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浪》风淡眠

6、飓浪6

　　起床后卢愿咬着青柠味的饼干点开关注的军事新闻账号，翻看着最新的报道，还没看完一半一通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屏上方显示“景远街小分队”群聊的电话，等待接听。

　　卢愿弯了弯唇，赶紧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按下接听键。

　　“卢小愿！”还没看清人脸，对面的女人就大叫她的名字，语气听上去饱含抱怨又伴随着撒娇。

　　女人将脸怼在了镜头前，一双桃花眼睁得更大，半张脸浸润在光里，迎着光的皮肤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小绒毛。

　　“筱筱。”卢愿叫了她一声。

　　“卢小愿，多久没跟我打视频了啊？你就不想多看看我吗？”秦栀筱扬着下巴质问她。

　　卢愿挠了挠下巴，语气措辞娴熟，“我错了。”

　　“错哪儿了？”秦栀筱又问。

　　“我应该多骚扰你。”卢愿一本正经的回答。

　　秦栀筱绷着的脸一瞬间笑开了，把镜头拉远，“行了，不逗你了。这段时间大家都挺忙的，今天好不容易聚齐了。”

　　“你俩终于记起我的存在了？”李祁泽无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他那边的光线有些暗，但视频中的五官还算清晰。头发凌乱的蓬起，下巴底下还枕着个枕头。

　　“你的存在重要吗？”秦栀筱眯着眼睛质问他。

　　“怎么不重要了，我哪次不是你们突发奇想计划的积极践行者？”李祁泽抬手抓了抓头发，尔后躺在枕头上。

　　“行行行，多亏了您老人家帮忙，我们才能走到今天。”秦栀筱对着镜头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表情不耐烦。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一如年少之时。即便很久没见，感情也不会变淡。

　　“祁泽，你这是刚睡醒吗？”卢愿问。

　　“我今天凌晨两点才到青漓，快五点才睡。”

　　秦栀筱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倒是能汇合了，撇下我一个，孤独啊。”

　　“等我放假回去，咱们再聚。”卢愿安抚道。

　　李祁泽翻了个身，被子与床单之间摩擦的声音忽大忽小。

　　“对了，上次跟你约的吃饭，什么时候有空？”

　　卢愿做思考状，“我这几天值夜班，晚上都没时间，你要是白天空了可以跟我说一声。”

　　“那还是等你调回白班再说吧，我白天忙得要死。”

　　房间里的吊钟指针不停的转，三人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多小时。李祁泽因为要开线上会议提前离开，只剩下她们两人。

　　他这一走，那些不能聊的话题终于可以开启闸门。

　　“愿愿，你在那边帮我看着点，别他出趟差还带个女朋友回来。”秦栀筱一只手虚掩着下半张脸，凑近镜头低声道。

　　卢愿笑着抽出背后的靠枕抱在怀里，往椅子背上一靠。

　　“都这么多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搞定他啊？”

　　秦栀筱做噤声手势，“嘘，我有我的节奏嘛。”

　　“那我能不能申请开个二倍速，实在不行再花钱买个超前点播？”卢愿开玩笑道。

　　“卢小愿，你这张嘴啊，有的时候还真是难对付。”

　　话音刚落，那头就有同事叫她的名字，秦栀筱着急忙慌地跟她道别：“我约了采访对象，先撤了。”

　　卢愿点头，那边瞬间就挂断了电话。

　　没了人聊天，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卢愿把手机和电脑旁的U盘装进裤子口袋，打算把自己那部分演讲跟陈疆先汇报一遍。

