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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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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发抖,才想起自己手机还在地上。
他走过去捡起,关了电筒灯,电量只有百分之十五。
关好了庙门,找了个角落坐下,头和背都倚靠在墙面,眼皮开始打架。
对了,还有一个已经发生过的事件节点。
南波当时敲了自己的头,醒来的时候看见地上两具尸体,一男一女,正寻思前后因果,警察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傅钧亲自给他戴上了手铐,毕竟他手上正拿着的,是砍伤那两人的刀。
“还好,还有生命体征,打电话叫救护车。”
一民警放下心,他自己也就放下了心,只是从那走廊去警察局的时候,瞧见了闫小山倒在地上的苍白脸。
他脑子嗡地立马在祈祷: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没气了,刀砍到了致命位置。”
“?!”
他当时想跑过去喊一声,想把他喊醒,却被傅钧架着走下楼梯出了楼。
那个时候他好惊慌,都忘了自己已经成了凶手。
后来周成川安装的监控里出现杀人的是南波,他只算是伤人。
被救出来没花多久,毕竟是裴晨设的圈套。
裴晨站在他面前高兴跟他拥抱,还笑说:“我准备了几套方案,要是警局的熟人实在不能通融,那就让南波帮你顶罪,也就是伤人,吃个几年牢饭就出来了。”
“为了我?那你也太费心费力了。”
“当然,值。”
“你是想让我怕你,然后帮你做事是吗?”
“怕我?”裴晨装出茫然不知的样子,“不该是感激我吗?”
“感激你?因为你,小山没了性命。”
“小山?啊…你认识他?那是意外,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不是吗?”
“你能随便布个局把我弄进去,又能随便把我弄出来,是想说明你很厉害,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多虑了,只是好朋友帮忙而已,当然,你要是愿意跟我做事,我也张开怀抱欢迎你,放心,绝不违法犯纪,收获绝对比你送什么快乐水多得多。”
“我看还是算了,我觉得我只适合当个刷漆匠。”
“那你猜他怎么想?”
裴晨冷了双眼,抱臂看他。
“什么他?”
“仲季常啊,你觉得,一个刷漆匠配不配得上他?”
“那做你的跟班就配得上了?”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还有我的工作,我们,叫合作。你难道不明白,一切的情感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吗?当你有了一定的积蓄,能做的事情更多,选择更多,最后成就好自己,才可以配得上那么美好的人,对吗?”
……
江夏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他迷糊地以为现在倚靠的墙是张床,拿脸在那墙上去磨蹭,以为是温暖柔软的枕头,结果是冰冰凉凉的水泥。
艰难眨了眨眼,眼皮实在太重,费了好大力气,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前方地上有一只老鼠快速爬过,跑到角落里开始在那抓挠。
外面起了风,放肆呼啸起来,听得他不舒服,他想把注意力继续停在一件事情上。
是要我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吧,是小鱼还是虾米?
反正不可能是大鱼。
一个塘子里,大鱼永远就那么几条,除了吃小鱼,然后笑看着小鱼去吃虾米,最后再控制想变成大鱼的人去吃其它小鱼。
他一想到这些就厌恶,随即想让自己去回想另外一件事情。
这种跳转让他很累,却不得不去想,一定要想清楚,才好在明天日出的时候,离开这里。
………
“江夏,从今天开始,你就出师了,以后,就自己接活儿,师傅也就不能再照顾你了。”
其实是谢英要卖房子,自己也就不能再住在这里。
还好,自己爸爸去世以后,他就不用再把钱无止境地交给疗养院,自己能赚钱租个房子,养活自己。
当然,每次裴晨让他去帮忙做事情,他犹豫半天还是选择了去,因为他想让自己能配得上他。
那时候天真的以为,赚到钱了,就能站在他身边,看起来像是同一个阶级的了。
“江夏,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啊,师娘也是看你长了这么几年,还有点舍不得。”
白琴挤出几滴眼泪,跟他拥抱。
他望了眼已经被打包好的被褥衣物。
真的舍不得吗?
为什么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等自己搬走了呢?
他背着自己的被褥和衣物家当,骑着摩托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开停停,思考在哪片区域租房子才好。
他进了几家中介,发现价格都很贵,最后有个中介说南门的最便宜,他就往南门开,停在一家中介门口进去问。
“是最便宜的吗?”
“不算,最便宜的两百一个月,不过没厕所没窗户,洗澡厨房什么的都是共用,你看你…”
“还是要个能洗澡的吧。”
毕竟刷漆回家,还是得洗干净点,再说他现在也不需要太省钱。
“那好,需要看房子吗?”
“好。”
跟中介往目的地走的时候,他在一红绿灯路口瞧见坐在车里的仲季常。
他也在倒车镜里看见了他,探头对他笑:“好巧。”
“是啊好巧。”
他很开心,觉得缘分站在他这里太多次。
“租房子?”
