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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蛋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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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跟着一辆车去了火葬场,车上接到谢英的电话。
“师傅…爸爸死了…从楼上跳下去的…今天做不了事了…好…不需要帮忙…现在往火葬场开…不,不用吊唁。”
“真的不用置办吊唁吗?”负责丧葬的工作人员问他,“你们家里边亲戚不通知一下?来看看?”
“不用,没有亲戚愿意来。”
“那需要我们安排车辆把骨灰送过去下葬吗?”
“也不用,墓碑什么的都有,我空了自己送回去就可以。”
“棺椁不需要?”
“不需要。”
丧葬一条龙公司的人员貌似有些不满意,这一趟赚不到什么钱,脸色不大好,只好跟着去了火葬场,把那骨灰盒给他后,就自行走了。
“那我也走了,你下午来疗养院收拾你爸爸的遗物吧,我现在回去帮你算算剩的余额,不过估计没多少。”
护工交代完,赶着回疗养院。
“好,幸苦你了。”
……
仲季常中午在食堂端着餐盘,远远瞧见周成川一脸的怨念,那么远都能感受到那眼睛里射出来的寒光。
他为了躲避,往其它地方走,打算找个遮挡悄悄坐着吃完。
结果发现这公司的食堂实在是敞亮,一丝一毫遮挡也没有。
那就找个人墙吧,他一过去,人一看是公司副总,就尴尬假装吃完走了。
好好,就让你说两句行了吧?
他无奈走过去坐周成川对面,埋头吃饭。
“知道自己招人嫌吗?你一去人家都忙不迭赶紧跑。”
“那是怕我的光芒万丈。”
“什么光芒?事儿芒?”
“你有什么怨言赶紧发作,我就给你我吃饭的时间。”
“用不着,我就鄙视你,让你在我的怨念里吃,并且诅咒你。”
“诅咒我什么?你心眼儿也太小了,”仲季常夹起凉拌菜里的一颗芝麻往他盘子里一丢,“就这么大点儿。”
“对,就是那么小,所以诅咒你吃饭塞牙,喝水呛口,和罗远之间的怪事情多不胜数…”周成川见他表情微变,止住了咒骂,“出什么事了你?”
“出什么事你不知道?不是在诅咒我吗你,是从昨天开始的?那你该对我负责了。”
“负什么责?”
“他有人了,抛弃了我,是不是你诅咒的?”
“那还真不是,不过本来你就无所谓他怎么样,我也用不着内疚。”
“你再说一遍?”仲季常气得不轻,“我无所谓怎么样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无所谓!”
“你自己不知道?有他没他你生活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想起人家了就喊过来耍一耍,想不起来几个月没见人也没见你想他。怎么?你那是什么眼神,说错了?”
仲季常将筷子丢他盘子里,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臂,拿眼瞪他:“给我道歉!”
“你先道歉!”
周成川也往后一靠,拿眼回瞪他,想起昨天被逮着做贼似的场面就不爽。
“我那是为你好,反正你们天天心心念念着对方,没对方活不了那样。干嘛?给你们创造机会不感谢我还让我道歉,你还是不是人。”
“我也是为你好,让你知道找个不适合你的人就是浪费时间,道什么歉?”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你是我肚子里蛔虫吗你。”
“不是蛔虫也知道,你脸上全写了。”
“你!”
“你你你…”
俩个人怒气指数上涨到脸上,还没等涨红。
仲季常嘁一声低头:“妈的,居然没吵赢你,这吵架水准可真够幼稚的。”
“那也是跟你,我自己待着成熟得很。”
周成川得意一笑,算是出了口气。
“你就自己在那爽吧你,我走了,”准备起身,“你到时候不要求我!”
“行了,”周成川立马说了句软话,“我不怪你。”
“哼~还不是要求着我。”
又坐了回去。
“他什么时候有的人?”
“不知道,没问。”
“那…你闹了没有?”
“……”
“看你脸就是闹疯了,疯得凶不凶?”见他不说话,脸愁似乌云积聚成一团,像是要闪电,语气诧异,“比跟你前女友疯得还凶?”
“就…”仲季常知道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
“不过反正最后都不会有人怪你,你就不要自责了。”
“他们为什么不怪我?”他带着疑问诚挚问他,“是因为他们人都很好?”
“可能因为怪你不起。”
“什么意思?都在可怜我,因为我是个疯子?”
“那你就不要再疯了…”周成川眼里闪过些心疼,“能找个人好好照顾你就好了。”
“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挺好。”
仲季常脑子里闪过今天早上一脸认真夸他的脸,随即明白自己不好的内里,颓丧了须臾,又恢复到平常脸。
周成川想再安慰他两句电话响了,见那电话号码愣了几秒才接:
“你好…是我,她怎么了?找闫小山…电话打错了…什么意思?我…好吧…我下午抽空回去看看。”
“谁的电话?”
“疗养院,说小山妈妈想她儿子。”
“那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说她不认得小山,哭太久,他们想起以前是我在照顾,把我当成他了,可能我过去看看会好。”
“命运呐…”
“你又感叹什么?”
“这回不是我造的机会,是你自己。”
“我造什么机会?”