　　外面阳光正好，不算太热。几多像鲸鱼一样的白云飘在湛蓝的天，懒散游荡。

　　宿舍楼外的水泥小路两侧种满了白杨树，绿的缠绵，给过道留下一片阴凉。就是走路的时候得注意，倒霉的话可能会撞上只掉下来的毛毛虫。

　　卢愿悠闲地走在路上，张望着遥远的山头。

　　遇到熟人，笑着打打招呼。

　　路过讲堂门口，一群穿着藏蓝色系和白色系常服的人从阶梯上陆续走了下来，每人手中拿着本笔记，有的人手上还比划来比划去。

　　冯适低头走在人群中，身姿高大挺拔，深蓝色的领带随风翻着边儿。不知是因为身边声音太吵还是光线刺眼，他的眉头紧蹙着。

　　张峙正和身边人说着话，一扭头正巧看见了她的身影，立即招手，“卢医生。”

　　卢愿跟他挥了挥手，回应了一个微笑。

　　“去哪啊卢医生？”郑皓然拨开人群走到她面前问。

　　他的肤色比身边的男人都白了一点，但也有明显的被太阳爱抚的痕迹，每次笑都露出两排皓齿，看起来很憨厚。

　　论两人的关系，说熟悉算不上，但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见过对方了。那几面之缘还是因为当时宿舍里的一个朋友总喜欢搞聚会，卢愿不喜欢太喧哗的场合，总是拒绝，但也禁不住软磨硬泡，就跟着去了几次，每次去都能看见郑皓然坐在角落里，因为她也喜欢坐在角落。

　　但他们几乎没有过交流，只是用眼神打过几次招呼。

　　“去趟保健中心。”卢愿回答道。

　　郑皓然点头，随即从兜里掏出几颗彩色水果糖，摊开手心递到她面前。

　　“吃糖吗？”他耳朵浮起一层绯红。

　　站在郑皓然身边的人看着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围上来乱起哄。

　　卢愿在一片哄闹声中更尴尬了，手脚都不自在，长指不禁攥在一起，真想消失在原地。

　　带着求助般的目光扫了一圈围在一起的几个人，透过缝隙意外被冯适的眼神攫困。

　　他站的最远，帽檐给眼下投了层阴影，没了光的补衬，那双眸子更显冷冽。

　　张峙推了一把那个带头起哄的，“行了啊。”

　　对于不是很熟悉的人，卢愿不擅交流，而且这种场面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不好意思啊，最近戒糖。”

　　张峙推着他们往前走，“散了散了，都干嘛呀。卢医生，你有事去忙吧。”

　　郑皓然窘迫地收回手，朝她颔首点头，也跟着张峙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后，卢愿终于松了口气。

　　回头欲走，却看见冯适还站在那里，神色漠然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卢愿往前走了几步，离他近些，“一会儿不训练吗？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他偏过目光，将手中的本子夹到臂弯中，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瓶身和里面的水在太阳下闪着晶莹的光。

　　“吵。”他回答道。

　　卢愿一时语塞。

　　冯适边拧瓶盖边蹙眉看着远处的树梢，没再多给她目光。

　　这或许是觉得她也吵到他了？

　　“那我不打扰了。”卢愿将心中的疑问论为实际，打算离开。

　　因着她正离开的脚步，冯适脸上的表情乱了一瞬。另一只手把夹在臂弯的本子抽出，别在本皮上的钢笔被甩了出去。

　　磕在石子上滚到了卢愿脚边。

　　余光瞥见钢笔后，卢愿看向欲言又止的冯适，又将视线移回地面。

　　没有说话，直接回身蹲下，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了笔帽。

　　与此同时的，指尖还多了另一种触感。

　　冯适屈膝蹲在她对面，一抬头就撞进他深邃的眼眸，这次倒没了以往的疏离。

　　两人都因这突然的触碰愣了一下。

　　他指腹温热，一动不动的覆在她的手指上。

　　风吹散了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几缕发丝在眼前漂浮，时而遮挡视线，却不耽误描摹他的轮廓骨骼。

　　她指尖轻颤两下，立即抽回手，起身把发丝挽到耳后。

　　冯适咬着腮，拿起笔站直身体，抬眼看她，手指默默扭动着笔帽，“我不是说你。”

