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稳重王

19、尴尬

　　为了避免被散场观众再认出来，两人等人流散去，才走出影院。

　　“你……”

　　“哈哈，哈哈，哈哈。”钟浅晴话都没说出来，路行云就开始笑个不停。

　　“我演的有这么好笑吗？”

　　“你知道吗？憋死我了！看的时候就想笑，不敢笑，怕吵到大家，得亏后边的剧情够我释放情绪的，不然非憋出内伤，吐血身亡。”

　　钟浅晴不想搭理她了，生气扭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路行云拉住她，“这不是你，所以我才笑。”

　　然后她想了想，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不是平时的你，看你在那里演，我就觉得很好笑。”

　　本来，路行云暗暗发誓，如果钟浅晴真的做了演员，只要是她的电影，她都要来看。现在想想觉得还是算了，两个人太过熟悉，知道是演的，根本无法带入剧情，忍不住的想笑场。其实钟浅晴也是一样的想法，一起看“自己在演”这件事真的只剩下尴尬了，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

　　“以后还是一起看别人演的电影吧，你说呢？”

　　“嗯。”

　　天色渐黑，天空中飘起零星的雪花。

　　电影看的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两个人半天谁也没说话，默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各有各的心事。

　　可能又有天使路过，吹来一阵小风，寒冷刺骨，钟浅晴把手嗦了起来，放在嘴边哈气。
　　“有点儿冷。”

　　一只哈着气的手被握住了，她愣了愣抬起头，那人也愣着。1秒后，那个人握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兜里。

　　空气不在流动，时间停滞了。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她俩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对视。
　　……
　　1秒
　　……
　　2秒
　　……
　　3秒
　　……

　　“呃……那个……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这么回家么。你个马大哈，出门也不戴手套。”

　　“……”

　　路行云以为她不高兴了，毕竟孩子说自己长大了，于是想松手从兜里伸出来，没成功。

　　她的手握的比她还紧。

　　路行云咽了一下喉咙，这么冷的天，她竟感到有点热，也不敢看身边人的表情，转身带着钟浅晴朝家的方向继续走。

　　两人走了一会儿，仍然好安静。
　　……

　　还是没人说话，但步速跟商量好似的明显比之前要慢很多。10分钟就到家的路，走了5分钟，还没走一半。

　　我怎么回事？路行云心砰砰的跳，她刚才看见灯光下哈气取暖的钟浅晴，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她不是想把她的手放进羽绒服兜里，她是想把她整个人都放进羽绒服里。只不过在那一秒钟的最后关头，刹车了。

　　她旁边的人现在也没好哪去。大脑一片空白。说不上是激动还是什么，钟浅晴这回脸也没红，整个人就是轻飘飘的状态，就像这漫天的雪花。她只知道低着头跟着路行云走，偶尔能冒出一个想法就是慢点，再慢点，这条路怎么这么短。

　　“我真觉得你是这块儿料。”路行云先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那还用说吗？”

　　“你想好以后就当演员了吗？”

　　“没想好。” 她这是在和我谈人生谈理想吗？简直匪夷所思。

　　画面再度静止，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先到的是钟浅晴的家，路行云把握的紧紧的“姐妹”之手掏出来，松开。另外一只没松，还挂着。

　　“到家了，祖宗。”

　　“嗯？”

　　“到家了。”路行云本想像平时那样和钟浅晴说话，但是没有，她很温和。因为她看见对方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

　　“哦，哦。”手松开了，没动。

　　路行云叹口气，早知道不这么冲动了。孩子可能是大了，也可能和我想得不一样。

　　“回家吧。”

　　“嗯。”
　　……

　　钟浅晴一到家就趴在床上，心里憋着难受，但是没哭出来。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除非路行云非得招她。

　　现在，巨大的失望笼罩着她。

　　她以为她要表白了。

　　心情跌宕起伏。

　　前一秒和路行云牵手回家的她，站在高山上，笑看这花花世界；后一秒因路行云无所表示的她，孤坐在低谷里，悲叹这世间凄凉。

　　难道这就是爱情么？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

　　她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喜欢我？这两个问题钟浅晴以为自己不在意了。然而事与愿违，路行云的一些行为足以让人产生错觉和误会，这影响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要不要表白？这是她趴在床上以后产生的第三个问题。如果路行云真的只是觉得我冷才牵的手，依然把我当妹妹，那我表白岂不是太草率了，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钟浅晴一直在这几个问题的怪圈里出不来，那边路行云也一样。

　　就“何时喜欢上”这一点来说，二人的时间节点几乎一样。两个人“感情生变”并不需要太多催化剂，因为在这之前，她们已经相依为伴13年。

　　路行云喜欢钟浅晴，一直表现在行动上。

　　刚开始她不去想那么多，想着要做很多事情让对方开心快乐。后来慢慢的控制不住自己，刹不住车。
　　她甚至表白过。

　　她表白过三次。

　　两次短信，一次面对面。

　　第一次短信，她发给了“于欣欣”。
　　……
　　第二次短信，她把手机给钟浅晴看。
　　……
　　第三次，她叙述了内容，并把“我喜欢她”换成“我喜欢你”一字不落的说给钟浅晴听。

　　她猜，当时发短信的是她。

　　其一，赵天遥没装“小记者社”之前就和路行云表白了，之后又对路行云各种好，赵天遥一个普通学生没特长没特点，记者社没理由调查他。她知道那个电话是赵天遥打的。所以钟浅晴这个做法撞枪口上了。

