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行空于浅阳》稳重王

33、画面定格

　　“谢谢姐姐。”路行云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周桐的表情专注且认真，“我大概明白了。”

　　周桐回视对方的眼神，心跳空了一拍，然后加速跳动了起来。这个眼神很熟悉。那天是在胡同，路行云全神贯注的向警方解释自己的推理，每当提到丢失的小女孩时，脸上却难掩失落和悲伤。

　　周桐当时就被触动了。她在一个看似城府很深的孩子眼中，看到一种长大后容易消失的品格——天生的纯良。

　　“姐姐？”

　　“哦。”周桐定了定神，不能在小朋友面前失态。她喝了口水，吃了几个小番茄，发挥演技转移话题。“不用谢我。听说你喜欢打篮球？”

　　“对啊，你怎么知道？”听到“篮球”两个字，路行云就像吃了兴奋剂，可以说一天一夜。

　　“浅晴说过你是校队的，会打比赛。”

　　“对，但是我们今年又输了，赢了就能进前四。这两年都输给同一个学校了，好郁闷。”想到对面球员得意的眼神，路行云的心里就很不爽，并且表现在了脸上，“明年我就要毕业了，不知道能不能赢她们一回。”不经意间，她握紧了拳头。

　　“几月份比赛？”周桐将胳膊撑在桌子上，饶有兴致地问。

　　“三月，最近刚打完。”

　　“那明年我要是有时间就去给你加油。”

　　“啊？您是大明星，不方便吧？”

　　“你，不要您。没什么不方便的，演员也是人，也得过日子。”周桐坐直身体，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校友返校给校队加油，不行啊？”

　　“哈哈，行，当然行。”

　　“嗯，快吃吧。完了送你回去，我晚点儿还有个局。”

　　难怪周桐姐姐不怎么吃。路行云看着一桌子菜，不再客气，而是大快朵颐起来。由于被感情困扰，她最近茶不思饭不想，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与周桐的这番谈话让她找到了答案，虽然解决方式可能很难，但也算向前走了一小步，这让她的食欲又回来了。

　　不一会儿，周桐笑着又给她加了碗米饭。

　　饭后，路行云上车才想起看手机，有好几条未读短信，全部来自钟浅晴。

　　【你去哪吃饭呀？】
　　【人呐？】
　　【为什么不理我！】
　　【我要生气了，你吃完没有？】
　　【……】

　　不好，小浅生气了。她赶忙回复。

　　【我刚吃完，刚才一直在和周桐姐姐聊天，没看见，对不起。】

　　钟浅晴：【……】

　　路行云：【你是不是生气了，我错了。】

　　钟浅晴：【你们聊什么了？】

　　路行云：【就是些家长里短。】

　　钟浅晴：【她和你熟吗，就家长里短？】

　　路行云：【现在熟了。】

　　“啪！”是金属碰触木板的声音，钟浅晴将手机拍到了桌子上，吓了于欣欣一跳。“浅、浅晴？”周围同学也纷纷侧目。

　　“她和情敌去吃饭，一直不回我消息。”

　　“小、小点声。”于欣欣提醒道。不少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什么？钟浅晴谈恋爱了吗？这学上的是真有意思，娱乐小报都不用买了，免费吃瓜。

　　幸好上课铃及时响起，同学们的目光转移到了黑板上。

　　小行为什么要答应和周桐姐姐吃饭……不对，她应该不知道周桐姐姐喜欢她……也不对，周桐姐姐不一定喜欢她……都是瞎猜的……还是不对，周桐姐姐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请她吃饭……

　　小行说陈珂帅的时候，周桐姐姐为什么也吃惊……还有，她为什么告诉小行她喜欢女的，真的是开玩笑么？那她为什么只和小行开玩笑……她肯定喜欢小行……她每次出现穿的那么运动是不是因为小行……对……一定是这样的……小行都没和她要过签名照，她也给了她一份……

