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浪》风淡眠

14、飓浪14

　　车窗外掠过霓虹光影，卢愿面无表情的看着街景，淡淡的光线在她脸上浮动，迎着光的瞳孔还是显得黯淡。

　　车内安静极了，两人各坐一端，都沉溺在自己的思维空间。

　　空气中氤氲着的那股清新的栀子花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却淡化的厉害。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军区门口，卢愿才开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卢愿解开安全带，手搭在扣手上没来得及用力，李祁泽忽然单手扣上她的头顶，硬是把她的脸掰回去面对他。

　　“你干嘛？”卢愿无奈道。

　　李祁泽松开手，哼笑一声，“回来路上一句话不说，到地儿了拍拍屁股走人，真把我当司机了。”

　　卢愿眨了眨眼，刚想说话就被他打断。

　　“今儿太没意思了，你以后有空还得再陪我逛逛。”

　　他的语气慵懒随性，一只手拨开烟盒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按动着打火机，连续按动几次都没有火光。

　　他眉头蹙了一下，将烟全丢回中控台抽屉里，鼻子呼出长气，接着说：“应该适当出去走走，向前走走。”

　　“看工作安排吧。”卢愿抱着双臂笑着回答。

　　临下车之前，她趁李祁泽不注意，手疾眼快的胡乱揉一下他的头顶，几簇头发凌乱地站立起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下了车，关上车门，凑到半开的车窗前得意地扬扬唇。

　　车灯照亮前面的黄土路，而伸缩门内的一颗树下，冯适站在暗处，将他们的举止尽收眼中。

　　他默默注视着卢愿的表情，隔着很远也能看出来她笑得很开心，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轻松活泼的样子。

　　送她回来的男人能让她心情转好，或许他就是那个重要的人吧，先前可能闹了不愉快，现在和好如初。那他真是幸运，让她珍视到别人不得轻易靠近，哪怕只是有关于他的一个物件。

　　早就该想到她有自己的感情生活的，她本就该拥有很多的爱。不像他，没有资格谈爱，甚至世间的万般美好都不该降临在他身上。

　　晚风吹拂着脸庞，吹过他的眼睛，酸涩不堪。他垂下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黯然失色的背影与黑夜相融。

　　“我这帅气的发型全被你弄乱了。”李祁泽边抱怨边对着内视镜拨弄着头发。

　　“谁让你先的。”卢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又没给你揉乱。”李祁泽说。

　　卢愿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真不能和你多待，都被你带幼稚了。”

　　李祁泽无语的轻扯着嘴角，探着身子还想和她斗嘴：“诶，你不了解我就算了，对自己的认知还这么不清晰。”

　　“我可不这样。”说完她就转身往门口走，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伸缩门缓缓打开，李祁泽调转方向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卢愿走进基地，扬着的笑容渐渐敛起，低垂着眼睫，眼中的星光消失。

　　适当出去走走，向前走走。可再怎么走世界还是这样，生活还是这样。

　　如果人生中的一切都如想象中的美好该有多好啊，可惜都是梦幻泡影。其实人生就如一班大巴车，车上陆陆续续坐进乘客，他们又在不同站点下车离开，对于这些预设的站点有的人按规划下车，有的人提前下车，有的人坐过了站，有的人却在执意回首已经过去的站。

　　在这趟漫长的旅途中，我有点累了。

　　手中持着手电筒正在巡逻的哨兵从前方走来，照亮卢愿脚下的路。

　　她抬头看向前方，手电的光直晃眼，但有一个身影却实在熟悉。

　　原本疲惫又沉重的心见到他忽然注入新的能量，重振旗鼓。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速，想要靠近他。

　　他走的很快，卢愿就差跑起来了，但还是有段追不上的距离。

　　“冯适。”卢愿情不自禁地喊了他的名字，想要他等等她。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小还是怎么着，他没有反应。

　　卢愿继续向前走，“冯适。”

　　他还是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她有些急了，完全不注意脚下的路，跑下台阶的时候忘了有一级损坏裂开的缺陷，她意外踩到。

　　他的名字还未喊出口，她的整个脚掌就因为那级缺陷而迈空，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伴随着她从台阶上栽到地面上。

　　路面上有大片的碎石子，她的手掌蹭过上面擦破点皮，脚踝不仅扭了还被路边修剪后长出来的尖锐植物根茎划了道伤口，不深也不浅。

　　还好阶梯不算长，她没酿成惨状。

　　但都这么大人了走路还在摔跤，还是好丢人。

　　她屁股挪动了位置，正吹着手掌上的灰，一个人影迅速笼罩上来，她一抬眼就看见刚才那个怎么叫都没反应的人急冲冲地蹲下，二话不说就抓住她的手腕看一眼她的掌心，尔后眼神又在她身上上下扫视着，最后落在她的脚踝上。

　　“疼不疼？”

　　看着他掩藏不住的担忧，卢愿愣了神，一时忘了开口。

　　“先站起来。”冯适说。

　　卢愿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脚上用力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脚踝疼，起来之后还是踉跄了一下。

　　冯适本能的单手扣住她的肩膀，等她站稳后又松开。

　　“去那坐一下。”