　　其二，如果是小记者社问路行云对钟浅晴的看法，那路行云第一时间回拨电话时她们没必要挂断。

　　其三，“麻烦你举例说明”，路行云简直能想到钟浅晴说这话毫不客气的语气。

　　所以她分着发短信，借着“小记者社”给的机会表明心意，但她不确定，毕竟妹妹是小明星，她又担心又兴奋。

　　所以那天一放学，她迫不及待地去学校接她。钟浅晴的反应让她以为自己猜错了。她紧张极了，主动试探，试图验证，又怕毁掉俩人的关系，所以说的话模棱两可，最后没能得到答案，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那晚她心里也闷闷的，睡不着。

　　犹豫，纠结，不确定，16岁的路行云害怕亲手摧毁心中那个最大的美好。
　　……

　　外面零星的小雪花不知何时变成了鹅毛大雪，今晚注定不平凡。

　　钟浅晴分辨不清路行云对她是喜欢还是照顾，她怕表白毁掉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不能失去依赖了14年的姐姐。

　　路行云分辨不清钟浅晴对她是喜欢还是依赖，她怕表白毁掉两人之间的关系，她不能失去照顾了14年的妹妹。

　　她们都认为她们还有时间，没什么可失去的，唯独不能失去彼此。所以哪怕只有1%的不确定，也不敢贸然行动。

　　最终，两人在各自的家里，各自的床上，对着天花板做出一个一致的决定。

　　对她好。

　　夜以深，大雪没有停的意思。

　　路行云睡不着，她拿起手机，发送。
　　【睡了吗？我还没来得及说，从观众角度来讲，你演的小于音很好。】

　　【谢谢。】

　　【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路行云这下更没法睡了，她觉得对方生气了。具体因为什么，她又想不明白。总之，她在钟浅晴面前，智商0。她翻来覆去，坐起来躺下，喝了两瓶水，眼圈红了三次，去了五六趟洗手间，开灯看书，看不下去关灯，刷手机看短信记录揣摩对方心态若干分钟，最后体力不支，才睡过去。

　　钟浅晴也在暗自懊恼，我在干嘛。心里全是想对她好，嘴上却在别扭。为什么不多说两句，我在跟谁较劲，演什么悲情英雄呢这是。她转身看着旁边的大熊虹虹，顿生愧疚。然后一整个抱住，想哭，又哭不出来。于是抱着虹虹打滚，时不时拳打脚踢，差点惊扰床头那一排别的毛绒玩具。最终，她挂在虹虹身上睡着了。
　　……
　　雪停了。

　　清晨的阳光依然淡淡的，微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稀稀拉拉的掉落下来。有个几个清洁工人在近处扫雪，远处还停着几辆刚刚工作完的小型扫雪车。在这片白茫茫的衬托下，赶着上班的人们脸上并没有焦急的神态，反而多了些许松弛和从容。

　　“浅晴，浅晴，起床了。”陈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郑导来电话了，主角定你，咱们得商量一下，我叫了路家三口子过来吃饭。”

　　听到“路”这个字，钟浅晴一个鲤鱼打挺从虹虹的怀里坐起来，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赶忙拿起身边的手机，有好几条未读短信，没失望，只看路行云发的。

　　【早安，起床了吗？】
　　【是不是还没起，我都吃完早饭啦。】
　　【你妈来电话，让我们过去吃午饭。】
　　【还没起床吗？】
　　……

　　钟浅晴眼圈又红了，赶紧回复。
　　【刚醒。】

　　紧接着又补一句，数了下字数，满意，发送。
　　【我起床刷牙洗脸，你先别来，我现在可丑了。昨天晚上抱着虹虹睡的，她把我的头发都给压乱了。】

　　3秒后，收到回复。
　　【哈哈你啥样我没见过，小祖宗。】

　　“啊！”钟少女看到最后三个字，一阵羞涩，又顺势躺回了虹虹的怀里。冷静了5分钟，起床洗漱去了。

　　她刚洗漱完，路家三口子就到了，六个人整整齐齐的坐在客厅。

　　不就是接个戏么，又不是第一次，怎么搞这么大阵仗。钟浅晴心里打鼓，偷偷看路行云。

　　路行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用同样迷茫的眼神回看钟浅晴。

　　“郑导来电话，女主角定小浅。问题是，这部电影6月底开拍，拍三个月，十一前结束，说是要赶明年情人节上。”陈孑看大家一头雾水开始解释，“小浅今年初二，7月期末考试倒是无所谓，剧组提供家教，考试周回来就行，关键是她马上初三了。”

　　“哦！”王雪一下子就明白了，“等于要耽误她一个月学习，而且是初三比较关键的时刻。”

　　“是这样的，不只耽误一个九月，她这次是女主，后期制作宣传都要参与，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所以我和小孑想问问你们两口子，还有孩子的意见，王雪毕竟是搞教育的，对孩子未来发展看的比我们远。”钟强附和着。

　　王雪点点头，看向钟浅晴：“你怎么想？”

　　钟浅晴还是有点懵，听这意思，她是不能好好上学了吗？

　　“我没懂。”

　　几个家长“哈哈”笑了几下，温和地看着她，陈孑决定把话和她说明白。

　　“第一个选择，不接戏，好好上学，加上钢琴特长加分，稳扎稳打上一个好高中。第二个选择，接戏，肯定耽误学习。但这是一个博弈，电影火了，小浅可以走特招路线，上更好的高中；电影没火，可能是最差的结果，上个普通高中，以后能不能走演员路线另说。”

　　这下钟浅晴听明白了，她的中考和别人的不一样。她的选择更多，但是伴随而来的还有风险。才初二的她，正在面临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