了吗,太阳西斜,再学下去就得点灯了,灯油贵,晚上凭灯看书伤眼,时间还长,一步步学,她把书合上,规整妥当离开书房。
今晚还是许平生做饭,她去厨房帮忙拿碗筷,正要用饭时,道长就回来了,一身行装和往日不一样,往日道长总是布衣,下地方便,弄脏了不心疼。
道长将包裹随手放在地上,去打了水洗手,坐在后厅的餐桌边询问春娘,“今天扎马步和医书都看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能坚持吗?”
春娘神情坚定,“医书,我今天只看了药草集,扎马步我能坚持住。” 半途而废只会一事无成。
“好好好,那明天继续,有什么不懂就来问我。” 道长挽起衣袖,准备吃饭,吃饭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今晚的饭菜是萝卜丝炒肉,莲藕汤,就着米饭,春娘胃口大开,没了之前不想吃饭沉闷。
道长边吃边同他们聊,唏嘘不已:“今天我去山下村子里,是方二的娘子走了,难产,拼尽全力生下一个孩子,好在是男孩,是女孩命要变苦了,方二请我超度他娘子早日投胎。”
平民百姓人家,又是在这边落后乡村,女孩的命总比男孩苦,生下来不一定能活着长大,说不定外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掐死在尿桶里,不出一月就有人劝着方二另娶媳妇,至于早亡人,逢年过节能记得上柱香都算好。
春娘低眼吃饭,她的姐姐和娘亲们都这样,包括嫂嫂们,她听懂了道长的不忍心,生命可贵,无论男女。
春娘的药停了,她不用再喝苦汤药,她在睡前默背今天看过的药草功效。
身下是草席铺在硬木板上,月光透过窗框照进方寸之地,她从前睡的是精雕细琢价值数千两的拔步床,烟云纱做帘,锦被金绣,还有比拳头都大的夜明珠。
祖辈富贵终究是一场黄粱梦,如今梦醒了,她反而觉得踏实多了,如果没有被抄家问斩,她十五那年待嫁,十六出嫁,高不成低不就,嫁个公子相夫教子,同娘亲和姐姐她们一样,被困后院再没有半点自由,还要忍受丈夫外遇抬妾。
什么也没有得到,像鸟笼里的鸟儿,关进去就不会放出来。
她享受了富贵,就不能说父亲踏错路站错队带来的祸事,她只是可惜怎么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站出去由她来做选择,那样博弈输了,她也心服口服。
春娘迎着月光,目光坚毅,再活一世也该她自己来做自己的主,而不是受困内宅,相夫教子!
早早睡下又早早起来,上香,做功课,扎马步,她也学着做饭,看医书,和道长到后山的药田里辩认草药,学会炮制,开始练习切脉,一盆水里放着浮木,先辩别脉络,再多练多按。
等她把医书背下,扎马步已经稳稳当当,就和道长学剑,每日扎完马步,开始挥木剑,练拳腿。
头发扎在脑后绑成丸子,她双手握剑用力下挥,顺着力道砍,木剑也被挥出破空之声。
原本柔软细腻手掌已经生出茧子,个子也在逐渐长高,被风一吹一倒的身体也变得健康有力,春娘也越发活泼开朗。
时间如白马过隙,当白雪覆盖了山顶时,已经过了一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刻没停,习武也只是入门。
为了防止大雪封山,道长带着她和许平生下山采购,再给她和平生添两身冬衣,准备过年的桃符,多买一些红字,到时候写桃符卖,也是道观收入。
春娘她们三人身后背着竹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防止滑倒从山上滚到山下去,她边走边问道长,“ 冬天动物不出来,那会不会有野狼不够吃出来觅食?”
“十几年前还是有野狼的,现在没有了,山上需要注意的是蛇虫多,到清明前后我都会在道观附近洒雄黄,挂驱虫药包,明年你也和平生一起做药包。”
下了山,山脚下就是村子,如果要去县里,就得搭驴车,许平生和她讲过,坐驴车一人两个铜板,等车上坐满人才走。
村子有集市,热闹的很,村民都眼熟道长,朝着道长打招呼,“道长,要不要来看看我卖的东西,顶顶好的。”
“道长吃鱼吗,今天才去抓的鱼。”
“来尝尝果子,甜得很。” 村民不仅招呼道长,看见春娘和平生跟着,也招呼他们,抓起一把果子塞进他们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