仲季常打量了一眼站他旁边的中介。
“嗯…谢英打算把房子卖了。”
“哦…”仲季常垂眼想了想,“既然当了我的小弟,居然沦落到自己找房子,那当大哥的不是白当了?”
他想起两个人在坐在见江大桥上盖的章,有了打趣的心情:“对了,大哥说好包吃包住的。”
他被带到仲季常的家,见他指着那一间次卧:“呐,这间够你住了吗?虽然还没有床,过会儿去给你买个大床?得是两米的才行。”
“不用,我把我的铺铺地上当床,想多大就多大。”
“也行,反正你这个小弟还没为大哥鞍前马后什么,就先让你吃吃苦吧。”
“已经不算苦了。”
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现在就在他面前,跟他住一个屋檐下。
他忽然觉得裴晨说的话是假的是骗人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个刷漆匠。
对了,他跟自己的那个约定就是证明,还盖了章,代表至死不渝。
也不对,那也只是自己单方面,就像小弟听从大哥的话,再说,还有罗远,他才是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吗?
……
江夏猛地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长呼吸缓了缓刚刚慌乱的心跳。
不对,是分手了,他们分手了,只是还不清楚缘由,他说过,在什么时候?
不…不,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件事,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失望的那件,但是他心底的懦弱让他压制去想,那事实,让他害怕。
不行,一定要想清楚,是哪里,哪里错了,才能在明天走出这里的时候得到答案,再好好面对他。
现在还来得及,重来一次,不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吗?
不要怕,快些记起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江夏将头重重抬起又磕在了墙上,让自己集中精力去回想。
是那次,对了对了,那天一早出门后就失踪好几天,电话打不通,他又不敢去他爸爸家找。
他去找周成川,周成川虽然恨他间接带走了闫小山,郁郁寡欢地瞧自己半天,还是说了结果:“眼睛瞎了,在医院。”
“瞎了?!”
“说是出的车祸,原因可以自己去想。”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没脑子,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不知道他家里那点事儿?明显有人要害他。”
“你知道是谁害的他?”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也就帮他报个仇自己去死!”
对…对,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人虽然回家来,却变得不爱说笑,常常把自己关起来,只在他做好饭的时候出来吃饭,吃饭的时候依旧没有好脸色。
他去问裴晨知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裴晨也取笑他:“待在人身边,关于他的事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
“当然了。”
裴晨故意不说,等着他着急,好交换什么事情。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你才把一切都告诉我。”
“简单,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做事,谈的是言听计从,不再是合作。”
不就是给你当牛做马,拼命挡东西吗,我做就是了。
裴晨当时给了他一个u盘,坏笑说:“我看了,刺激得很,不过,更是加强了我对他的眷念。”
“?”他接过u盘,疑惑瞧他,“你还没说,是谁害的他。”
“他们家,”裴晨拍他肩膀,“所有人。”
“所有人…”
这都是…什么——!!
那里面的内容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东西,并不是说没见过没听过,而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了他最在乎的人身上。
里面人被抓住,无法抵抗,只能忍着痛去遭受。
忍到最后,麻木代替了挣扎,甚至有了疯癫的笑容,对方力气越大,他就笑得越开心,对方越是不把他当人看,他就笑得越肆无忌惮。
他感到自己内心深处被什么搅烂了,先是闷得痒,慢慢开始酸楚,开始绞痛,最后大口去呼吸。
空气好闷,好杂,好乱。
一种奇怪而可怕的心境接连不停地冒了出来,他想杀了好多人,里面的人,安排这些的人,带着目的录下这一切的人…
他站在他卧室门口徘徊,最终还是敲开他的房门,想伸手抱紧他却又不敢去碰他,怕他感受到自己现在因为气愤和奇怪的心境而颤抖不已的手,还有挂在自己脸上满脸的泪。
“你哭什么?”他还是听到了他急促颤动的呼吸,伸手去摸他的脸,皱了眉,“你知道什么了,觉得我现在可怜得很是不是?”
“我没那么想。”
“那就把你的眼泪收回去。”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按捺住自己激愤的情绪,冷静问他。
“不用,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行。”
“只要你说,哪怕一件事,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我说了不用,我都办不到的事情你又能做什么!”他开始烦躁,“你看看我,这就是下场,跟他们作对的下场!你懂这种无力感吗?原来他们一早就知道我在他们眼皮底下做的事情…”
他伸手抓他衣领,抓了几下才抓到,拽到自己跟前,愤恨着眼睛,尽管那眼珠子瞧着的是他身后的墙壁:
“他们看着我在他们面前蹦跶,像个小丑,最后再告诉我人轻轻动一跟手指头就能夺走我一双眼睛,我现在还得感激他们拿钱养着我,没有做绝拿走我的命…”
手从他衣领子上松开,低下头,浑浊的眼珠子没有焦点,也再没以前的神采,肩膀微微颤抖:
“我就是个笑话…到最后…依然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