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荒芜之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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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哥，全靠你了，一定要守住啊。”
秦酒躺在地上拉着杜川一只手狠狠拍了两下，眼镜背后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杜川刚觉得消失已久的良心跳动一小下，站在秦酒脚那头的急救医生一个马步沉腰把人半拎起来，另一位眼疾手快往腰下面塞了一条充气宽腰带，等着地上人又被放平，在前面扣上开始充气固定。
就这一下，杜川觉得自己被人扣着的手腕上多了两圈红印子，倒不是他现在一个孤家寡人留道印子不方便，只是一分钟前他还以为这厮为项目为公司深情至此，现在想想应该还是腰痛痛的。
“行了赶紧给人抬走，你那项目我知道了，下午去甲方那边开启动会，出不了什么岔子，赶紧滚别在这碍着我去茶水台。”
楼下急救车鸣笛都懒得直接开走了，留下两个崽子站桩一样还堵在杜川眼前。
“一会儿我回来你们大概跟我讲下项目情况，下午一起去。”杜川挥挥手指着自己办公室让人先过去，自己走到茶水台前面顿了下，脚下不停拐进隔壁接待指定会议室，从桌上顺走一包挂耳。
杜川和秦酒都在这家设计院呆了好几年，论资历应该他尊称一声秦工，但过去几年住宅组一扩再扩，混了几年还在组长位置呆着，杜川在硕果仅存的公建组生生熬走一大片，现在公建部门除了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大，都得喊哥。用秦酒的话说，他目前属于二把手代行一把手管理职能，用杜川的话来说，他属于拿零点五份钱，打二点五份工。
“怎么这么精确？”
“现在手上三个项目，我提这个。”杜川快速比划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手势，“他提这个。”又随便挥了两下，重重拍在秦工不太宽厚的肩膀上走了。
总之他跟秦酒熟络起来多少有点这人真的很好忽悠一类的怜悯，杜川收回放空的思绪 ，端着空杯子放桌上，撕开挂耳往下倒开水，回头招呼两个直直杵着的小朋友随便找凳子坐下。
“说说吧，下午汇报啥情况。”
看着沉稳些的那个想了想开口：“是个老甲方了，秦工之前配合过一次，这次是新项目强排落地，应该是可以指定我们跟进项目，大概算启动会之类的。”
“有材料？”
“都准备好了，住宅这边问题不大，但是……”
“但是啥？\"杜川晃着杯子赶紧凉，听见门口当当两声敲玻璃上，分管商务的余判探头进来，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一遍：“等下我一块儿去，杜川你也多少收拾一下自己，我之前听老秦说你们俩搭档做这个项目？正好你们公建今年还没开张，好好干啊，别跟以前一样跳来跳去，不是那时候了知道吗。”说完就走了，杜川原地愣了愣，转头看椅子上更加坐立不安的小朋友。
“但是秦工说这个项目的示范区他必把你拿下。”
“原话是什么。”
“我踏马陪吃午饭这么多顿杜川怎么也应该回报我一个方案了吧。”
小朋友眼观鼻鼻观心，毫无情绪起伏飞快说完，拉着旁边人直接站起来往外走。“杜工我们去拿下电脑，等下汇报材料发你微信可以先看看。”留下杜川一个人举着还没凉的美式想到底哪一顿算秦酒给他陪吃。
余判直接把公司车开了出来，杜川做副驾驶上举着手机看文本，住宅他从毕业之后就没关心过住宅，只能勉强看个项目轮廓和大指标。见他一直看材料余判也没再絮叨，一车人直接安安静静开到业主方楼下。
停了车进大堂，小朋友挺有眼色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江总吗，是我，我们到楼下了……嗯，好的，没事……嗯一会见。”
“项目设计负责人一会儿就下来，他说我们稍等一下，他在电梯了。”
杜川拧着眉头缓解头晕，车上拿手机看材料还是太勉强，一杯热美下去又吊着他精神放松不下来，结果就像宿醉未醒。
叮——电梯到达，刷过入口门禁走出来一个人，余判朝杜川使了眼色发现自己在甩给一片黑洞，只好自己迎了上去。
“YAL的是吧，秦工呢？”
余判把杜川从自己后面拖出来。“江总真不好意思，秦工刚腰椎突发状况，已经送医院了，这位是杜川杜工，我们公建所负责人，您这个项目他也会来配合里面公建的部分，这次就暂代秦工参会了。”
杜川凝神抬头去看，看清了人却被脑子里往日洪流冲刷而过，他可能确实醉美式，不然怎么会在这么荒唐的地方看见江行雪。
余判只看到两人都顿了一下，杜川也不表态，对面业主方停了两秒，后退一步转过身给他们刷开闸机，示意一起进来。
“7楼会议室准备好了，直接上去吧，距离开会还有几分钟，人还没来全，稍微等一下。”
“没问题的。”
