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浪》风淡眠

5、飓浪5

　　换班的人早早就到了，卢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捧着笔记本电脑窝在沙发上，长指快速的在键盘上跳跃。

　　这就是她的强迫症，没做完每天既定的工作量就不愿意挪地方。

　　轮班的同事看她做的认真便没有打搅，给她划定了一个专属空间。

　　屋外的暗色衬得屋顶的灯越来越亮，卢愿终于感知疲倦的揉了揉眼睛。

　　看着外面月亮高挂的天，将电脑装进包中，起身朝外走，“我先走了。”

　　离开保健中心后，卢愿直接去了服务社。路上灯光通亮，与天上的繁星相衬。晚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进了店门，她朝柜台的人点头打招呼，将电脑包放在窗边的桌子上，然后目标明确的走向泡面区域，拿了桶香辣口味的牛肉面。

　　付款后，她找柜台的人帮她接了热水。端着泡面桶，沸腾的热透过薄薄纸盒刺痛指腹，她烫的眉头一紧，赶紧去座位坐下。

　　把泡面往桌面一放，泛红的指腹立即捏上耳垂，镜子中的倒影显得有些狼狈。

　　短暂的不适过后，卢愿百般无赖地撑着下巴看外面的夜色。路灯黄色的光晕蒙上摇曳的树梢，像是为它的舞姿打光，蚊虫赖在灯下不走，乱成一团。

　　正看着，窗外屋檐下路过一个人影。冯适一身体能服，袖子撸到了肩头露出肱二头肌完美的线条。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仿佛一只淋了雨的鹰。他随手搂了把短发，发丝里的细密水珠在灯下飘洒。

　　不知不觉的，卢愿的目光追随着他走进店门。在他进门的瞬间，她直落的视线被捕获又很快被释放。眼皮耷拉下的瞬间他就别过头朝里面走去，一个招呼都不打。

　　他总是将自己锁在一个世界，对置身于世界之外的人都漠不关心。卢愿已经习惯了。

　　过了几分钟，卢愿揭开盖子，拿叉子搅了搅面条。热辣的气味扑鼻而来，她搅起一坨吹了吹递到口中，还没咽下去，冯适忽然出现在她身旁。

　　不过他没有相邻而坐，而是与她之间隔了个空位，不近不远。

　　看着他嘴里咬着三明治，手边摆着两瓶果汁，卢愿想说点什么但看他旁若无人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转过头，她又吞了口面条，卷起的面汤不小心溅到了条纹样式的衣料上。她低头看了眼领口附近的油渍，又翻了翻口袋，结果比脸还干净。

　　暂时放弃，回宿舍再洗吧。

　　正当她重新拿起叉子时，一只手推着一包湿巾进入她的视线。

　　卢愿偏头看去，他冷淡地看着窗外，跟什么都没做一样。

　　不知道脑子哪根弦搭错了，她竟然莫名其妙想起李密依所描述的他霸道总裁的样子，那句台词又在脑海中播放，让她不禁倒吸一口气，闭眼拍几下自己的额头。

　　太荒谬了，这个片段就不该出现在脑子里，赶紧忘掉。

　　她快速拿起湿巾开口说：“谢谢。”

　　冯适没看她，却抛出一个问题：“才吃饭？”

　　卢愿正擦拭油点的手停顿一瞬，弯唇点点头。

　　“你也才吃？”她也跟着客套了一句。

　　冯适打开一罐饮料，目光移到她脸上，“吃过了，又饿了。”

　　说完他把饮料放在了卢愿手边，“喝不完，分担点儿？”

　　卢愿垂眸看着手边的饮料。是青提口味的，正巧撞上了她的喜好。

　　但是他喝不完为什么要买两瓶，奇怪。

　　察觉到他滞留的目光，看上去不希望被拒绝。卢愿眼含笑意的拿起饮料，“那…谢谢了，下次换我请你。”

　　“你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冯适歪头看她。

　　“啊…是吗？”卢愿不知道该说什么，抬手捏了两下耳垂。

　　冯适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拿起另一罐饮料喝了几口。

　　他脖领的衣服还有未干的水渍，头发看上去也还潮乎乎，卢愿顺嘴问道：“你洗完头没擦吗？”

　　冯适看她一眼，“随手撩了两把水就没擦。”

　　“这样不好，得改。”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相顾无言，她的模样却认真严肃。过了几秒他忽然低下头，压着喉咙笑了一声，“知道了，卢医生。”

　　几句寒暄过后，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捧着自己的食物安静咀嚼。虽然聊的比较生硬，但氛围和之前比起来好像发生了点变化，没那么疏离了。

　　他今晚吃东西的速度比往常慢很多，等她的泡面吃完了他才吃完。

　　两人出了店门并肩走在小路上，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晚风穿过各个角落轻抚着他们间的沉默。

　　直到走到下一个路口，卢愿停下脚步，开口道：“我就先回去了。”

　　军医和他们的宿舍楼不在一个方向，他还要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到。

　　冯适点头，漆黑的夜空下，她的眼睛闪着光，堪比星星。

　　作为医生，操心他们的身体成了习惯。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两句：“好好休息才能好好训练。”