　　卢愿双手交叉看着地面，不自然的“哦”了一声。

　　两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别扭。

　　氛围更奇怪了，还是快点走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卢愿指着前面说。

　　“嗯。”他点头。

　　卢愿点头，转身往前走。

　　被他触碰到的长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两下，又舒展开。

　　为什么那一瞬间会紧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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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训后，冯适倚靠在训练室门口的一颗树下，抱着双臂看着前方。

　　斑驳的树影在他脸上浮动。

　　训练室里刚向刘宏远请教完的人陆续走下台阶，看到他在树下站着笑容洋溢的和他打招呼。

　　冯适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吴硕站在台阶上默默看着，等前面的人离开后才慢步走到冯适眼前。

　　“你不会说话啊？”吴硕语气不善。

　　冯适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脸上沉寂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跟你说话呢，你总摆着个架子给谁看呢？”吴硕扬着下巴问。

　　“没给你看。”冯适终于开口。

　　没等他回应，冯适就一脚蹬着树干站直身体，从他身前越过。

　　吴硕被他呛得咬了咬牙，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冯哥，你还在呢？”张峙看到他的身影立即喊住他，从台阶上飞奔下来，跟在他身边。

　　冯适没答话，继续往前走。

　　张峙感受到了氛围不对劲，回头又看到吴硕一副吃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吴硕又跟你对呛了？”

　　“没有。”冯适淡淡开口。

　　即便他说没有，张峙也不信。明眼人都知道他俩之间有火气，只是尚未引爆。但冯适面对吴硕并没有□□的挤兑，反倒大多时候以沉默应对。

　　两人沿着路一直走，离食堂还有点距离呢，饭菜的香气就已弥漫开来。

　　菜地的绿意葱茏，在几栋建筑间有些惹眼，冯适被吸引了视线，却在几个人影中间看到了卢愿。

　　“卢医生？”张峙忽然问。

　　冯适紧接着问，“怎么了？”

　　“没什么，里面的菜长得都挺好，咱也去看看？”张峙试探着问。

　　张峙的话像被风吹散，没有得到回应。

　　冯适嘴唇紧闭着，目光虽是落在菜园里，但神情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张峙以为他在拒绝，刚想改口却听到他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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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愿从陈疆办公室出来就溜达到了菜园，忙活了半天，不仅解决了面前大半个菜垄的杂草，还摘了半筐的豇豆。

　　她将手套全都摘下放在脚边，拿出手机对着那片红柿子拍了张照片。

　　点开微信，她将图片发给了卢澈。

　　【这西红柿长得真好，看着就好吃。】

　　发完消息，她沉默的盯着满屏的文字，灵魂出窍了似的眼都不眨一下。

　　“这么多人啊，卢医生也在啊！”张峙的声音和蝉鸣携着风传到她耳畔。

　　卢愿回神，抬头看去。

　　没看见张峙反而却对上了冯适的目光，他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拨弄着头发。

　　“嗯，真水灵。”张峙啃着番茄从一边探出身子。

　　炊事兵说：“还没洗呢同志。”

　　张峙摆摆手，“无伤大雅。”

　　“你们怎么也来了？”卢愿看着他们问道。

　　“今天下训早。”张峙叉腰走了过来。

　　炊事兵拿起地上蜷缩一团的水管接到泵上，还没接完呢张峙就跑过去叫唤道：“浇水啊，我来吧，我可喜欢浇水了。”

　　“你能浇好吗？”被夺了活儿的男人抱着双臂问，满脸不相信。

　　“不就浇个菜吗，还有啥手法吗？”

　　男人无奈摇摇头，背起一筐蔬菜往外走，“我先送一筐回去。”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张峙拍了拍胸脯。

　　卢愿被他自信的模样逗笑了，露出一排皓齿。

　　目光一偏，发现冯适正在看她，半张脸迎着光，一只眼睛成了琥珀色。

　　只一瞬间，视线碰撞后他便平静移开。

　　卢愿眨了眨眼，拿过身边的另一把小马扎撑开，“你要坐吗？”

　　冯适再次看向她，沉默几秒，摇头。

　　卢愿搭在椅子木框上的手缓缓收回，点头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