电梯里余判说完就再没声响，左边业主拿着手机大概在回消息，右边杜川盯着电梯门上的花纹好像能用到下一个方案的立面里去，后面两个小朋友更是派不上用场，只好内心仰头悲叹这是又出了个什么活。
“就这间，进来吧。”杜川盯着前面人一手抱着笔记本一手推开玻璃门，坐了两三个人都跟江行雪打了个招呼。“投影码在墙上，汇报人坐前面。”说完在靠后面的位置拉开凳子就坐下去了。杜川拎着小朋友到前面去摆好电脑，自己顺着往下两个位子也坐下，接着回头去找甲方爸爸。
他确实深知现在是个最差最差的时机，还是经不住要去描摹比较这个人。和上一次见面相比没太多差别，头发留长了点，耳钉愈合了，眼神差别最大，跟人说话时候还是一贯带着笑，可惜都到不达眼底。
“人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这几位是设计院的同事，项目强排是他们做的，那版基础上现在有深化方案，今天开会主要是讨论定位内容，总平指标户配今天讨论完没问题的话我这边会发连签单。”
“那就开始吧，你们先过一遍方案，投前会议有些项目部同事没听过，讲细致点。”
项目本身很常规，六万多方用地，1.8容积率纯住宅，放今年这行情属于绝无仅有的香饽饽，不奇怪商务老大余判亲自送人过来汇报。小朋友多少有点紧张，前面还磕磕绊绊，转到户型才逐渐流畅起来，最后给了一些立面风格建议就翻到最后一页，求助的眼神朝杜川飘过来，应该是讲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现在方案就是这样。”江行雪没管这边的眼神交流，接管了汇报进度。“你把汇报文件投总平指标那一页，好，跟上一轮预期值深化之后还是有些变化，主要是配套指标和停车指标这边，原来按常规项目配的，现在摸排下来街道有新要求，最后要折住宅面积，不过可以换一点商业出来，这个要看最后的沟通情况，各位看看有什么意见。”
会议室长桌另一边坐着一排人，杜川一一听着发言，自问确实没有他能帮得上忙的，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桌子下面两腿伸直，准备当个安静的背景板。手上的pad转着圈看留给售楼处的一小块地，试着勾了勾流线和布局。
“最后就是售楼处的问题，这次汇报我看还没提到，不过地块我去看过了，四面城市界面都一般，这次留的口子还比较小，这个设计有什么办法么。”
杜川耳朵一动下意识准备开口胡诌两句，视线一拐看见江行雪夹着笔敲桌子，话锋硬转了半道：“关于展示区我们现在有几个思路——都还在草图和概念阶段，之后和江总进一步沟通之后再做汇报。”
“嗯，展示区不是今天的重点，不过各条线同事有什么诉求也可以先提，我们推方案的时候一并考虑下。”
工程和营销同事不痛不痒提了几句，杜川打开pad假装一一记下，磨磨蹭蹭收着背包最后一个才站起来。江行雪还坐在开会的位置上对着电脑不知道敲什么，忽然背后有人推他一把差点跪着跌出会议室。
“你带两个崽子楼下等我，我跟甲方看看合同。”余判说完重重拍了下他肩膀，最后一把力把人彻底送出会议室。
“江总真不好意思，今天秦工确实是突发状况，杜工也是我们非常优秀的设计师，只是接触住宅比较少。”
“嗯，我知道。”江行雪停下了手上的会议纪要，拖开旁边的椅子示意余判一起坐下。“杜工我看过他的一些作品，确实很厉害，来做一个小售楼处屈才了。”
“哪里的话。”对面江行雪回得不露声色，余判一时把握不准，还是按着原计划把报价函拿了出来。“这是我们对项目的报价函，您收好，之后里面具体细节，等您空下来看了咱们再聊，反正都有联系方式，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把文件夹放在了桌子上，往江行雪电脑旁边推了推，接着站起来拿着包也出了会议室。文件夹最上面是薄薄一张纸，印着报价内容，盖着红章，可中间缺莫名高出来一点，江行雪本来想把报价放着不管，扫了两眼还是拿起文件夹打开往里看了一眼，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接着戳开群聊，给最后新加入的杜川发了个好友申请。
杜川的头像是张黑白照片，站在他得意作品的中庭里低着头沉思，很符合他装逼建筑师身份。发了没几秒就通过了，固定的打招呼内容稳稳挂在聊天界面最上方，当真像是陌生人见面第一句话。
楼下的咖啡店里杜川带着两个崽子扣手机，还没从云相册翻到他跟江行雪的上一张合影，通知就推过来一个新的好友申请，眼睛不眨直接通过之后才后知后觉开头要说什么，等了一会儿发过来一张照片，打开的文件夹里藏了张卡。接着白色泡泡弹上来——楼下喝杯咖啡？正好帮我把你们商务忘记的东西带回去。
余判下了电梯给他们发消息，让停车场出口见，他去楼下把车开出来。杜川原封不动转发给小朋友，打字回复说他正好有同学在这边，好久不见聊两句再回去，让他们先走。接着收了手机，转着手上的白杯苦苦回想。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绝情的人。
和这么垃圾的破镜重圆开始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荒芜之宫-1