　　冯适双手插着裤兜，没站在光里，那双眼睛倒显得遥远。他没回话，只是又点了下头，眼中盛着她的身影。

　　卢愿转身离开，走在被白杨树包围的小路上，头顶夜巡飞机的嗡鸣声刺破静谧的夜空。

　　她拿出手机给卢澈打了通电话，耳畔传来熟悉的言辞，“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又关机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的气也该消了。这样说来，他最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才会忙成这样。

　　卢愿眉头渐渐蹙起，有些沮丧的打开和他微信的聊天页面，堆积着大片的绿色。两只大拇指在屏幕上敲来敲去，删删改改，竟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想起之前李祁泽约她吃饭的事，她弯了弯唇，立即转告给他：【祁泽要来青漓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一起聚一下吧。】

　　发完这句话，她将手机收回口袋。

　　走到宿舍楼下她并没有进去，而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望天。

　　夏天的晚风是最舒服的，不算太热也不凉，拂过肌肤时像是按摩。

　　她阖眼仰头，木质的长椅靠背硬的硌脖子，但她并不在意。树上的知了鸣叫着夜晚的降临，躲在不明角落的蛙声与它们附和。

　　听着这些声音，她的思绪渐渐被拉回了童年。

　　幼时的夏夜，蝉鸣是最好的配乐。依稀记得，九岁那年的暑假，父母带着她和卢澈回了老家。傍晚她拉着外婆拿着小马扎坐在老平房的大门口，手中捧着冰镇西瓜，吃的淡红色汁液顺着下巴往下淌。

　　外婆看着她的小花脸笑弯了腰，从裤兜里掏出纸巾给她擦拭下巴，又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她眉眼弯弯的从果盘里拿起最后一块西瓜，刚想继续吃的时候手中一空。

　　一只手倏地夺过她的西瓜，快的她来不及反应。

　　卢愿顺着那只手看去，瞧见卢澈得意的咬着西瓜的样子捏紧了小拳头，小嘴一撅，又气又委屈。

　　“妈妈，哥哥抢我的西瓜！”卢愿用一贯对付他的法子，冲着院子里大喊。

　　卢爸卢妈一起挤着门出来，卢妈训斥道：“卢澈，你这当哥哥的总和你妹抢东西干嘛？”

　　卢澈耸耸肩，悠然靠着木门咬着西瓜，“她都吃几块儿了？我怕她闹肚子，好心帮她解决掉。”

　　卢爸瞧他这态度，直接大步上前揪起他的耳朵，“你小子，理由找的还挺好。”

　　看到卢澈被训可把卢愿高兴坏了，捂着嘴偷乐，还朝他吐着舌头做鬼脸。

　　到了后半夜，谁成想，还真被卢澈这乌鸦嘴说中了。原本还在做美梦的她因为腹部的一阵疼痛强制清醒，疼得直咬牙。

　　想起床上厕所，又因为太黑不敢自己去，身旁外婆睡得正熟，不能将其吵醒。

　　可这生理上的不适怎么能干挺过去，她一鼓作气爬下床轻手轻脚走到客厅想看看爸妈睡没睡。打开灯一转身就看见冰箱前站个人，吓得她差点大叫出来。

　　卢澈反应快在她叫之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叫，都在睡觉呢。”

　　卢愿惊恐未定的点头，腹部再一次绞痛，她眉头紧皱着捂着肚子。

　　“怎么？肚子疼了？”卢澈抱着双臂看她。

　　“哥，我想上厕所。”

　　卢澈指了指院子，“去啊，不就在那吗？”

　　卢愿急得直跺脚，“太黑了，我不敢。”

　　看她小脸紧皱着，卢澈妥协的摊了摊手，“我在院里等你总行了吧？”

　　听到这卢愿使劲点头，然后就推着他往院里跑。

　　后来卢愿才明白，嘴硬心软是他关心人的方式。

　　耳畔倏尔有人打了个响指，卢愿猛地睁开眼。看着李密依近在咫尺的脸，深吸一口气，“密依你干嘛，吓我一跳。”

　　“我出来扔个垃圾，看你一人坐这，怕你在这睡着了。”李密依在她旁边坐下。

　　“没有，就想看看星星。”

　　“闭着眼睛看？”李密依眯着眼问她。

　　卢愿低头弯了弯唇，没说话。

　　“行了，回去帮我挑套衣服。”

　　“嗯？不是后天才去吗？”卢愿疑惑着问。

　　李密依无奈摇头，“你明天不是夜班吗，哪有空？”

　　“对哦。”卢愿挠了挠脸颊，笑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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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没多大的床铺被李密依的衣服铺得满满当当，怕是把柜子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卢愿坐在床上看她转圈照镜子，“不是说不重要吗？怎么还这么隆重？”

　　“你不懂，即使是走个形式，但也要时刻保持美丽。”李密依将手中的衣服丢到床上。

　　就这样，卢愿看着她试了一套又一套。

　　知性风的、港风的、小香风的……

　　卢愿都有些佩服她的衣柜里怎么能搭配出这么多种风格的衣服。

　　挑来选去，她最后换了条简约的黑色长裙，方形领口上点缀着一排细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腰处做了收紧处理，更显身材。

　　“这条裙子怎么样？”李密依伸展双臂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卢愿不禁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这条很完美。”

　　“OK，收工。”李密依打了个响指，转身整理床上的衣服。

　　“对了，我去超市给你带了点零食，记得吃啊。”李密依指着卢愿桌子上的黑色塑料袋。

　　卢愿眼含笑意回应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