“你那几年不把小山关起来,他妈妈未必不认得他,都是你的错。”
“……”
闫小山接到疗养院电话说她妈妈忽然要见他,情绪很激动。
这个工作室的好处就是上班自由,东西准时交出来就好。
他收拾好东西,背上双肩包就坐地铁奔向疗养院。
去疗养院发现她妈妈把房间里的东西摔得到处都是。
护工一边捡东西一边安慰她:“阿姨,已经给你儿子打电话了,等等就来,不要再摔东西了,儿子过来看见不是让他担心吗?”
闫妈妈手一顿,随后将即将摔出去的东西抱在怀里开始哭泣:“他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他忘了我这个妈妈。”
“妈,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想起什么来了吗?”闫小山知道她妈妈以前发火会摔东西,不知道是想起什么还是谁惹他生气了,“我是小山,你看看。”
闫妈妈慌忙去看他摸他脸,半天哭出来:“你不是我的小山,他是不是出事了,找个人来骗我…啊?是不是出事了?他以前每个月都会来看我,现在都不来了…一定是出事了。”
闫小山帮她擦眼泪,被她拿手打开,只好无奈瞧着他,眼泪包在眼眶里,忍住不去哭。
去帮忙护工收拾东西:“她这样什么时候能好?”
“估计要闹到累了。”
“今天才有的情况?”
“前几天有过,不过没闹多久,我们安慰她两句就好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你去忙吧,我来收拾。”
“我去找找院长,看有没有其它办法。”
“谢谢你。”
东西收拾摆好,闫妈妈就划轮椅过去又扔地上,还好没有玻璃瓷器易碎的东西。
只是闫小山又得去捡,最后他就把东西全都装进一个篮子里,放在他身后,坐在前面守着她妈妈。
闫妈妈摔不到东西发不出火,就开始哭,眼睛都快哭肿了。
闫小山拿纸帮她擦,她就推他,随后去找东西摔。
折腾到晚饭时候,护工进来问他:“还是不行吗?”
“不行,可能晚点儿累了就好了。”
“我跟院长说了,他说给先前照顾她的人打了电话,可能会好些。”
“?”闫小山眨了眼,“那他说要来吗?”
“不知道,院长打的电话,我当时在忙,”护工回答完准备走,“对了,看样子阿姨是不能去食堂吃饭了,麻烦你去给她端过来吧。”
“好。”
闫小山起身去食堂,路上想他应该不会为了这么点事特地跑一趟。
他以前每个月过来看他妈妈是怎么样的?
那么恨着,也会好好跟她说话吗,还是只是录个像给自己交差。
妈妈说他会把自己的样子给她看,那为什么还是认不出我了?
拿了盒饭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江夏,他也正往楼里走,俩人相遇,一起朝前行。
闫小山问:“叔叔他还好吗?”
“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
闫小山脚一停,立马又跟上走。
“说是今早4点。”
“病逝?”
他想起他说他爸爸故意往楼下栽的话,不好直接问就换着个问法。
“自杀。”
果然…
他们一同进楼,闫小山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一时无言,还是说了句:“节哀。”
“谢谢,终于如他愿,不算悲伤的事。”
“那你呢?也算解脱吗?”
“我…也算吧…”江夏扯了笑,“阿姨呢?还好吗?”
“还是那样,”闫小山端着饭站在楼道里,“那你是来收拾东西的?”
“嗯,你忙吧,”江夏知道他要去喂饭,“我先上去了。”
闫小山望他上楼的背影,想着以后会不会见不着他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晚饭,往他妈妈那屋走。
走到门口听见熟悉的声音,就站门口没进去。
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当了个隔墙有耳的那只耳。
“怎么乱发起脾气了?”
“为什么不来看妈妈?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看了你也不记得,转眼忘了不是吗?”
“没忘,妈妈没忘,我都记着呢。”
“记着什么?”
“你每次来给我带好吃的蛋糕,还陪我看电视,还跟我讲你的工作。”
“记得怎么还乱发脾气,不能给别人造成困扰知道吗?”
“因为他们骗我,找了个人说是小山,当我痴呆呢,其实我记得很清楚。”
“你是痴呆,你认真看看我,真的觉得我是你的小山?”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要妈妈了?妈妈当时什么事情都瞒着你,你怪我了?我是怕影响你…”
说着开始哭泣,由于哭得太久,声音已经开始抽抽泣泣。
“别哭了,那就是你的小山,我是成川。记得吗,阿姨,那蛋糕就是你小时候常做给我吃的巧克力蛋糕。”
“成川…”
里面没了对话,闫妈妈慢慢抽泣的哭声也没了,陷入了一片寂静。
闫小山紧张,怎么了?
他悄悄探头,想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又怕被发现,速度慢得跟个胖金鱼似的,露出半颗头,一双眼睛能看见就行。
周成川正蹲着帮闫妈妈擦着泪,闫妈妈没了愁容,目光直视着眼前人,像是对面前的突发事件进行着消化。
时间嘀嗒过去。
闫妈妈欣慰笑了:“你喜欢吃阿姨做的蛋糕吗?”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