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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色相(5) ...

  •   那时也没怎么用力啊,怎么就留印了呢?

      硬痂磨着指腹,没几下磨出了火。

      摸到哪儿热到哪儿。

      被他骗了。

      根本不是解决的法子,倒是把油锅底下的柴火越烧越旺。

      而对方生疏的唇舌、手指,无一不在向云歇清楚地揭示着,对方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般游刃有余。

      越是乱,越是贪。越是贪,越是乱。

      以至于,将二人一同扯入油锅煎熬的困境。

      云歇撑住游莲肩膀,几乎是擦撞开他鼻尖,拉出些许距离。握在脑后的手掌不肯放,指背青筋绷起。

      与脖颈间的蛇尾一同作恶。

      明明是云歇剥开游莲的衣襟,但指尖与发丝纠缠,传来的近乎私密的抚触厮磨,却给云歇一种她也被剥了衣裳的错觉。

      其实那黑袍一如既往严丝合缝包裹着云歇的身体,只宽大拖沓的衣袖袍尾在纠缠中凌乱,堆在游莲臂弯腰上。

      往下伸一伸腿,就要踢到他束缚到小腿的白靴子,不着一物的脚趾踩上粗糙绣面。

      云歇不清楚也看不见这会儿两人的姿势究竟如何,但呼吸一松就会直直撞上面前人的唇鼻。腰后他的手拦住退路。腿压在他腰侧,刚一挪,摇椅又摇起来。

      晌午时分,夏蝉咿咿呀呀,吵个没完。间或混进摇椅的嘎吱声,木脚磕碰硬地。

      这张摇椅犹如一叶扁舟,硬生生在窄屋檐下摇出湖水涟漪的跌宕。

      不需如何动作,衣衫里轻易沁出汗。这汗濡湿了游莲的指尖,微凉,凉意很快消弭在皮肤磨擦出的热度里。

      手指下滑,拂开黏在她颊侧的那一缕微湿的发,鼻息可闻间,他问:“你很热吗?”

      明知故问。

      云歇正要反唇相讥,忽然发现一直绑在脖子间的、越勒越紧的蛇,原是因为汗水粘连的发丝。长发与衣领连作一片,又厚又密,密不透风。云歇手掌撑住游莲胸膛借力,要起身,脸颊停留的手往下,替她拨开那发。

      他胸膛衣衫被抓得皱了,一道道,好似底下几条伤痕。

      云歇松手。那片衣料像皱缩的一团呼吸,起伏不定。

      云歇想下去。控在腰后的手捏得更紧,捏得袍布起皱。那手掌隔着衣衫,怕是要将指印也烙在她腰上。

      手上力道重,他的笑却很轻,浸在满眼阳光里晃:“只是因为热吗?”

      云歇狠狠瞪他一眼,如果不是唇上被人吻得太红,眼尾都泛起水光,会更有威慑力:“不然呢?”

      “我不是。”那红引着他目光往那处落,“我不是因为热。”

      说着话他凑近来。云歇偏头避开,顺势一仰,一坐,身形蓦然僵住。

      身下人呼吸一下变得沉重。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人在咫尺对视中沉默。

      摇椅太窄,先前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没坐实,没发现。某种急欲逞凶的嚣张意图,隔着衣衫硌出形状。她虽未经历过,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更不会做出质问这是什么的愚蠢行为。

      太晚了。

      刚刚仰身已经带起摇椅晃荡。

      云歇用力握住扶手,想停住前后晃个不停的摇椅。

      做不到。

      就跟她故意作对似的,稍有动作就会带起一连串轻荡,不仅不停,反要把这一池子狼藉尽翻出来。

      手被人抓住,“别动了。”他的声音全哑了,三个字断成两截。

      云歇倒是想,却也不是她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要是能,怎么会这样狼狈?

      下一刻,腰背后箍着的手臂猛地勒紧,微一用力,箍着她抬高身体,离开了那处。摇椅一端受力,头重脚轻狠狠一沉。这一下,当真是地动山摇。云歇往前跌,跌入身下人胸膛。游莲另一手捧住她脸,吻住她。

      满含泄愤的意味。

      但又不是真的咬,怕咬痛她似的,齿尖刚磕到唇上就松了。长驱直入,抢夺呼吸。无处发泄,只往这一处施力。什么青涩,什么生手,通通教他自己给吃了。

      火势由指尖摩挲耳根的一小处皮肤烧起,蹿得又快又急。该说本来就没熄过。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云歇沉入莫须有的一池春水里。

      她明知是莫须有,但满天地乾坤巍然屹立,只这一方动荡。栽得她头晕目眩,顷刻没顶。

      一而再,再而三。

      门大敞着,斜影被风推得打摆。长发与手掌掖住了刺眼的阳光,蒙着她,困住她。敲进耳膜的嘈杂糊成水面上的泡影。俗世一切皆被阻隔在外,与二人无关。

      只有在这样的黑暗里,她才能——

      一连串脚步声轻盈踏过小院,跨上台阶。

      “主上——”扶桑进门,声音戛然而止。

      云歇站在窗前,微微侧过脸:“嗯?”

      扶桑看着屋里这一幕,目光从窗前扫到地上,又从地上扫到窗前,满脸狐疑:“咦?你们又在玩什么?”

      云歇顿了一顿,反问:“玩什么?”

