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初恋》魏丛良

5、第 5 章

　　第五章

　　演播室的灯光有些刺眼，顾幼白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镜头了，他眯起眼，呼吸变得缓慢，想象自己不再是自己，而后露出微笑。
　　《初入职场的她与他》第一期开始录制。

　　主持人葛墨开场先是一顿寒暄，都介绍了一轮后，单拎出了顾幼白的学历做话题。
　　“幼白，据我所知，你是麻省理工的，我特别想知道，你之前是学什么的？又为什么放弃了原专业呢？”
　　镜头转向顾幼白，他那张无死角的漂亮脸蛋此刻有些呆愣，沉默了几秒后，他说：“我原先是物理学。”他抿了抿嘴，“放弃是因为它太难了，我太笨，学不了。”
　　葛墨讶然，接着笑道：“没事，你这属于弯道超车，换一条赛道，我们接着学霸压制。”
　　顾幼白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眼神却接收到边外赵伟的手势。他吞咽唾沫，随即说：“娱乐圈大神很多的。”

　　第一期节目录制到了晚上八点，那沙发有些硬，顾幼白的左腿不能随便动，大部分时间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他坐的后背都有些疼，小心翼翼伸展了一下肩膀，背后突然被塞进了一个靠枕。
　　他侧头，林桉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

　　节目差不多九点录制完，第一期第二期一块录制的。结束之后，葛墨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在场的艺人不管男女都在控制体重，都拒绝了。
　　“你们卷死谁呢？我不管，我饿死了，要去吃点东西。”葛墨说着就跟导演组走了。
　　顾幼白站在原地没动，赵伟和他说先去卫生间，马上就来找他。
　　人三三两两往外走，林桉走到顾幼白身前，相差半头的高度，林桉微微垂眸问：“饿吗？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我不想吃。”顾幼白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太累了，我需要回去休息。”
　　林桉没想到他连委婉拒绝都没有，整个人停滞了两秒后，扯了扯嘴角，“吃饭也是休息，你得补充碳水和蛋白质。”
　　顾幼白不吭声，接着手机响了一下，是赵伟打来的，人刚吃了节目组的盒饭吃太多，现在在卫生间里窜稀了。

　　林桉发现顾幼白现在还用的是那种款式很老旧的手机，接听时候的电话外方边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听着他们对话，等顾幼白挂了后，似笑非笑道：“我送你回家，你陪我吃点东西。”
　　顾幼白不语，林桉以为他还是会拒绝，却没想到他说好。

　　走出演播厅，顾幼白跟在林桉身后，他一只手支着拐杖，不方便发送信息，便直接发了语音给赵伟，“我先走了，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林桉摁了电梯，这个时候大楼里的人已经不多，电梯开了，密闭的空间里就他们两个人。
　　他们并肩站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上倒影着他们的影子。
　　林桉看着，忍不住又用余光去寻找顾幼白。
　　电梯一层层往下，快到的时候，林桉终于忍不住开口，“麻省理工，顾幼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啊。”
　　顾幼白出神地看着电梯门上的影子，良久反应过来，说：“我没有读完，只读了一年便退学了。”

　　林桉眼皮跳了一下，讶然看着他。
　　顾幼白则平淡道：“物理很难，我说过，我太笨了，学不了。按道理来说，节目组不应该把我是麻省理工的头衔搬出来，这不准确，但他们应该是需要一个噱头。”
　　林桉喉咙有些发涩，他无法控制自己，追问道：“为什么？我……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物理。”
　　顾幼白侧头，黑白分明的眼里是林桉的满脸质疑和惊讶，他收回目光，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说：“我现在也很喜欢物理，那些公式比人更容易相处，可我已经失去了和它们沟通的能力。”
　　林桉困惑，还要说时，电梯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顾幼白后退两步，林桉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开了。

　　大楼限电，停车场晚上灯光昏暗，林桉让顾幼白等在电梯口，自己则去把车子开过来。
　　顾幼白说好，林桉见他就这样站着，又指了指边上，“你站那边可以靠着，没那么累。”
　　顾幼白依言慢慢走了过去。

　　林桉车子开过来后就停在了边上，他下车替顾幼白把副驾驶的门打开，转身拿过顾幼白的拐杖，半揽着顾幼白的胳膊，小心翼翼把人送进了车内。
　　林桉的车是一辆SUV，很大很宽敞，顾幼白坐在车内，看到他出风口放着的机器人内饰，不禁伸手碰一下那小机器人的触角。
　　林桉绕过车头，拉开门也坐了进来，正好看到顾幼白摆弄着那小机器人，他低咳一声，“这个机器人是之前去电影节送的。”
　　那是《机器人总动员》里的主角模型，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是在冬天，他们在林桉的房间里，守着小小的电视机，在屋外飘雪落下，树枝颤颤的声响中，看到了深夜。
　　“我知道。”顾幼白收回手，系上安全带。

　　林桉不再说话，发动车子的瞬间，车载音响里林肯乐队的歌响起。
　　又是他们曾经一起喜欢过的乐队，车内的气氛变得潮湿，像是快要来袭的雨季，粘稠的空气里是化不开的水雾。
　　车子开到了一个便利店门口。顾幼白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看着那便利店，表情有些呆。林桉拉开车门，见他不动，便绕到他这边，拉开门朝顾幼白伸出手，“走吧。”
　　顾幼白看着他的手，迟疑了几秒后，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在林桉的搀扶中，顾幼白下了车。林桉把拐杖给他，他接过后，拉上帽子跟在林桉身后。

　　便利店里的灯光明亮，林桉让顾幼白先坐在椅子上等，而后自己便去货架上挑选食物。林桉是真的饿了，挑了两个饭团和一份咖喱乌冬面，又去拿了两罐乌龙茶，最后还要了三个烤串。
　　顾幼白见他捧了一堆食物回来，微微睁大眼，似乎是在惊讶。
　　林桉问他要不要吃，顾幼白说：“给我一罐乌龙茶就好。”

　　林桉拧开盖子，顾幼白双手接口，小口抿着。
　　他昂起头时，侧面的下颌线十分明显。林桉不禁道：“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顾幼白靠在椅背上，肩膀往下沉，目光松散地看着林桉。
　　他还是不说话，但林桉似乎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低头撕开了饭团包装，吃了一口后问：“为什么进娱乐圈，当艺人好玩吗？”

　　顾幼白后背微驼，整个人都陷在了那靠背里，他歪了歪头，搭在额头上的帽檐遮住了半边眼睛。
　　他像是在认真思考，藏在阴影里的脸却没什么表情。林桉听到他说：“不算好玩，只能说这是一件工作。”
　　林桉又咬了一口饭团，喝水咽下去后，佯装不经意道：“麻省理工，顾幼白你很厉害啊。”
　　顾幼白说：“我没读完，念了一年就休学了。”
　　林桉差点噎到，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声响，他长吸气，压着声音问：“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休学。”
　　“我太笨了，没办法再学下去。”顾幼白低下头，脚尖轻轻点地。

　　林桉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腾升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就在他还想说话时，突然听顾幼白说：“林桉，你不要喜欢我了，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完完全全里里外外都不一样了。”
　　林桉想要去抚摸他发顶的手僵在半空，空气仿佛停滞，时间在那一刹那犹如刀割，要让人千疮百孔。
　　林桉站起身，握紧了拳头，他的牙几乎要咬碎，憋出一句话，“顾幼白，你想多了，我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喜欢你了。”
　　顾幼白的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停顿一下后，仰起头对林桉笑。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