　　卢愿点头，扭了扭脚腕，轻微疼痛感，不影响走路。

　　挪动到椅子上坐下之后，她看着冯适直愣愣站在她面前，弯唇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呀。”

　　冯适没有坐下，而是单膝着地蹲下，伸手去抓她的脚踝。

　　卢愿条件反射的往后躲了一下，看着他还悬在原处的手又默默挪动回去。

　　他解开她的鞋带，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帆布鞋脱下，将浸着一道血色的白色矮筒袜轻轻拽到脚跟，避开伤口揉了两下她的脚踝。

　　“我没事，不疼。”卢愿声音越说越小，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这么不小心？”冯适问。

　　卢愿抿抿唇，语气听着有点委屈，“我刚才叫你，你不理我。”

　　“在想事情，没听到。”冯适垂下眼睫，从裤子口袋中拿出一块创口贴贴在她的伤口上。

　　其实他听到了，只是他不敢再靠近，因为他有欲望。

　　“你还随身带着创口贴呀。”卢愿弯唇说道。

　　冯适动作明显停顿一瞬，又将她的鞋子穿好，把鞋带规规矩矩地系上。

　　“因为一个人，所以成了习惯。”他站起身子，看着她的脚尖低声回答。

　　夜色中流淌的清晖抖落他全身，他眼中好像闪着过往的故事，一个她无从知晓的故事。

　　他曾经的生活是怎样的，他口中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卢愿忍不住去猜想，却不想问出口。

　　“冯哥，卢医生，你俩在这干嘛呢？”张峙和李密依走了过来。

　　“她擦伤了，你们送她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不顺路。”冯适回答道。

　　“伤口处理一下。”转身前他又对卢愿说。

　　卢愿点点头。就擦破了点皮而已，都不值一提，但他当时好像很紧张。

　　现在有人来了他又转头就走，他怎么变得忽冷忽热的。

　　正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思考着，李密依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笑容戏谑，“他很关心你啊？”

　　卢愿收回视线，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关注点圈在李密依的身上。

　　“你不生气了？”卢愿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着，眼睛还瞥了一眼张峙。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李密依拒不承认，看向张峙的时候还露出一副羞涩的表情。

　　卢愿眉头一挑，看看李密依两眼又看看张峙两眼，好像明白了。张峙应该解释清楚了。

　　“回去细谈。”李密依摸了摸卢愿的头。

　　张峙在一旁也露出羞意，憨笑着摸着后脖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密依。

　　卢愿目光在两人之间频繁切换，他们俩的故事终于有了新进展，她这个旁观者都为之高兴。

　　回到宿舍后，卢愿简单处理了下擦伤，洗完澡换好睡衣坐到床边看着李密依摆弄窗台上的一捧茉莉花。

　　“张峙送的？”卢愿问。

　　李密依甜蜜地笑着，拿着剪刀修剪它的根枝，然后插进透明玻璃花瓶里。

　　“嗯，今天还挺戏剧的，这捧茉莉才是他想给我的，中午那个是个乌龙。”

　　“他跟你表白了？”卢愿又问。

　　李密依又拾起一束花，惊讶地看着卢愿，“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卢愿意味深长地笑着，往床上一躺，声音悠然，“挺多人都看出来了，是你自己感受不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密依自言自语着，正要修剪它的根茎，垂眸却瞥见它根部缠绕的一条带着钻石的银项链，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哇，还有隐藏惊喜啊，他眼光还不错。”李密依语气欢愉，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项链也是一朵茉莉花的形状，上面点缀着一颗细钻，翻到背面，上面还刻着字母，MY。

　　卢愿伸手调试着床头灯，偏头看一眼她手中的项链，“确实很漂亮，他挺会挑礼物的，很懂你的心。所以你答应他了吗？”

　　李密依仰着脖子，抱着双臂摇头，傲娇劲儿又上来了。

　　“哪能这么轻易就答应，那得看他表现，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呢？”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将花束插到花瓶中，慢悠悠挪动到卢愿的床边坐下，“其实我有点儿担心，因为我一直都不喜欢比我小的，我自己都照顾不明白自己到时候还得照顾他。但张峙呢，他这人真挺有趣的，有时候还挺可爱的，而且还会照顾人的情绪，我心里好像没那么抗拒了。”

　　卢愿坐起身，脑海中闪过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喜欢一个人，年龄不是问题。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他就比你小两岁吧。”

　　“我是发现了，你这对别人的情感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怎么到自己这就转不过来弯。”李密依用手指敲了下她的脑门。

　　卢愿没说话，抓起床头的枕头抱在怀里，下半张脸埋了进去，眼睛也闭了起来。

　　“你对冯适真的不来电吗？”李密依凑到她耳边问，语气很像在审讯逼供。

　　听到这个名字，卢愿缓缓掀开眼皮。她从小到大还没有真实体验过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很多时候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他们各自的故事。到现在她依旧不相信一见钟情，也没感受过别人口中那种绵长的思念，更没有脑海中反复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自从和冯适接触后，她好像对他产生了一种依恋，见到他就想靠近，心跳有时也会不受控制。

　　听到他的名字，脑海中就会浮现他的脸。

　　心跳也强劲地跳动着。

　　她好像真的对他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