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364、四个元素

　　这家酒店一层的咖啡厅在大堂的高阶之上，位于前台一侧，由美轮美奂的艺术展示墙做了巧妙的分隔。凡是进入酒店的客人皆可随意出入，无消费限制，哪怕只是小憩也不会有人打扰。不过，大多数客人还是会为高雅的环境和宾至如归的服务买单，以至于这家咖啡厅的服务生看上去比前台工作人员要忙碌得多。

　　路行云在约定时间的五分钟后走出房间，门口站着她的两位保镖。她向男保镖低声嘱咐了两句，对方点头后离开。然后，她带着女保镖前往一层的咖啡厅。

　　酒店的从业人员经过培训具备一定的认脸能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认得酒店的高级会员。下到咖啡厅的这一路，酒店工作人员会亲切地朝路行云微笑并附带一句“Morning, Miss”，咖啡厅门口的领位员也不例外。

　　路行云和领位员打过招呼并浅谈几句后，迷惘地环视四周。很快，一个身着浅色西装的女人朝她挥了挥手。她颔首示意，朝对方走去。

　　“你好，路总。我是……”女人做了自我介绍。“看来你常住这家酒店。这酒店真不错，价格不菲吧？”

　　路行云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和善地笑了笑。“你好。”

　　双方落座。对面的女人应该比她大，留着利落的职业短发，柳叶眉，眼底的光看似温和，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若是平常相遇，路行云大概率认为对方是一位强势的职场精英。但从刚刚的电话沟通推断，眼前的女人不会因为她的态度影响情绪，表现的也算从容。

　　“你喝什么？”路行云正要抬手，却被对面的女人礼貌制止了。

　　“路总，我帮你点过咖啡了。”

　　“哦？”

　　女人嘴角微提，看向路行云的身后。很快，一个服务生托着盘子来了，托盘中有一杯美式和一杯拿铁。路行云扫了一眼拿铁，将视线落在美式上，随即眨了眨眼，看向对面的人。

　　女人示意服务生将美式给到路行云。“请。”

　　路行云流露出一个满意的眼神，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好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美式？”

　　“不事先做点功课，怎么能博取你的信任呢？”女人的表情很自信。她用小勺从桌上的糖罐中取了点白糖，放进面前的咖啡。“我喜欢这边的拿铁，味道醇厚。”

　　路行云“嗯”了一声，点点头。“你看上去不像公司职员。”

　　“路总好眼神。”

　　“说吧，找我什么事，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想了解你前阵子遭受入室劫持的经过。”

　　“目的。”

　　“你不知道我的目的吗？”

　　“抱歉，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目的。而且，看样子你早就知道受害人是我。我不认为是警察、医生或者媒体告诉你的，他们可能会传闲话，但会保护我的名字，不然会触犯我的隐私权。若是我起诉他们，恐怕要引起公务系统的地震了。你也知道，这边的老百姓非常在意隐私保护。”

　　“你的意思是？”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受害人是我的呢？”她和善地看向对面的女人，态度也很平和。“换句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她又强调了一遍。

　　那女人轻吸一口气，直勾勾地盯着路行云。两人对视了几秒后，路行云有意躲开了她的凝视。

　　“我的时间很宝贵。”她看了看左腕的手表，淡淡说道，“你还有五分钟。”

　　“路总，报纸说那晚发生了入室劫持事件，但是两个嫌疑人一轻伤、一重伤。虽然你也昏迷了，伤势却无大碍。我想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你是女人，对面是两个男人。”

　　“我的伤势无大碍？”路行云抿了抿嘴，略显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

　　“抱歉，是我的表达欠妥了。不过事实的确如此，你坐在我对面喝咖啡，嫌疑人还躺在ICU里。”

　　“所以，我作为受害者就该躺在医院里对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抬起眼皮，不快的情绪在她的脸上一晃而过。

　　“你是怎么重伤对方两个男人的呢？我想你有义务告知我当晚发生的一切。”

　　“嗯？这位小姐说笑了，我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你？”

　　“你当真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路行云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咖啡。“你是警察？若是，请出示你的证件。”

　　“我不是。”

　　“那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事情的经过，那是我的隐私。”她又看了看表，并竖起食指，“一分钟。”

　　女人不再说话。她打开随身带的包，从里面拿出一根笔和一个小本。“看样子你是不打算配合我了。这样吧，我给你留两个我在这边的联系方式，你想说的时候随时联系我。”说罢，她在本子上写了两串数字，撕给路行云。

　　路行云看也没看，接过纸条打算离开。

　　“等等，你不看下么？”

　　“看？”她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扫了一眼纸条，然后晃了晃，“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女人摊摊手笑了笑，“我是怕你回去就把纸条扔了。”

　　“没准。”路行云直言相告，“坦白讲，我搞不懂你在做什么。平白无故的约我，耽误我的时间。另外……”她看向女人面前的拿铁，“不瞒你说，身为老板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知道喜好，因为总有阳奉阴违的人会利用喜好来巴结我，让我听不到真话。不过，现在我要谢谢你。”

　　“什么意思？”

　　“谢谢你帮我证实了身边人的可靠性，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喝拿铁，而不是美式。还有，你平时可能不常喝咖啡，或者是不常在这边喝咖啡。”

　　女人没说话，路行云看出了她内心的窘迫。

　　“你对我无恶意，我愿意给你一个小建议。在这边若是喝加糖拿铁，人们习惯用brown sugar（黄糖），而不是white sugar（白糖），但是红茶千万别加brown sugar，不然又苦又涩。”