　　那么问题来了……小行到底知不知道周桐姐姐喜欢她……看着像不知道……不过她怎么能随便和别的女人去吃饭……还聊家长里短……她不会是个渣女吧……

　　天啊，她喜欢上了一个渣女，钟浅晴心想。

　　下课铃响了。

　　突兀的铃声迫使钟浅晴回过神。她面无表情地看向于欣欣，给对方又吓了一跳。“路行云是个渣女。”

　　“啊？”于欣欣的表情很迷惘。她抬手指向对方的手机，“有消息，可能是渣女路姐姐。”

　　“哦。”

　　路行云：【怎么不理我？我到家了。你放学能来我家吗？我家没人，他们回来晚。】

　　钟浅晴：【不能。】

　　路行云：【为什么？还在生气吗？是我不对，对不起。】

　　钟浅晴觉得委屈，没有立刻回复。她很快就又收到了对方的短信。

　　路行云：【今年生日两份礼物。】

　　钟浅晴：【好，放学见。】

　　她还是气不过，对着手机操作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傍晚，钟浅晴和陈孑说路行云要帮她补数学，放学后直奔路家。走到路家门口时，她闻到一股菜香味，是她喜欢的一道菜。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路行云开门将她拉到餐桌旁，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黄瓜炒鸡丁。“我看你姥姥之前做的就是这款，上网搜了做法，你先将就着吃，不好吃我再去找你姥姥学。这个不长胖。”

　　钟浅晴本是噘着嘴进来的，但是路行云满怀期待的脸让她不好再生气了。可她也不想笑，确实笑不出来。她面无表情地放下书包，尝了一口。“好吃。”

　　“那一会儿多吃点。”

　　“一会儿？”

　　“对，我要先道歉。”路行云轻轻拥住她，“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不回你的短信。”

　　钟浅晴委屈得想哭。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是因为不回短信才生气的。该怎么办？不能告诉她周桐姐姐可能喜欢她，万一不是呢？就算是，说多了她会不会多想，别再真喜欢上周桐姐姐了……

　　钟浅晴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没忍住哭了出来。

　　小浅怎么哭了。路行云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以前也有过不回短信的情况，不至于的啊。这是什么情况？小浅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或者要来大姨妈了。

　　“别哭了，大婚之日，哭不吉利。”路行云想起早上的喜糖，“同学们可是吃过咱们的糖了。”

　　“不结了！”

　　“啊？”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钟浅晴一边抱着路行云哭，一边说出这句至理名言。

　　“骗婚的是你，不能始乱终弃。”

　　“这事急不得。”

　　一天听见两回“急不得”，路行云觉得这简直是上天安排的命。“你再哭，鸡丁就凉了。”

　　“不哭了。”钟浅晴一秒收住眼泪。她坐到桌前，将一盘子带有对方满满歉意的黄瓜鸡丁吃了个精光。“你和周桐姐姐都聊什么家长里短了？”

　　“其实是学校的事情啦。今天不是校庆么，忆往昔。”

　　“不许骗我哦。”

　　“我骗你干嘛。”

　　“你要是敢没交往先劈腿，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什么、什么玩意儿？”

　　“没交往先劈腿！”

　　“我劈谁？周桐姐姐吗？”路行云惊呆了。周桐不是她的偶像吗，偶像的醋也吃啊……所以今天是因为吃醋了吗？搞半天，哄错重点了，怪不得哭。她恍然大悟。“是我不好，让你吃醋了，自罚三杯。”

　　说着，她走到厨房，倒满三杯醋，正要喝的时候被制止了。

　　钟浅晴笑了。

　　她坐在椅子上，刚哭过，眼睛还有点红，笑起来让人心疼。她伸出双手，看向路行云。“抱。”

　　路行云也笑了。她没有拥抱对方，而是直接将对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然后坐到沙发上。

　　天啊……钟浅晴的心脏怦怦直跳，脑袋靠着路行云的肩膀，手环在对方的脖子上，双颊微红。

　　房间很热，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坐着待了会儿。

　　“祖宗，咱们是不是该写作业了？”半晌过后，路行云先开口。

　　“是……”