      “我怎么知道,看着很不好玩。”扶桑跨过地上翻倒一处的摇椅和人,边走边回头。老远就听见摇椅摇得要摔,玩得那么过分,真摔了。摔得还挺狠,那人头朝地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跨过死人尸体走到窗前,扶桑乱晃的目光忽然定去云歇脸上,歪头道:“主上你的脸好红,嘴巴也是。”

      云歇下意识抿唇,涩涩刺痛,被这痛刺得恼,干脆咬住,道:“太热了。”

      “是吗?”好孩子乖到没边儿,抬头看天上硕大的太阳。云歇让开地方给她晒太阳,自个儿躲进墙后阴影。总之,能让她远离那张该死的摇椅就好。越远越好。

      越过扶桑肩头,看见那人坐起,就这么席地坐着,丝毫不计较雪一样洁白的衣裳会不会脏。

      游莲仰起头,朝云歇笑。

      云歇松开唇,别开眼。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反正,等把摇椅扶正,站起身来,他身上那些或压或摸出来的不雅不正之处,已经尽数抚平。

      可能也没那么平。脸上唇上浮满的红更没那么快褪下。

      扶桑是个没心眼的,男色对她而言,远没有她手里那堆红红绿绿的东西来得有吸引力,更对屋内两人脸上蹊跷而相似的神态视若无睹。

      她向云歇嘻嘻献宝,道:“主上,吃荔枝。”

      新鲜一大捧,绿枝挂红果,沉甸甸红艳艳。揪下一颗,两指圈不拢,红皮粗钝,白肉却是嫩到溅甜水。

      扶桑垂涎欲滴,捏着果子皮一掐,那甜水溅进云歇眼睛。

      “啊,我错了我错了。”

      扶桑赶紧伸手去擦,伸到云歇眼前的指尖湿漉漉,被条帕子隔开。帕子摁上云歇眼睛,游莲道:“我看看。”

      热意未散,那帕子贴着脸像片凉雾,却绝不能止渴。最多是饮鸩止渴。云歇眼睛都没眨,推开了帕子。

      扶桑老实退到桌子另一角,窸窸窣窣地捏荔枝肉吃。没一会儿,桌上堆起一小堆红壳黑核。

      游莲坐下剥荔枝,剥出里头那颗白肉,嫩生生的递到云歇眼下。舞刀弄剑的手,剥东西却很轻,剥得干干净净,不会弄得汁水横流、倒人胃口。桃子是,荔枝也是。

      想到这,云歇察觉自己竟然想到这。

      游莲说:“尝一尝?”他眼尾唇上的颜色比起荔枝皮也不遑多让,揉作一团,干脆就这样坦露人前给人看,半点不避忌。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刚才干过什么。

      云歇盯着他手,说:“不吃。”

      因为他手上还包有伤布,碰着药味剥出来的荔枝,能有什么甜味。

      一定是苦的。

      云歇这样告诉自己。

      才不管他指腹和果肉之间还垫着小片剥剩的果皮。当看不见。

      游莲便将剥好的那一颗自己吃了,又剥一颗,又递过去,说:“甜的。不是苦的。”

      扶桑包得两腮鼓鼓,在对面含糊不清狂点头:“甜甜甜。真的甜。”

      “看。”他回望过来的眼睛轻眯,夹着一丁半点细细的得意,“尝过了,喜欢不喜欢的,再说。真要不喜欢,下一回,不尝也没关系。”

      尝什么?不喜欢什么?当真只是他手上那粒果子吗?

      云歇仍是没接那颗遭冷落久的果子,也不接话,偏头问扶桑:“外头吵什么?”

      扶桑手忙脚乱地咽,边咽边道:“前头逃难去的人们回来了,忙着扫屋子,扫鬼。好家伙,外头全挤满了,踮脚挨都挨不进去。”

      游莲同样在屋里蹉跎大半日好时光,外头事一概不知,接口:“鬼门关开了,山上爬过去那么多,还有?”

      “可不是。”扶桑说,“怕是底下教哪位神通广大的掀翻屋顶,没地儿住,只得又爬上来和活人挣地盘吧。还有想我们这处门槛挤的,岂有此理,我通通踢了出去。”

      听着是已经瞧过一回热闹,怪不得屋里空那么久没见着人回来。要是早些回来,说不得能从烘炉里捡到云歇全尸。

      尸身熬没了,神魂还在烘炉里反复煎,捞也捞不起。但云歇坐得从容。只能从容。面上除了眉眼唇角一两点红,看不出半分端倪。方才一遭混乱,这会儿全粉饰在衣冠下,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每每嫌红尘纠扯麻烦,少沾为妙。现下披着这身人皮,安然成了里头万万众表里不一的其中之一。

      与旁边这厮一道,边听边点头,佯作思索。至于倒了几两进耳朵里,各自心中有数。

      说了一通,配话下咽的荔枝很快剩堆红皮黑核。扶桑拍桌起身,奔出去找江寄欢讨新的。

      门板被推得一晃,光影扫乱几回,越扫越慢,渐渐停下。

      屋内寂静。

      剩的最后那颗荔枝滚在长指间,粗皮剥了半截,红红白白揉得汁水烂。

      终于,游莲扔了那颗可怜见的荔枝,扔去桌上,噔一轻声,满身装模作样的气力跟着一道卸个干净。

      他抬指揉额心,指腹还沾着甜汁,大抵是顾不上。就跟坐边儿上,呼吸把持得再镇定,心跳脉搏仍吵得云歇耳朵疼。半晌,他轻轻一笑:“当家的好本事。”

      云歇眼角睨他,说:“彼此彼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色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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