　　路行云起身面向门口的方向，低头看对方。“我不知道你找我干嘛，但是请不要再向其他人打听我的隐私了。这里是法治国家，若是侵犯了我的权益，我会起诉你。另外，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装懂，真的不会酷。后会有期。”

　　说完，她去前台挂了账，扬长而去。直到坐上电梯，她才敢长吐一口气，攥紧拳头，平复杂乱无章的心跳。

　　回到房间后，路行云立刻关紧门并挂上了防盗链。她松开紧握的拳头，陌生女人给的纸条已被她攥成纸团。她将皱皱巴巴的纸团摊开置于桌上，第一时间给冯羽打了电话，简述事情经过。

　　“什么？那女人有你的系统代号？”

　　“是的。”路行云无意识地敲了敲纸条上的新鲜笔记。那是两组以0开头，由11位数字组成的电话号码。在旁人看来，这两个电话号码并无奇怪之处，但对路行云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其中一个号码的后七位是她在安全系统中的代号，且是裸号。

　　“小冯同志，这女人应该是来试探我的。”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小方在去D酋长国之前嘱咐过我，若是有人拿着你的代号找我核实身份，我绝不能理。”

　　“巧了，大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路行云起身站到窗前，“所以你猜，是什么原因诱使她……”她顿了顿，“诱使他们认为代号背后的人是我？换句话说，让他们觉得我是外派的安全人员。”

　　话音刚落，电话的另一头就传来了确信的笑声。“中东、金融、入室劫持、重伤轻伤，恕我直言，你的名字外加满足这四个元素中的任意两个，他们就有理由怀疑你了。持代号试探你在所难免。”

　　冯羽说的有道理。

　　安全系统代号是海外驻派人员的身份证明，也是系统控制海外人员的有效途径。7位数字代号完全随机，没有任何规律。但是，代号背后有明示信息和隐藏信息。

　　明示信息包括：秘密工作者的所属部门、第二语言、执勤地区、该地区的执勤经验等级（每五年为一级）；隐藏信息包括：秘密工作者的性别、工作年限以及与个人相关的其他资料。

　　培养一个秘密工作者消耗的财力、物力、精力是巨大的，为确保秘密工作者的安全，不是系统权限越高的人就能看到越多信息。但是，高权限的管理人员可以根据代号分布位置了解海外派遣情况，从而根据实时需求控制并调遣海外的秘密工作者。

　　显而易见，今日到访的陌生女人知道两组代号的持有人被派遣到了欧洲西部地区，但她不知道代号背后的那张脸是不是路行云。所以，她将两组7位数字隐藏在电话号码中，试探路行云的反应。

　　不过，她所持的代号是裸号。秘密工作者互识身份时，会在7位数字前加动态口令。这个口令每年都会变，形式多样，是秘密工作者亲自设定的。所以，路行云接过纸条时，连看都不想看。

　　路行云顺着冯羽的推断将心中所想与她说了说。“若是和咱们想的一致，那么现在有点麻烦。一是，咱们不清楚这女人是如何知晓入室劫持事件的受害人是我的；二是……”接下来的话，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咱们内部有鬼。”冯羽替她说出了心中所想。“内鬼向女人背后的利益集团泄露了代号明示信息。他们通过标签筛选最终确定了两个代号，其中一个刚好是你的。”

　　“是的。另外，虽然无法证明那女人背后的指使者是赵一百，但是咱们有理由怀疑他。权力、我的代号、中东、金融圈，这是对方暴露的四个元素，指向性很明显。而且，若不是背地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犯不上因为一个普通的入室劫持案来试探我。”

　　“没错。要这么说的话，有没有可能伤害你的中东老板就不干净。你打伤了他的小弟，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向女人背后的指使者透露了你的名字。”

　　“嗯，有这个可能性。冯羽，不管怎么样，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中东，两位老师的处境很危险。他们找你的时候，你一定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那是肯定了，而且我还要提醒他们注意那个叫默罕默德的中东人。对了，你觉得那女人还会怀疑你的身份吗？”

　　“应该不会了，我感觉自己演的还行。在她心中，我现在应该是一位蛮横不讲理的女总裁。”

　　“是。您也算是本色出演了，能不行么。”

　　“哈哈，你个南方妹子被传染了？怎么还‘您’上了呢。”

　　“哈哈哈，贫。”

　　路行云笑了笑，将电话挂断。她没有离开窗前，而是坐在窗边的沙发椅望向窗外。男保镖刚刚发消息告诉她，陌生女人没走，一直坐在咖啡厅打电话。

　　她静静等待。临近12点时，她看见陌生女人从酒店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随后，路行云的男保镖跟上了那辆出租车。

　　保镖：【老板，那位小姐和一位男士约了午餐，偷拍二人的照片.jpg】

　　路行云：【男的开车了没有？】

　　保镖：【开了，车牌号.jpg】

　　路行云：【好的，你可以回来了，辛苦。】

　　路行云将保镖偷拍的照片发给了冯羽。三十分钟后，冯羽给她回了消息，并发了一个“赞”的表情。

　　路行云扫了一眼消息，嘴角微提，心中了然。

　　原来是他们透露了她的名字，竟然把这么重要的角色给忘了。他们才是最先知晓路行云遭受入室劫持的国人，比她的父母还要早一步知道。

　　看来误会那个中东人了，他真的只是一个色鬼，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