　　她们红着脸相视而笑，回到路行云的房间。

　　精密的齿轮相契相合，一个带一个，不停地转动，秒针在嘀嗒嘀嗒地走。

　　书桌前，聪慧美丽的少女在伏案攻读。她皱起眉头，面色凝重，不久后长吐一口气，舒展眉头。她身后，另一位少女慵懒地靠在床头，手捧一本书。她看得很认真，远离嘈杂吵闹的现实，沉浸在美好梦幻的异世界里。

　　时间流逝，画面定格。

　　没过多久，静谧的氛围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钥匙与锁芯契合，“咔嚓”，门开了，画面归位。

　　是王雪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老熟人。

　　“小行，出来，邢叔叔来了。”

　　邢小方最近可能是走荒野求生的路线，留着“海王”发型和大胡子。

　　“邢叔叔好！”
　　“邢叔叔好。干妈——”

　　“呀，小浅也在啊。”王雪笑笑，“做作业了吗？”

　　“马上做完了，还差一科。”

　　“那先去做吧，邢叔叔找小行有点事。”

　　“好的。”钟浅晴没多问，反正路行云会和她讲，转身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找我？”路行云吃了一惊。她最近干嘛了？能引起警察的注意。好像没干嘛啊……

　　“邢叔叔想和你单独聊聊。”王雪也不知道邢小方为什么找路行云，对方说会让孩子告诉她。小行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身为母亲的她其实有点担心。

　　王雪将二人带到书房。她沏了一壶茶，又洗了水果，方才离去。

　　“邢叔叔，找我什么事呀？”路行云摩挲着红绳，小心翼翼地问，“您都给我弄紧张了。”

　　“紧张？做坏事了？”

　　“没做才紧张，做了就不紧张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和别人不一样。”邢小方的笑声很爽朗，“其实没别的事。你之前说警察要直面苦难，我是专门来与你讨论这个话题的。我不同意你当时的观点。”

　　“啊？那都是快两年前的事了吧。”路行云不解，这有什么可讨论的。

　　“我当时被你说晕了。最近我在研究犯罪学，认为你的说法有些片面。你说科学家可以通过发明新技术提高生活质量，从本质上减少苦难发生的可能性，我认同这个观点。我想说的是，警察也不都是直接面对苦难的，他们也可以从本质上减少苦难的发生。”

　　“是吗？您说。”她不由得挺直了身体。

　　“举个例子，抓小偷看上去是帮失主找回钱包，但那只是一方面。如果我们不抓小偷，未来会有上百人丢钱包。科技再发达，世界上都不可能没有小偷，总会有人觊觎别人的东西，这是现实。”

　　“……”是现实吗？可能吧，邢小方说的有道理。

　　“所以社会需要抓小偷的人。”

　　“您是想让我当警察抓小偷吗？”路行云好像明白对方的真正来意了。她很快就要高三了，面临填报志愿。

　　“哈哈。”邢小方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行业也是分种类的。有些人在阳光下守卫，有些人在黑夜里潜行。有些人直接打击犯罪，有些人在背后做预防和保护。”

　　“没想过，因为我不想当警察。”

　　“别着急回答我，还早。”他摆摆手，“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你想个辙，今天的对话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保密。”

　　这人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路行云在心里嘀咕。“好吧。”她耸耸肩。对方让她保密，保密对象无非就是王雪和钟浅晴，她心中了然。

　　邢小方离开路家，走出家属院。他在附近的街上转了两圈，最后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听说这孩子学习成绩一般。”驾驶位上传出一个男声。

　　“不着急，她是棵好苗子。”

　　“你想让她和咱们一样？”

　　“是也不是，时代变了，而且这孩子太善良。”

　　“她的演员小对象没关系的吧？会不会影响她？”

　　“会，但我相信是正面影响。因为如果她真的走了这条路……”邢小方停顿了一秒，目视前方。“她需要一颗太阳来守护。”

　　“哈哈，舞文弄墨还得是你啊……”车内传来坦荡的笑声。

　　驾驶位的男人没再说话，而是启动车辆，车尾灯很快消失，车辆向城市深处的黑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